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昨天回來是不是買了好多菜？”
陸母點頭，“他還讓我把肉都燒了，說你們也回家一起吃。我問他咋知道的，他又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我就沒聽他的，我以為他饞肉吃了，就給他整了一碗肉，還有一碗海鮮湯。
他不肯吃，愣是扒在門口巴巴地等到天黑，才肯回來吃飯。也不肯吃肉，把海鮮湯倒在碗里扒拉了一碗飯就去睡覺了。”
“媽，這事兒都我怪我。我昨天在醫(yī)院里碰到咱爸了……”
林見椿將昨天在醫(yī)院里碰到老海同志找工作的事兒說了，“后來事情太多我一下子給忘了，爸昨天一定很難過。要不咱們今天補給他一個驚喜吧？”
陸母也是沒想到老海同志能自已找事兒做，她沒忍住抹了一把淚，“有事干了，你爸就不會惦記著回草岙島了。”
陸懸舟輕輕地拍了拍陸母的肩膀，陸母仰頭與兒子說：“你爸爸就是這樣能干的人，不管在哪兒，不管做哪行，都要求自已做到最好。”
“嗯，我知道的。小老頭估計昨晚傷心了，我去農(nóng)貿(mào)市場看看還有沒有海鮮，他現(xiàn)在就喜歡吃海鮮。”
陸父在島上生活了十五年，生活習(xí)慣早就已經(jīng)改變， 他卻仍愿意為了他們留下來，也是委屈他了。
“我去請我?guī)煾杆麄儊砑依锍燥垼瑡專阌浀枚嘧鳇c菜。”
陸母點頭，幸虧還有一下午的時間來準備。
羅工也被請來幫忙，她沒忍住叨叨：“你們可真樂意慣著那老頭，也不知道他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地球……”
老海同志今天一天第一天上班，傷心。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記得他是第一天上班，那些醫(yī)院里的同事不算，傷心。
第一天上班， 骨科主任就給他做了一個全身檢查，說他有好幾處舊傷，他不記得是什么時候受傷的，但是想來應(yīng)該是失憶的時候受的傷，更傷心了。
下班路上， 老海同志一邊踢著路邊的石頭，一邊嘰嘰咕咕。
“林工這個騙子，說要回家給我慶祝第一天上班的， 結(jié)果人不回來還一句口信也沒有，一定是將我給忘了。”
“忙忙忙，為什么回了北市，所有人都忙得見不著人影，就我最閑。哼，以后我做了醫(yī)生，我也忙得不著家。”
“我可一點兒都沒有想家，我都找到媳婦兒了，我收了媳婦的聘禮了，我家就在這兒，就是前頭大哥再活回來我也不挪位置。”
“要不然我直接跟人說我找到工作了？不行不行，那不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嘛，跟人十八歲的學(xué)徒一起學(xué)習(xí)，有什么好炫耀的。”
“也是，他們誰的工作都比我好，工程師，大車司機，國營飯店的服務(wù)員……誰都比我忙，比我能干，我就是一個臭學(xué)徒的……”
老海同志嘰嘰咕咕了一路，也將醫(yī)院門口的小石子踢到了胡同口。
眼看就要到家了，老海同志揉了一把臉， 換上了笑臉， 雄赳赳氣昂昂地上前敲門。
“陽陽啊，爸爸回來啦——”
陸映歡喜的聲音由遠及近：“來了——”
門一打開，就聽到了鞭炮的聲音。
噼里啪啦。
老海同志驚喜地發(fā)現(xiàn)他在北市認識的所有人都在他家，他們都在跟他說著恭喜。
李工：“恭喜啊，海醫(yī)生，聽說你以五十歲的高齡一來北市就找到了工作，你可太能干了。不介意我來你家蹭一頓飯吧？”
梁助理：“恭喜啊，海醫(yī)生，我聽說你不僅找到工作，還娶到了媳婦了，人生贏家啊。看來北市是你的福地啊。”
邱工：“海醫(yī)生，你是我的偶像！我在二十歲的時候都沒有你那么勇敢，我都不敢跟我喜歡的姑娘說話！你真的太棒了！”
羅工：“我承認，你很勇敢，你勉強配得上她了。”
……
鞭炮聲中，所有人都在跟老海同志說著恭喜，所有人都為他高興。
老海同志一一跟所有人說感謝：“其實我還不是一名正式的醫(yī)生，只是一個學(xué)徒。”
但是那又如何，他覺得他以后就是會成為一名真正的醫(yī)生的。
陸母給了老海同志一個大大的擁抱。
老海同志笑顏如花， 就連看陸小弟都格外順眼。
林見椿遞給了老海同志一瓶啤酒，“海醫(yī)生，是我的錯，昨天失約了。”
老海同志渾不在意地擺擺手，就像是他踢了一路的的小石子壓根不存在，“哎呀，我知道你忙，我都沒往心里去，我一個長輩還能跟你計較？”
“看在咱爸大人有大量的份上，我給你透個小秘密，咱們醫(yī)院的胡院長是我?guī)煾傅男∶缘埽惆才藕洪L坐在我?guī)煾傅呐赃叄戕D(zhuǎn)正的機會大大地提高了。”
老海同志也是來了北市以后才知道跟他一起叭叭一見鐘情的男人，竟然是頂級工程師。
“行，我知道了。”
老海同志轉(zhuǎn)頭就去招呼客人們落座，“胡院長，來來來，你坐這兒……”
李工的腿還沒好，坐著輪椅被梁助理推來的，他最先入桌，老海同志給他的胡院長在李工的旁邊搶了一個位置。
胡院長那叫一個感動啊，“老海啊，好好學(xué)，我記著你了。”
老海同志微笑退下，已經(jīng)開始琢磨開了，下次請客他就是正式的海醫(yī)生了。
考慮到李工他們晚上說不定有急事，大家喝了半杯啤酒就被換上了汽水，一桌子菜大多都是海鮮，眾人又像是回到了島上。
胡院長沒有海島上的回憶，但是他不在乎，他只要坐在李工的身邊就行了。
就在剛剛，他還幫李工舀了一碗湯。
他這手，終于是派上了用處了。
賓主盡歡，老海同志將所有客人都送走后，又回家收拾一地狼藉。
陸母要動手，都被老海同志趕回屋先洗洗，“你忙活了一下午，剩下的我來就行了。”
陸懸舟兄弟倆幫忙一起收拾，父子三人圍在井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陸小弟已經(jīng)在席上，聽說了他爸一個人殺去醫(yī)院求做學(xué)徒，真心地道：“我覺得您特勇敢，追求我媽時也一樣，你是一個勇士！我跟你比，還差遠了。”
老海同志摟著陸小弟，小聲地道：“那你覺得，我比你親爸如何？”
陸小弟眼珠子一轉(zhuǎn)，嘿嘿樂了：“他比你可差遠了，給你提鞋都不配。”
“你這臭小子，咋能這么說你爸呢。哈哈哈哈哈——”
老海同志突然覺得，陸小弟打小就對他爸沒什么印象，或許他可以跟著小子套套近乎，把他發(fā)展成自已的同盟，這樣子有事情也能有商有量。
譬如，在跟前頭大哥的牌位說話時，也有個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