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里，人頭攢動，客人太多了。

其中，不少人估計都抱著看笑話的心態(tài)，眼神里透著幾分幸災(zāi)樂禍。

就在這時候，趙全軍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想好了接下來要怎么做。

他臉上瞬間堆滿了笑，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嘴里還親熱地喊著：“爸，您咋這么早就來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接您吶。”

趙鐵牛咧開嘴，露出憨厚的笑容：“接啥呀，我又不是不認(rèn)識路。”說著，晃了晃手里的籮筐。

“給咱孫女帶了件花衣服。”

“下面都是些雞蛋，拿著給你媳婦補身子。”

趙全軍趕忙接過籮筐：“爸，您有心了，去主桌坐坐吧。”

趙全軍心里清楚，陸正義是不會來了，原本給陸正義安排的位置就空了下來。

想到這兒，趙全軍拉著趙鐵牛就往那位置走，邊走邊說：“爸，您就坐這兒。”

趙鐵牛也不知道這位置之前是陸正義的，趙全軍讓他坐下，他就憨厚地笑著坐下了。

從趙全軍斷親開始，這都快半年時間了。

趙全軍總算開口叫了他一聲爸，這一聲“爸”，讓趙鐵牛的眼眶都微微泛紅了。

剛給趙鐵牛安排坐下，梁子就匆匆過來把趙全軍拉到了一邊。

“三哥，你給屯子里好些人都發(fā)了請?zhí)骞烙嬍锹犝f了，他也不容易，你可別怪他。”

梁子一臉焦急。

可趙全軍哪里需要梁子來幫忙解釋。

趙全軍當(dāng)了趙鐵牛這么多年的兒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趙鐵牛是什么性格。

如果陸小曼沒有生孩子，趙鐵牛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再主動來找趙全軍。

現(xiàn)在是爺爺有了親孫女，趙鐵牛那顆心啊，全系在了孫女身上。

趙鐵牛又想著要補償一下趙全軍和陸小曼，便把家里剩下最好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趙全軍看了那件衣服，是扯的新布做的，針腳很糙，不是趙全軍的二嫂幫忙做出來的衣服，一看就是趙鐵牛自己一個月來趕制的。

還有那些雞蛋，多半也是趙鐵牛把家里的錢都拿出來，在鄉(xiāng)親們手里買的，每一個雞蛋都凝聚著趙鐵牛的心。

“回頭我找人把宋春花送到精神病院去，你讓趙全貴和他女人孩子都滾蛋，再找馬荒子給我爸安排一個在養(yǎng)鹿廠的輕松工作。”

趙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散了，宋春花的瘋病也不是裝的。

只要趙全貴帶著他老婆孩子滾蛋了，趙全軍心里便再也沒了疙瘩，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

“這事兒就給我去辦，你就放心吧三哥。”梁子拍拍胸脯，跟趙全軍保證著。

下個月生產(chǎn)大隊支部書記就要退休，下一任支書就是馬荒子，然后梁子便會當(dāng)上馬蹄屯生產(chǎn)隊的隊長。

往后馬蹄屯這些人的事情都要讓梁子來負責(zé)，梁子感到責(zé)任重大，但也充滿了干勁。

趙全軍點著頭往主桌看了眼，陸元正在和趙鐵牛聊天，這個南方堂兄真是熱情也不認(rèn)生，兩人聊得熱火朝天。

至于陸小曼已經(jīng)抱著趙醒醒在門口等到了陸正德和駱婷進來。

趙全軍見狀趕緊過去，他要和陸小曼一起抱著閨女在這些親朋好友面前展示展示，讓大家都看看他的寶貝閨女。

............

在主桌不遠的一張桌子上，領(lǐng)導(dǎo)干部扎成堆。

莫正國已經(jīng)沒有再盯著孟育良了，他總得讓興安縣的一把手吃個順心飯吧。

大家今天來，都給禮金了，吃席還不讓人吃飽，那可不就是在和趙全軍作對，莫正國可不想做這種得罪人的事。

“老林，發(fā)現(xiàn)沒有，趙全軍從香江回來后，像是變了個人。”莫正國微微皺起眉頭，眼神里透著一絲疑惑。

莫正國現(xiàn)在改成注意趙全軍了，他一開始看到趙鐵牛站在門口，還以為趙全軍看到趙鐵牛第一眼，會把趙鐵牛趕走呢，畢竟之前兩人的關(guān)系那么僵。

結(jié)果趙全軍脆生生當(dāng)著一百多個人的面，直接叫了聲爸，這讓莫正國十分意外。

“趙全軍聰明著呢，叫爸不叫爹，這在鄉(xiāng)下人眼里，就是一種生分的叫法。”

林峰吃著瓜子，嘴角微微上揚，分析了一下趙全軍的心理。

你還別說，這些國安局領(lǐng)導(dǎo)，心理學(xué)方面還真不差。

趙全軍是故意這么叫的，叫爹那是至親，叫一聲爸，是不想讓氣氛尷尬，畢竟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

