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齷齪
老夫人在下午的時候醒了過來。
吸了氧,狀態已經好多了,只是喘
息依舊重。
請了護工,蘇文榮跟護工一起扶著她坐起來,靠著床頭。
老夫人問,“疏風呢?”
蘇文榮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只說,“公司有點事,他忙完就過來。”
老夫人垂下視線,想了想就問,“嚇著他了吧。”
蘇文榮不知道該怎么說,她覺得沒有。
謝疏風擔心是擔心,但絕對沒被嚇到。
但她還是嗯了一下,轉身給老夫人倒杯水,“喝點水吧。”
老夫人就著她的手抿了一口,轉頭看到旁邊柜子上放的禮品盒,“誰來過?”
蘇文榮說,“是瓊蘭,聽說您不舒服,馬上就趕了過來。”
“沈家那個。”老太太嘟囔,“他們兩口子一起來的?”
蘇文榮舔了舔嘴唇,不知道為什么,這個話題稍微涉及到沈繼良,她就莫名的尷尬,“沒有,她自己過來的,他們家公司出了點事,沈先生去處理公司里的事了。”
老夫人點頭,“姑娘是好姑娘,男的可不怎么樣。”
蘇文容一愣,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說,干笑了一聲,“他們倆都挺好的。”
“好嗎?”老夫人斜了她一眼,“吃軟飯而已,自然是要裝一裝的。”
蘇文榮的臉有點燒,她趕緊垂了視線,尷尬一笑,沒接話。
說起吃軟飯,她又何嘗不是。
不過是性別對調,她這個軟飯似乎吃的就理所應當。
老夫人坐了一會就遭不住了,又躺了下來,擺擺手,“不用守著我,有護工在,你忙你的去。”
蘇文榮說她也沒什么忙的,但是坐了一會,還是從病房退了出去。
她有點想走了,因為沈繼良給她發了信息。
只是一個位置,沒說其他,但她明白是什么意思。
把信息刪掉,走廊里站了一會,到底是忍不住。
蘇文榮走到病房門口,透過門玻璃往里看了看,老夫人閉上了眼,似乎是又要睡了。
她弓起手指輕敲了兩下玻璃,護工趕緊出來。
蘇文榮說,“你在這里守著,我有點事情先去處理,這邊有動靜隨時聯系我。”
把電話留了下來,等護工做了保證,她也就快步離開。
驅車開到茶室,她特意在門口等了一下,這個時間茶室沒什么客人,無人進出。
她這才放心下車走進去。
被服務員引著上了樓,進了包間。
沈繼良就在里邊坐著。
倆人有幾天沒見,他明顯頹廢了,雖然還是打扮了一番,頭發一絲不茍,衣服也熨燙的妥帖,沒有褶皺。
但是從他的面相上依舊能看出灰頭土臉來。
蘇文榮原本想冷臉對著他,可到底是有點沒忍心,在對面坐下后問,“公司那邊的事情很麻煩嗎?”
“當然麻煩。”陳繼良看著她,“問題有點多,查出來后處罰肯定不輕。”
他深呼吸一下,“當然這些不是最重要的。”
他說,“瓊蘭昨晚跟我商量,這次事情過去,讓我卸了公司所有職務。”
有些問題賬目確實都是他授意的,溯查能查到他身上。
蘇文榮明白了,“這是讓你扛下所有的責任?”
“也應該。”沈繼良說,“你老公突然舉報我們家公司,應該就是奔著我來的,現在我擔責,很正常的。”
蘇文榮皺眉,“你怎么就能確定是他,你有證據?”
