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交頭接耳,議論片刻,宮宴之上的氣氛瞬間就變得熱絡活躍起來。
眾人紛紛向著林尚書道喜,林尚書精神煥發,顯然皇帝的旨意對于他而言,乃是天大的喜事與恩寵。
靜初也看看外面天色,剛有暮色暈染,時辰尚早。
池宴清負責整個皇宮的巡視,防守,不敢有絲毫懈怠,不在宴會之上。
侯夫人提前離席回府,靜初離開這是非之地,在宮外等池宴清。
西方日暮,長庚星綴在昏黃欲暗的蒼穹之中,逐漸變得耀目。
上京城內守歲燈火次第亮起,笙歌鼎沸,鐵樹銀花,在夜空中爭奇斗艷。
一直等到星河耿耿,池宴清方才卸下一身重擔,倉促趕來。
吩咐常樂與下人先行回府,他一手牽馬,一手牽起靜初有些冰涼的小手往回走。
今日城中有打鐵花與舞獅,街上摩肩接踵,幾乎萬人空巷,正是一歲最熱鬧的光景。
“你走這么早,宮里沒事吧?”
池宴清搖頭:“皇上已經從日月臺返回乾清宮,就剩了李老頭自己,沒有什么要緊事情。”
“李老頭?”
“欽天監監正,因為以前是個牛鼻子老道,所以我一直叫他李老頭。”
顯然,相交不錯,才會這般沒大沒小。
“他們去日月臺做什么?”
“今年春分時節,李老頭夜觀星象,觀測到啟明與長庚同時現身,說天有異象,國有變數。
除夕特意進宮,前往日月臺觀測長庚星,要一直守到明日新春凌晨,斷吉兇,測國運,定禍福。”
靜初了然:“難怪皇上宴席只到一半,便匆匆離席。看來他對于這些星象國運之說深信不疑。”
池宴清包裹揉捏著靜初柔弱無骨的小手:“李老頭腹有玄機,鐵口直斷,我祖母極迷信他。
你我大婚吉日都是李老頭幫著測算,說你我結緣乃是天合地合,大富大貴,白首偕老之兆。”
靜初輕嗤:“我的八字都是假的,哪里作數?莫不是你偷偷給了他好處,讓他昧著良心說假話?”
“不求大富大貴,白首偕老總得是真的。”
人流漸稀,夜空中煙花次第綻放,耳畔喧囂,心中卻一片靜謐。
這一年,那么多的風風雨雨,兩人并肩一路闖了過來。
靜初更是踏破鬼門,如履薄冰一般,數次死里逃生。
如今已然如天上煙花一般,騰空而起,一鳴驚人,瞬間驚艷了滿長安。
日子,已經越來越有盼頭了。
煙火會歸于冷寂,而兩人的生活,歷經波瀾壯闊之后,也遲早能歸于平靜。
白首偕老,這是二人心之所向,心之所往。
有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手里舉著煙花四處叫賣,走到二人跟前,對池宴清道:“大哥哥,給大姐姐買幾支煙花吧?”
池宴清低頭看一眼靜初,她的眸子亮晶晶的,映著夜空里令人眼花繚亂的煙花,水波瀲滟。
池宴清點頭:“好。”
小姑娘挑選了幾支煙花,賣力地介紹:“這幾只煙花可以拿在手里,不會炸響,色彩斑斕,最是好看。”
池宴清一一接在手中,摸出銀子,遞給小姑娘。
靜初將煙花舉在手里,池宴清將引信點燃。
煙花立即“呲呲”地冒出一陣黑色的煙霧,然后“嗖”的一聲,綻放出絢麗的煙花來。
煙霧迅速彌漫,除了火藥的味道,還有一股刺鼻的怪異氣味。
靜初瞬間反應過來:“不好!快屏氣!”
話音剛落,就聽到身邊“噗通噗通”接連兩聲響,兩位路過行人都暈倒在了地上。
有人在煙花里藏了毒!
真的是無孔不入,防不勝防,就連年都不讓好好過了。
池宴清經過靜初提醒,也慌忙屏住呼吸,可已經是遲了。
他瞬間覺得大半個身子開始發麻,而且這種酸麻無力的感覺正在向著四肢蔓延。
再看適才販賣煙花的小姑娘,竟然也暈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旁邊的屋頂之上,齊刷刷地躍下二十多道黑影,全都黑巾蒙面,手持各式兵器。
為首之人身形高大,虎目闊口,鬢邊各有一縷白發,手持一對峨眉刺,沖著池宴清二人直沖而來:“池宴清,白靜初,拿命來!”
池宴清脫口而出:“南宮碩!”
“不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小孟嘗我!你不是正在通緝我嗎?我現在就在你眼前,有本事你就將小爺我拿下!”
分開一對峨眉刺,直沖池宴清。
池宴清此時壓根沒有還手之力,情知逃不出去。當機立斷,朝著身后駿馬甩了一鞭子。
駿馬吃痛,立即揚蹄而去,回府搬救兵去了。
街上百姓也嚇得四散而逃。
這毒煙對于靜初雖說沒有大礙,她也有辦法解毒,但對方壓根就不會給她時間與機會。
危急之下,她只能先用姜家大舅送她的袖箭逼退對方,然后當機立斷,使用銀針扎向池宴清的幾個穴位,暫時封住毒性在他體內的蔓延。
同時從懷里摸出信號筒,朝著半空之中丟了出去。
只可惜,今夜漫天煙花,這信號發出去便是石沉大海,哪里會有人注意?
池宴清甩出手中紫金鞭,一邊拼力護住靜初,一邊不忘叱問南宮碩。
“這里可是上京城,錦衣衛很快就會聞訊而來,你們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你不讓我好過,毀我鏢局,你就別想過這個年。大不了同歸于盡!”
一邊說,一邊攻勢凌厲。
“既然你是來找我拼命的,禍不及家人,跟我媳婦兒沒關系。你們武林中人不是一向講究冤有頭債有主嗎?”
南宮碩對于他的話嗤之以鼻:“你倆今兒誰也別想逃,我直接送你們這對鴛鴦去見閻王!”
對方人多勢眾,而且都是實打實的好身手,池宴清又中了毒,一時間顧此失彼,為了護著靜初,接連被南宮碩的峨眉刺挑花了衣裳,見了血。
靜初用完袖箭,也是強弩之末,勉強抵抗。
今日因為進宮,又手無寸鐵,就連毒藥都沒有隨身攜帶,以免授人以柄。
這南宮碩真會挑時候。
情急之下,看到街邊爆竹攤子,池宴清當機立斷,揮起手中紫金鞭,卷起街邊店鋪廊檐之下懸掛的燈籠,落在爆竹攤位之上。
燈籠立即燃燒起來,并且迅速引燃了攤販的爆竹,瞬間“噼里啪啦”炸響,同時有煙花像老鼠一般四處亂竄,騰起一陣陣嗆人的煙霧,濃得令人睜不開眼睛。
靜初趁亂攙扶著池宴清逃遁。
南宮碩率人緊追不舍。靜初只聽到耳畔生風,有暗器嗖嗖而過,數次都是僥幸死里逃生。
眼見無處可逃,只聽街市另一邊有馬蹄聲疾,池宴清派去搬救兵的駿馬去而復返。
一道黑色的矯健身影從馬背之上如蒼鷹一般騰空掠起,手中長劍挑開了南宮碩的一對峨眉刺,堪堪救下狼狽不堪的池宴清與靜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