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燕地叛亂的事情就傳遍了帝都。
京城的百姓與別處百姓不同，他們身處帝都，安全感更足，完全不怕叛軍和蠻夷打過來。
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甚至不清楚燕地在哪，自然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頂多罵一句叛賊該千刀萬剮，隨后該做什么做什么，生活照舊，此事也就淪為了茶余飯后的談資。
而百官們則不同，他們十分清楚此事意味著什么，一旦處理不好后果有多嚴重。
太子一黨尚看在燕王和太子為同胞兄弟的面子上，按兵不動。
而其他皇子的人紛紛上書，請求慶帝將李霖軟禁，交由宗人府處理。
對于這些人的落井下石，慶帝一概不理。
第二天，朝堂上便傳出了燕王、奉王將帶領(lǐng)五千精兵前往燕地平叛的消息。
這一次，風波更加猛烈了。
李霖的敵人們不滿，燕地出了叛亂，陛下沒問罪燕王就算了，怎么還能讓他去平叛呢？
而奉王一黨同樣不滿。
叛軍有十萬之眾，怎么能讓燕王和奉王帶著區(qū)區(qū)五千兵馬去平叛嗎？
陛下這不是讓他們?nèi)ニ退绬幔?/p>
一時間，奏折如同雪片一樣飄進皇城，飄到養(yǎng)心殿慶帝的桌前。
就連一向立場中立的左相杜輔臣都去了養(yǎng)心殿，苦口婆心勸說，請求慶帝收回成命。
然而，無論朝臣們多么焦急，慶帝皆是一個應對：留中不發(fā)！
聰明的人已經(jīng)悟了，燕地叛亂雖是國事，但派二王平亂卻是慶帝家事，慶帝不想他們參與進來。
上書的人漸漸少了，但水下的暗流涌動卻是一刻未停。
各方勢力紛紛派出密探奔往北邊，試圖搞清楚燕地的情況。
東宮更是傳來一陣快意的大笑，太子根本不顧和燕王間的兄弟情義，只因為李徹吃癟而感到痛快。
當天晚上他喝了好幾壺酒，還拿李徹獻給慶帝的海鮮做下酒菜，又吃了好幾塊凍豆腐。
李徹是個心黑的，他清楚若是自己將海鮮送給太子，對方必然心生謹慎。
而送給慶帝就不一樣了，慶帝年紀大了，又能吃多少東西？
他又是個摳門的，只對自家人大方。
那幾車海鮮和凍豆腐，除了分給各藩王和出嫁的公主們一部分外，剩余的早晚都會流入東宮。
果不其然，幸災樂禍的太子當天晚上就犯了病，腳丫子腫得老高......
快意的笑聲轉(zhuǎn)變成了痛苦的哀嚎聲。
這東宮整日又哭又笑的，私下里太監(jiān)和宮女們已然覺得太子怕是快瘋癲了。
而相比于李徹的敵人，他的盟友們則是擔憂不已。
朱純等人東拼西湊，各家出了幾十到幾百不等的家將門客，送給李徹增加兵力。
這些人都是他們的私兵，皆是百戰(zhàn)精銳，穿上鎧甲拿上兵器就是強大的戰(zhàn)斗力。
李徹斷然拒絕。
朱純等人無奈，又送來一批糧草和銀兩。
這一次李徹收下了。
收兵和收錢是不同的性質(zhì)，李徹深知自己已經(jīng)受到忌憚，沒必要再引火上身。
第三日，李徹一大早進了宮。
再出來時，身上已經(jīng)多出了幾道旨意。
其中幾道送往六部各個衙門，唯有一道送往了四方館。
當駐守四方館的校尉曲近山接到調(diào)令時，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奉王殿下......竟然還記得自己？
不僅記得自己，還要將自己調(diào)往奉軍之中，為此還特意求了陛下的旨意？
自己不過是區(qū)區(qū)一個校尉，何德何能啊！
當日不過是順嘴說了一句，連他自己都沒敢癡心妄想，殿下竟然真的記在心上了。
相比于曲近山的感恩戴德、欣喜若狂，其他收到調(diào)令的官員們則是一臉懵逼。
剛過完年，我怎么就成奉官了？
禮部員外郎王跡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一個正五品的閑散官員，竟會入了奉王的眼。
圣旨下來的時候，他正擺弄著從西域淘來的香料，聽說要他去奉王府報到，還愣了半晌，險些打翻了剛調(diào)好的香膏。
王跡是朝堂出了名的‘雜學家’，精通七國語言，早年間還曾出使過契丹、北胡、西域等十多個國家，帶回了不少異域奇珍。
只是他性子散漫，不愛鉆營，在爾虞我詐的朝堂上格格不入，這才被放到禮部，做了個閑職。
與王跡同樣摸不著頭腦的，還有工部郎中齊舫。
他雖是四品官員，卻是個實打?qū)嵉募夹g(shù)型人才。
早年間，齊舫曾在江南督造戰(zhàn)船，對水戰(zhàn)頗有研究。
只是后來，他得罪了權(quán)貴，被調(diào)回京城，在工部做些無關(guān)緊要的差事。
圣旨來得突然，齊舫正在和剛納的小妾研究‘造人’。
船是造不了了，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吧？
聽得傳旨太監(jiān)尖著嗓子念完圣旨，他的手還微微顫抖，腿也有些發(fā)麻。
奉王李徹手握重兵，鎮(zhèn)守邊疆，這兩天更是因為燕國反叛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他召自己一個造船的去奉國做什么？
除了王跡和齊舫，還有吏部主事謝懷，戶部員外郎趙謙，以及兵部武庫司郎中孫定邊，也都接到了奉王府的調(diào)令。
這幾人，要么身懷絕技，要么精于算計，卻無一例外，都是被排擠出權(quán)力中心的失意人。
甚至其中謝懷是太子的人，趙謙是晉王的人，雖然都是邊緣人物，但確實和太子、晉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李徹可不管那么多，什么太子一黨、晉王一黨......到了奉國沒幾天，就成了鐵桿的奉王黨！
幾人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奉王府報道。
恰逢李徹身穿戎裝，帶著眾將從院中走出。
“參見殿下。”幾人心情各異地躬身行禮。
“都到了啊？”李徹笑了笑，“時間緊迫，本王給諸位半個時辰的時間，去和家人們告別，安排好家里。”
“半個時辰后，城門口集合，莫要遲到了。”
眾人不敢多問，只得唯唯諾諾地躬身告退。
將領(lǐng)們接連走出奉王府，偌大的奉王府除了留守的仆從、侍女外，再無一人。
然而，在黑暗的角落處，一伙人隱在人群之中，目送李徹遠去。
“唉......殿下也真是的，把我一人留在這帝都......”秋白低聲喃喃道。
話音剛落，一旁就傳來筆劃過紙張的聲音。
秋白循聲看去，卻見一名親衛(wèi)一邊盯著自己，一邊在小本本上記錄著什么。
“又是你小子，殿下怎么把你小子也留下了？”秋白氣急。
那親衛(wèi)咧嘴一笑：“那是自然，屬下若是不在，誰來記錄統(tǒng)領(lǐng)您說殿下的壞話？”
秋白這次罕見地沒有和他斗嘴，反而也笑了起來：
“也罷，我們就一起闖一闖這京城，我倒要看看這是什么龍?zhí)痘⒀ǎ浚 ?/p>
數(shù)十名守夜人各自離去，隱入圍觀群眾之中，漸漸沒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