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除夕夜，電視開始播放各臺歡慶畫面。
左營鄉(xiāng)，三個年邁的老人匯聚，桌面擺放簡單食材。
赫然是大譚村村長，趙莊村長，礦業(yè)小鎮(zhèn)下轄村長三人。
酒杯落下，老村長周強怔住，看著一旁兒子周曉東電腦直播畫面。
昔日五十歲，如今已八十歲的村長復(fù)雜，思緒沉浸在三十年前。
九五年啊，那年老來得子沒幾年，周強記得清楚，除夕夜，自家正沉浸在喜悅中準備操辦過年宴。
家家戶戶也都張燈結(jié)彩，熱鬧準備團年。
后來村子里一場大火，整個魏家老宅付之一炬。
村里魏家長子魏瑕因玩火燒老宅，在院子外被他姥爺程忠踹到滿地滾，之后那孩子哭泣說村子里有人販子。
陣仗大到周邊鄉(xiāng)鎮(zhèn)老少爺們?nèi)奸_始搜山，警方也帶了大量警力搜查。
最后還在山上發(fā)現(xiàn)人販子尸身和暈倒的魏瑕。
因為這件事，九五東昌市掀起一場針對人販子浩浩蕩蕩專項打擊行動。
波及整個市轄區(qū)下十幾個縣城，上百鄉(xiāng)鎮(zhèn)村落。
直到現(xiàn)在。
從思緒中回過神，三名老村長對視，笑容苦澀，難以置信。
“原來是他......”
“這個孩子算計了所有人，可他那時候只是一個小娃娃啊。”
畫面播放，抖音上彈幕翻滾，急促幾乎覆蓋屏幕。
這種真實節(jié)目前所未見，引起愈多觀眾，熱度直線上升。
[這真的是躺在病床上那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小時候嗎？怎么可能！]
[你們難道沒有注意到最關(guān)鍵一點，那就是這孩子從來沒忘記他是魏家長子！]
[他在竭盡全力的為弟弟妹妹和親人撐起一片天]
伴隨彈幕，畫面再度出現(xiàn)。
魏瑕人生回溯。
95年，縣醫(yī)院，病床。
眼皮沉重脹澀，魏瑕睜眼，光亮刺目。
胸腹傷痕剛剛縫合，麻醉效果即將消失，疼痛逐漸傳來。
失血讓魏瑕沒什么力氣，很難受。
轉(zhuǎn)頭看向病房，搪瓷盆，搪瓷杯，老舊的木頭柜子，年代氣息濃重。
魏瑕眼眸短短時間從失神到堅定，喃喃開口。
“我是老大。”
“爸媽不在，我就是家里的頂梁柱！”
他咬牙抑制住委屈，絕望，眼睛依舊紅腫，神情決然，掙扎起身。
動作間傷痕隱隱有撕裂痛感。
他必須這樣說，他在告訴自己，不然他怕自己會崩潰。
父母尸體還被自己藏在秸稈里，兇手還在暗中窺探。
弟弟妹妹怎么生活，怎么成長？
“我不能倒！”
“魏瑕，站起來！”
少年眼眸頃刻鋒銳，咬牙逼迫自己起身，一遍遍重復(fù)。
直至此刻，宛若鋼鐵！
病房門被推開，老舊木門發(fā)出吱呀聲響，孫海洋看著眼前掙扎坐起孩子，憐憫嘆息。
“怎么樣了？還疼嗎？”
“叔叔想問問你，那些人販子具體消息。”
幾乎在看見孫海洋那一刻，魏瑕所有鋒銳盡數(shù)隱沒，委屈哽咽，夾雜畏懼，像是這個年紀孩子應(yīng)該表現(xiàn)的一切。
“他們......他們把我綁住，塞進后備箱。”
“我不知道去哪，車開的很快，像在走上坡。”
“我只聽到他們說還要多抓幾個孩子。”
“后來他們說有警員搜山，肯定有內(nèi)鬼出賣，之后他們就打起來。”
“我再看到就在河谷，他們拿刀要殺我......”
魏瑕有些發(fā)抖，看來可憐，孫海洋問了這孩子家人電話，讓人過來結(jié)算醫(yī)藥費。
“我家......沒錢，沒裝電話。”
“沒事，你好好休息，這些錢，叔叔墊付了。”
一邊搖頭，孫海洋一邊嘆息，這孩子，太可憐了。
魏瑕受傷不重，因為自己下手有分寸，不是要害，見孫海洋要走，強撐下了病床。
“叔叔，我想回家。”
孫海洋確認病情后，帶著魏瑕上了車。
車窗后座，魏瑕目光平靜，凝視窗外。
一路上各村喇叭播放警報，組織青壯搜山，民兵隊伍也開始巡邏，熱鬧非凡。
姥姥所在的村子大譚村在各村中間，被包圍的很好。
這一刻，魏瑕平靜，喃喃開口。
“弟弟妹妹終于安全了。”
專心駕駛的孫海洋聽到，以為這孩子在擔心其他村子小孩，沒在意。
畫面還在繼續(xù)。
清晨，山里潮濕，還帶著霧氣。
孫海洋將魏瑕送到大譚村口，便趕著去抓捕人販子。
魏瑕虛弱行走，背著書包，包里裝著藥，每一步都能牽扯剛剛縫合傷痕。
姥爺家里，弟弟妹妹還在酣睡，沒人理睬剛回來的魏瑕。
他也沒休息，推開房門，默默將之前審訊楊大勇留下證據(jù)再度謄寫一份，放在掉漆衣柜最下方縫隙。
隨后，他面色蒼白，捂著傷口，開始書寫規(guī)劃。
去犯罪嫌疑人逗留處，包括春花招待所，老范農(nóng)家樂各地保留物證，提取DNA。
保護好弟弟妹妹，必要時送走他們以躲避兇手視線。
安葬父母。
魏瑕面孔虛弱蒼白，盡管只是在書寫。
因為麻藥消散，劇烈疼痛傳來，每個字都讓魏瑕眉頭皺起，咬牙撐著。
如今房間陰暗，魏瑕孤零零坐在窗邊總結(jié)一切。
身后是一夜驚惶，哭泣后疲憊酣睡的弟弟妹妹。
這一刻，陽光出現(xiàn)。
一個瘦弱身影艱難坐明處，影子恰好遮擋住身后四個小小孩童。
三十年后，醫(yī)院病房。
五妹魏俜靈呆住，看著眼前回溯畫面，指尖無意識抓握，幾乎嵌入掌心。
三十年前，是這樣的嗎？
她想到那一天。
魏瑕燒了老房子，姥姥姥爺帶著他們四個先回家。
之后她睡得很香，外面總是傳來喇叭吵鬧聲，還有各村鎮(zhèn)組織民兵青壯搜山，村口設(shè)卡。
聽說是在抓什么人販子。
自己被吵半睡半醒本就煩躁，魏瑕回來后還一直坐在那里翻動紙張。
“原來那時候你在寫這些證據(jù)？”
這一刻，魏俜靈心緒復(fù)雜。
“你要一個人對付那些人？”
“將我們?nèi)妓妥撸Ω稊橙耍@怎么能做到啊...”
她想到腦海中總是吊兒郎當，貪婪無度，膽小怯懦的身影。
無法想象，昔日的魏瑕會和如今躺在病床上開槍拒捕邋遢中年重疊。
這是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