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川被掐得肌肉一繃,接收到媳婦兒的指令,心里那是一百個不情愿。
但軍令如山...啊不,是妻命難違!
他只能硬著頭皮,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底那點膈應,轉(zhuǎn)回目光,看向何婉柔,喊了一聲。
“何婉柔同志,”
這一聲同志喊的,字正腔圓,聽起來跟在部隊匯報工作一樣。
何婉柔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正式稱呼弄得一愣,臉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
沈淮川完全沒察覺,也壓根顧不上,他按照自己腦子里緊急編排的劇本,一板一眼地說道:
“那就...辛苦你了,家里這些活兒,平時都是我干,你能這么想,主動分擔,真是...挺難得的,值得...值得表揚!”
他每一個詞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說得異常艱難,配合著他那副嚴肅認真的表情,不像是在夸人,倒像是在做戰(zhàn)斗總結(jié)!
周柒柒在一旁聽得差點沒憋出內(nèi)傷,趕緊低下頭,拼命咬著唇,才止住了肩膀的抖動,沒露餡。
而何婉柔呢,先是懵了一下,隨即心里馬上涌上了一陣狂喜!
周柒柒那個母老虎居然平時把這些活兒都交給沈淮川干,正好給了她機會。
這不,淮川哥,夸她了!夸她體貼呢!
雖然這語氣怪怪的...不過,之前沈家二老就說過,這兒子不懂表達,這都是正常的。
看來她這次改變策略,還挺有效果的。
她心中的狂喜,臉上馬上飛起了兩朵紅暈,低下頭,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柔聲回應道:
“淮川哥...你...你過獎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沈淮川被她這聲“淮川哥”叫得后頸汗毛倒豎,差點沒維持住表情。
但他知道自己是在執(zhí)行任務,咳嗽了一聲,恢復了嚴肅,硬著頭皮又補充了一大段:
“嗯,那我們出去家里,就辛苦你了,我們中午不一定回來,飯菜你看著準備,爸媽吃點軟和的,舟舟愛吃甜的,另外還有魚,我們家愛吃魚,肉菜這些你可以做采購車去買...”
果然,何婉柔一聽沈淮川這話,眼睛一下就亮了!
她心里那點,因為不能跟著去百貨大樓而產(chǎn)生的小小失落,瞬間煙消云散!
沈淮川不僅肯定了她的付出,還這么不見外地讓她幫忙準備飯菜!
這說明什么?說明他開始看到她的好了!
還把自己和舟舟的喜好告訴她了!
說明她的努力沒白費!
何婉柔都顧不上其他的了,連忙點頭,聲音都比剛才更甜了幾分:
“不辛苦不辛苦!淮川哥你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她瞟了一眼周柒柒,低眉順眼地繼續(xù)說:
“柒柒妹妹那么喜歡買東西,你們就陪她去買好了,放心去,啥時候回來都行,我把飯菜都提前備好,等你們回來再炒,保證讓你們熱乎的!”
她心里已經(jīng)飛快盤算起來,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領,把這頓飯做得色香味俱全,讓沈淮川好好看看,誰才是真正體貼能干,適合站在他身邊的人!
沈淮川看著她那瞬間被點燃的熱情,心里五味雜陳,只能僵硬地點點頭。
含糊地嗯了一聲,趕緊移開目光,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先破功了。
這“美男計”使的,可真夠考驗人的!
完成任務后,他轉(zhuǎn)身就往門口走,只丟下一句:
“爸,媽,柒柒,走了!”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柒柒趕緊拉著舟舟,跟著他一起出去,走的時候回頭,又看了一眼何婉柔。
看著她那副擼起袖子,斗志昂揚的樣子,再回想剛才沈淮川那副像是被逼著生吞了蒼蠅,卻又不得不完成任務似的僵硬表演,終于忍不住。
趁著轉(zhuǎn)身的功夫,把臉埋在舟舟的小肩膀上,無聲地笑得渾身直顫。
高!實在是高!
沈團長出馬,一個頂倆!這“美男計”效果拔群!
沈淮川大步流星地走到停在院外的吉普車旁,拉開車門,卻沒立刻上去,而是轉(zhuǎn)過身,板著一張俊臉,等周柒柒走近。
他被迫演出了一場戲,到耳根還有點微微發(fā)紅,而周柒柒居然還笑得出來?
看向周柒柒的眼神里帶著點沒好氣的控訴,壓低聲音,半是抱怨,半是玩笑道:
“笑!你還真笑得出來!沒見過哪個當媳婦的,像你這樣,把自己男人往外推,逼著他去使什么...什么美男計的!你就不怕...不怕我真被那糖衣炮彈腐蝕了,跟人跑了怎么辦?”