成年人，總是要顧及體面二字，趙全軍心里清楚得很。

當(dāng)后廚慢慢把菜都上到桌子上來后，就沒人關(guān)心趙鐵牛和趙全軍了。

大家都開始胡吃海塞，那模樣，就像餓了好幾天似的，巴不得把送出去的禮金都吃回來。

不管是領(lǐng)導(dǎo)干部，還是鄉(xiāng)下人，都沒有多少機會，能像今天這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個個都吃得滿嘴流油。

大家只顧著吃東西，桌上的菜幾乎上一道，立馬就會清空掉，那速度，簡直比風(fēng)卷殘云還快。

只有主桌上的菜，還有莫正國他們那一桌子的菜能活到第二盤菜端上來，其他桌子上的菜早就被一掃而空了。

趙全軍想了想，覺得今天中午的飯菜可能不夠吃。

便讓錢宇森打電話給集裝箱廠的食堂后廚，讓他們幫忙送點菜過來，趙全軍可不想讓鄉(xiāng)親們吃不飽。

趙全軍非常大方，他不僅要讓鄉(xiāng)親們吃飽，還要讓鄉(xiāng)親們帶點吃的回去，讓那些在家里的鄉(xiāng)親也能沾沾光。

林峰看到趙全軍這么做，又在座位上分析著。

“莫局，趙全軍不會是知道省里的調(diào)研組下午要去馬蹄屯調(diào)研，故意這么干，讓大家伙能一個勁夸他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也沒故意壓低，那語氣，就像是在故意挑事。

坐在林峰身邊的孟育良一下子便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眼睛瞪得大大的。

靠！

省里調(diào)研組來了！

還專門挑趙全軍家辦滿月酒這一天去馬蹄屯調(diào)研。

這特么是調(diào)研？這分明就是在調(diào)查取證！孟育良心里暗暗叫苦，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二位領(lǐng)導(dǎo)，我平時吃的東西太清淡，今天有點油膩了，腸胃有些不舒服，我就先回去了。”孟育良捂著肚子，面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你們吃，你們吃，不用管我，我去跟主家說一聲。”孟育良說完，就從椅子上起來，腳步匆匆地往主桌靠了過去。

莫正國看到孟育良這個反應(yīng)，狠狠瞪了林峰一眼，眼神里滿是責(zé)怪，責(zé)怪他嘴巴太多。

孟育良不是真的肚子疼，他跑到趙全軍身邊后，壓低聲音跟趙全軍講了省調(diào)研組已經(jīng)到興安縣的事情，臉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這種上級派個什么調(diào)研組秘密下來調(diào)研是當(dāng)?shù)卣賳T最頭疼的事情，孟育良心里清楚得很。

孟育良其實已經(jīng)顧不上管趙全軍了，他是一個縣的一把手，他想的是整個縣的事情。

現(xiàn)在能過來告訴趙全軍一聲，已經(jīng)是他能做到的全部，而且孟育良對養(yǎng)鹿廠也不是很了解。

“趙全軍，這次你只要能過關(guān)，四九城那邊基本就妥了，知道嘛？”孟育良緊緊盯著趙全軍。

一定要熬過這一關(guān)，孟育良在心里默默祈禱著。

在龍國，政治生態(tài)就是，一把手擁有著幾乎絕對的權(quán)力。

一個縣的一把手能管縣里所有的事情，省一把手能管省里一切的事情。

換句話說，養(yǎng)鹿廠能活到現(xiàn)在，孟育良扛了相當(dāng)大的壓力，他頂著這些壓力，養(yǎng)鹿廠才能開下去。

如果趙全軍這次過關(guān)了，相當(dāng)于省里覺得馬蹄屯辦養(yǎng)鹿廠的事情沒什么問題。

起碼在原則上是利國利民的。

那接下來，調(diào)研報告送到四九城，上級也只是開會看看什么時候開展試點工作會比較好。

也就是說，養(yǎng)鹿廠馬上就能得到政策上的偏向，孟育良仿佛看到了養(yǎng)鹿廠美好的未來。

而這個關(guān)口剛好是趙全軍要把梅花鹿、馬鹿銷售到香江的時間點。

“書記，我知道了，這次不會有問題，我知道省里調(diào)研組為什么會微服私訪，這是我故意弄的，要是影響到了你，我先在這說句對不起。”

趙全軍之前跟莫正國、林峰說過，要把興安嶺的梅花鹿、馴鹿走私到香江去。

這件事情捅出來，就是違法犯罪，趙全軍心里清楚得很。

趙全軍還一而再再而三地讓莫正國務(wù)必把這些信息遞給上面的領(lǐng)導(dǎo)。

看樣子，莫正國照做了。

因為要走私，官方肯定不會背走私這么一個大黑鍋，所以他們不能支持，也不能明著到興安來調(diào)研。

“你小子給我弄的驚喜還真不少，反正你自己把握好度就行了，我先回去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退休。”孟育良搖著腦袋，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和疲憊，就這么離開了宴會廳，他有事情要忙，趙全軍接下來也有事情要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