縣公安局燈火通明。
唐燁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門口有動靜，他便睜開眼睛。
萬明昂首挺胸地將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遞給了唐燁。
唐燁翻看了一下，除了照片之外，還有一個日記本。
萬明摘掉警帽，翹起了二郎腿。
“朱明這王八蛋，喜歡寫日記，還喜歡拍照片。每次獵艷成功之后，都會將故事記錄下來。當然他不僅寫自己的故事，還寫魏劍的故事，雖然不及自己的故事精彩詳細，但可以作為證據，讓魏劍身敗名裂?！?/p>
唐燁將照片翻看了一遍，暗忖朱明的拍照技術不錯，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拿照片賣錢。
至于朱明的日記文字顯得粗俗潦草。
“2002年，4月6日，玩相機，上了一個臺階，今后就會好好地玩到老。玩女人嘛，終于玩了，又和小陳玩上了，還固定地和曹芳玩，還有個小瑤待玩，今年真是交了桃花運，女人多了要注意身體?！?/p>
“2002年，8月5日，十點左右，小陳把我拉到她家，玩了三次，她8號要結婚了還要和我玩，這個女孩真是太野了。一早小陳送我回來，中午伺候魏縣長前往教育局視察工作?！?/p>
……
除此之外，還有貪污受賄的過程。
“2004年9月6日，中午郭晨喊我去桂景大酒店吃飯，就我們倆，他給了兩瓶茅臺酒和5萬元，存了3萬，拿2萬回去。郭說，魏縣長那邊已經意思過了，估計，至少給了50萬元……”
“2004年11月6日，晚上魏縣長帶我和桂哥及土地局的丁局等一起吃飯。魏縣長給郭晨表態，出報名費500萬，以確保地皮到手，又喝了不少。”
唐燁提著的心，總算落地。
“難怪朱明那么有把握，可以讓魏縣長一擼到底；魏縣長為什么那么緊張，不惜命令郭川跟你開戰搶人。這個叫郭晨的，要好好查。”
萬明眼中滿是冷色。
“難以置信，這群人表面光鮮，背地里這么荒唐、骯臟?！?/p>
越往下看，越覺得頭皮發麻！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唐燁接通杜成峰打來的電話，趕緊匯報，“萬明親自趕往朱明的老家，已經找到了證據。我已經看過證據，觸目驚心，不寒而栗?！?/p>
杜成峰微微嘆氣，“我讓林國遠同志緊緊盯住魏劍，沒想到他竟然喬裝成女人，想要擺脫監控，上演了一出鬧劇，如今已經被當地的警察同志控制。這下好了，天陵的臉丟到首都去了?！?/p>
唐燁輕聲安慰，“書記，只有割肉的勇氣，才能把傷徹底治好。”
杜成峰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夜色，命令道，“這件事你全程參與，對事情經過特別了解，你辛苦一下，寫一個說明材料，我明天一早交給周書記。材料要這樣寫，你接到匿名信，說朱明為東北商會充當保護傘，并提供了證據。你覺得事情可疑，因為事情牽扯到政府工作人員，不敢擅自行動，便打電話請示了我。之后的行動，都是在我的指示下處理的?！?/p>
似乎怕唐燁瞧不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杜成峰聲音柔和地說，“你還很年輕，有血性和正義感。但，不能肆意破壞游戲規則，因為你還太弱小了。想要走得更遠，站得更高，在此之前，要有自保的意識，不能一味埋頭朝前沖?！?/p>
“謝謝書記的提醒。”
唐燁知道，一方面杜成峰是在埋怨自己，沒有提前通氣，讓矛盾徹底激化。
一方面是在保護自己。
涉及更高層面的博弈，已不是副科所能參與的。
魏劍是蕭市長面前的紅人。
要是把唐燁頂在前面，眼下或許沒事，但長久來看，會給自己的前程埋下禍根。
杜成峰惜才愛才，不想讓唐燁成為斗爭的犧牲品。
“書記，沒想到把您牽扯進來了。蕭市長會不會對您有意見？”
杜成峰語氣變得嚴肅堅定，淡然道，“我和魏劍的矛盾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即使不說明這些，別人也會覺得是我藏在暗處，主導了這一切。”
掛斷電話，唐燁坐在萬明的辦公桌上，運筆如飛，花費了兩個小時，洋洋灑灑寫了三千字的材料，然后給杜成峰撥打電話。
杜成峰還未下班。
唐燁將材料送過去。
杜成峰接過材料，仔細看了兩遍，心想，不愧是狀元，文筆不錯，分寸掌握得很好。
“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去吧?！?/p>
“書記，您也早點休息！”
唐燁離開政府大院，轉身看了一眼亮燈的窗戶，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自己精挑細選的“大號”并沒有選錯。
在危急關頭，杜成峰愿意站在前面，阻擋暴風驟雨！
有這個態度就已經足夠！
杜成峰將材料和證據放進文件袋，點了一根煙，一口一口慢慢抽完，嘴角隱約藏著弧度，嘴里吐出弱不可聞的贊許。
“臭小子，沒想到不僅有超強的創造力，還有恐怖的破壞力，被你驚到了呀。”
……
第二天上午，杜成峰一早前往市委，匯報關于對縣政府辦主任朱明違法亂紀的調查情況，并且拿出了所掌握的證據。
周成武立即通知秘書處，召開緊急會議，十三個常委，共有九名常委列席會議。
其余四名常委，有在燕京公關的，有在外地考察的，還有在省里開會的。
在會議上，周成武朝市紀委書記劉斌看了一眼，輕聲道，“就天陵縣縣長魏劍同志違法亂紀行為，你做個匯報吧?！?/p>
劉斌抬了一下鼻梁上的鏡框，“昨晚接到周書記的命令，市紀委立即安排工作組，連夜趕到了燕京。魏劍心虛已經萌生潛逃的想法，幸好林國遠同志比較機敏，成功阻止他畏罪潛逃?！?/p>
蕭靖宇面色凝重地點頭，“我們的隊伍出現了蛀蟲，尤其是如此重要的崗位，讓人擔憂??！”
劉斌愣了一下，語氣轉換，輕聲道，“魏劍的情況極為惡劣，違法亂紀行為極為嚴重，必須要采取措施。但是，天陵的班子整體是健康，充滿活力和朝氣的，不能以偏概全，因為一個人的墮落就否定所有人的努力。
我梳理案件的過程中，發現有一位年輕同志，就很不錯。他雖然只是一名副科級干部，但遇到不平之事，敢于站出來揭露黑暗，這需要巨大的勇氣。
據我所知，這位小同志很有正義感，在扶貧的時候看到有人遭遇車禍，不僅站出來，主動幫忙聯系醫院，還墊付醫藥費。事后不僅幫助病人爭取補償，還在病人住院期間，承擔了病人與家屬的伙食費?！?/p>
蕭靖宇若有所思，輕輕點頭，“這位年輕同志的確做得很好，值得大家學習。你別賣關子了，這位同志叫什么，在哪個崗位工作?！?/p>
劉斌一向不茍言笑的臉上多了一抹笑容，“這位同志名叫唐燁，是市委辦公室掛職干部?！?/p>
蕭靖宇挑了挑眉頭，“市委下去的干部能以身作則，嚴格要求自己，咦，名字好像挺耳熟?！?/p>
趙笛聲這時朝蕭靖宇側身，小聲說道，“蕭市長，市招商引資大會上，天陵縣展示的招商三維動畫，是唐燁同志花費了大量時間制作出來的，當時您特別滿意，我向您匯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