周柒柒好不容易止住笑,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說不出的明媚嬌艷。
她踮起腳尖,伸手故意揉了揉沈淮川那張不高興的俊臉,語氣篤定,又帶著滿滿的信任,說道:
“跑?往哪兒跑?我相信你啊!沈團長意志堅定,經(jīng)得起考驗!絕對不是那種見了點溫柔小意就找不著北的糊涂蛋!”
這滿滿的信任,瞬間讓沈淮川那點小別扭消失了,他心里美滋滋的,嘴角忍不住就想往上翹。
可還沒等他翹起來,周柒柒又狡黠地眨眨眼,湊到他耳邊,飛快地補充了一句:
“再說了~你要是真那么沒出息,被人勾勾手指就拐跑了...嘿,那對我來說也是好事兒啊!早點看清你的‘真面目’,及時止損!損失的是你沈淮川,可不是我周柒柒!”
她眼位翹著,說不出的得意和囂張,繼續(xù)說道:
“我到時候直接收拾行李,帶著我的獎金走人就好!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嘛?!哪兒不比你這棵歪脖子樹強?”
沈淮川一聽,眼睛瞬間瞪圓了,又好氣又好笑。
“好哇!周柒柒!”
一把將她攬進懷里,故意用下巴去蹭她的發(fā)頂,磨著后槽牙惡狠狠地低聲道:
“你個小沒良心的!原來你心里是這么盤算的!早就想好退路了是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周柒柒笑著驚呼一聲,“哎呀!舟舟快救嬸嬸!叔叔要欺負人啦!”
靈活地從他懷里鉆出來,一下子躲到了正仰著小臉,好奇地看著兩人笑鬧的舟舟身后,拿她當起了擋箭牌。
舟舟雖然不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看到嬸嬸笑得開心,她也跟著笑起來,張開小胳膊,像只護崽的小母雞似的,試圖擋住叔叔。
沈淮川看著躲在小不點身后的媳婦那副得意洋洋,有恃無恐的小模樣,再看看舟舟那純真無邪的笑臉,心里那點委屈和不滿早就煙消云散了,只剩下滿滿的柔軟和暖意。
他朗聲大笑起來,伸手一把將兩個人一起抱了起來。
“哎呀~”
周柒柒尖叫了一聲,笑聲更大了。
舟舟只是笑著,還是沒出聲,沈淮川就故意用胡茬去扎她嫩乎乎的小臉蛋,逗得小丫頭前仰后合的。
一家人笑鬧作一團,也算是“苦中作樂”了。
這難得一見的場景,全都落入了后面慢一步出來的沈家老兩口眼里。
秦佩蘭看著兒子開懷大笑的模樣,臉上滿是不可思議,她輕輕碰了碰身旁老伴的胳膊,壓低聲音感慨道:
“哎,老沈,你快看淮川...我咋感覺,這孩子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在家屬院也好,在療養(yǎng)院那陣子也罷,我啥時候見他這么笑過?總是繃著個臉,眉頭擰著,像是有千斤重擔壓著似的,可現(xiàn)在你看他...這笑得,多舒心啊!”
沈振邦看著兒子一家,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點了點頭,說道:
“你才發(fā)現(xiàn)?我昨晚上就想說了,可惜那會兒光顧著說道小何的事兒,給忘了,你還記得去年過年,他來療養(yǎng)院看咱們那兩天不?總是冷冷的,話少得可憐,眼神也沉,可現(xiàn)在...”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正和舟舟笑鬧的周柒柒身上,語氣里帶上了毫不掩飾的贊賞,說道:
“...我感覺,淮川能有這么大變化,整個人都活泛了,開朗了,全是柒柒這丫頭的功勞!這姑娘...是真不錯!心里有桿秤,明白著呢,也鎮(zhèn)得住場子,是個能陪著淮川過日子的好媳婦。”
他最后那句“總之我看著比那個小何要強多了”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有些話,心里明白就好,沒必要非得說出來挑事。
但他心里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還是得找個機會,把小何給送走。
他們這趟來,本來就是專程來看兒子,看看兒子新婚的小日子過得怎么樣的。
重心得放在淮川和柒柒,還有小孫女舟舟身上才對。
總圍著那個何婉柔轉(zhuǎn),聽風就是雨的,算怎么回事兒?
那份救命之恩,他們老沈家記著,以后想辦法從別的地方補償報答就是了。
沒必要非得把人拴在身邊,反而攪和了兒子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穩(wěn)日子。
這么想著,沈振邦輕輕攬過老伴的肩膀,笑著說道:
“行了,別瞅了,孩子們都上車等著了,咱們也快走吧,別耽誤時間了。”
秦佩蘭被老伴攬著,又回頭看了一眼院子里,這才收回目光,笑著應道:
“哎,好,走吧走吧!今天可得好好陪咱們舟舟挑點好看的畫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