沈繼良看著她,輕笑了一聲,“不重要,你既然偏袒他,證據不證據的,就都不重要了。”
他點的茶已經上了,給蘇文榮倒了一杯,岔開話題,“我以為你不會來的。”
蘇文榮垂下視線,“我過來,是想跟你把話說清楚,我們之間這么拖拖拉拉的實在不好,對不起瓊蘭也對不起疏風,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
沈繼良抬眼看她,不說話。
蘇文榮早已經打好了腹稿,來的一路就在想說詞。
此時她放緩了聲音,“當初我們倆分開,誰也別說是誰的問題,你貪財我也貪財,半斤八兩。”
沈繼良笑了,點點頭,“我那時候指責你,看來你一直記恨到現在。”
蘇文榮沒理會他的話,繼續說,“我承認,這些年我多多少少還有點放不下你,除了最后不歡而散的那一次,我們從小地方來到這里,過的清貧,卻也沒鬧過任何不愉快,你對我好,我都是記得的,所以很多次……”
她中間緩了一口氣,像是沒辦法撐著情緒一次性說完,“……很多次我還會想起你,看見你站在別人身邊,我也會不舒服,會想著你努力,我也努力,我們倆一起,即便當時不為權勢折腰,是不是日子也能過得不錯?”
沈繼良眼睛一下就亮了,可隨后他就見蘇文榮搖頭,“感情上頭的時候會這樣想,可是冷靜下來,我們心里都明白的,如果當初我們沒選擇走這一條路,還是在一起,依舊爬不出貧窮的漩渦,會跟我們村里的那些男人女人一樣,慢慢的被壓彎脊梁,為了生計奔波操勞。”
她說,“之所有時候我們對自己評價過高,是因為我們現在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忘了自己原本有幾斤幾兩。”
沈繼良不想聽她后邊這些話,手伸過來想握著她放在桌上的手,“阿榮。”
蘇文榮趕緊把手放下,就像今天曾瓊蘭躲她的手一樣。
她說,“你讓我說完。”
緩了緩她繼續,“我雖然對你有些念想,但也從來沒想過重新跟你在一起,我覺得你應該能看出來,我一直撮合阿宴和清清,有點我自己齷齪的心思,我們倆這輩子就這樣了,清清不錯,阿宴不錯,他們倆在一起應該也不錯,這輩子我們倆成為親人,就挺好。”
蘇文榮問他,“你不這么覺得?”
不等對方說話,她說,“其實你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吧,所以你也很支持兩個孩子在一起。”
她笑了,“那后來你為什么改變了想法,開始糾纏我呢?”
沈繼良不說話。
蘇文榮自說自話,“你是真的想起了我的好,還是因為你覺得生活不如意,想找個逃避的出口?”
沈繼良看著她,瞪圓了眼睛。
蘇文榮說,“最開始你日子過得舒坦,對我也帶點遺憾,所以覺得兩個孩子在一起挺好,至于后來想法一點點的轉變,是因為你在瓊蘭面前始終覺得低她一等,我的好被你不斷放大,是嗎?”
沈繼良表情有些復雜,“你一定要把我想的那么齷齪嗎?”
蘇文榮還是笑著,“可能是這些年商場上摸爬滾打,我見過太多齷齪的人了吧。”
隔了幾秒她又補了一句,“也有可能我就是這么齷齪的一個人,所以只能這樣子去想你。”
端起面前的杯子,茶水溫度正好,她抿了一口,“阿良,我們都一把年紀了,就別瞎折騰。”
她說,“瓊蘭很好,你好好珍惜她。”
沈繼良慢慢的把手收回來,“她是很好,她很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什么,心里的不甘心越來越重。
蘇文榮那樣子揣測他,倒也沒有說的太離譜。
剛結婚的那些年,他日子翻天覆地,過的都是想都不敢想的生活,確實是很知足,很滿意。
可再好的日子,過久了也覺得平淡。
他和蘇文榮的分開,并非因為感情消磨光,而是在情很濃的時候,敗給了現實。
他又何嘗不知道依著當初的條件,他們倆是走不下去的,曾瓊蘭追求他,他也是動了心的。
誰愿意過窮日子呢,能翻身,他當然也想抓住那個機會。
但是時過境遷,脫離了貧窮,物質上得到了滿足,心里就開始空虛,又想去追求當初迫不得已放下的東西。
尤其這些年,曾瓊蘭雖說對他關懷備至,可他自卑心作祟,永遠覺得低她一頭。
外邊的人雖然一口一個沈總的叫著,可他也知道,背地里那些人都稱呼他為贅婿。
物質富足,精神極度的匱乏,他確實想找個出口,便開始不斷的想起了蘇文榮的好。
他們倆在一起時,即便貧窮,他的內心也是富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