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場夢。
但是他忘不掉少年的自已,看向自已的眼神,戲謔的,篤定的,嘲諷的。
裴淮聿摸向了床頭柜,里面的安眠藥還有最后兩片。
這兩片也不足以讓他現在能安定的入睡。
男人站起身,來到了窗前。
黑色的真皮單人沙發,落地窗外月光凄冷入室,男人的指尖捏著一根煙,一截煙灰,猩紅明滅的火,猛吸一口陷進去的兩頰,遮住臉的青煙。
裴淮聿坐在這里,整個人像是一幅清冷又孤絕的畫像。
坐了良久。
因為這一場異度視覺的夢,真實又恍惚的夢。
裴淮聿在窗前坐到天邊泛白。
nemo走過來,舔了一下他的手。
裴淮聿看著面前這條狗,nemo也不再年輕,臉頰微微發白,他從最初,不想養它,到現在,多年的陪伴,像是家人一樣。
“nemo爸爸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工作,把你放在奶奶家好嗎?”
狗似乎是聽懂了一般,叫了一聲咬著他的褲腳。
第二天上午,裴淮聿帶著nemo來到了裴宅,于繡惠坐在沙發上,臉上戴著一副老花鏡,手里拿著劇本,正在背臺詞?!敖o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
“什么五百萬不夠?你要五個億?”
安嬸走過來,“nemo,來,廚房里面給你燉了大雞腿?!?/p>
她看向裴淮聿,笑著說?!袄戏蛉诉@幾天很忙的,戲約不斷,這一個月,已經進了三個組了?!?/p>
裴成均正好從樓上走過來,冷哼一聲,“丟人現眼。”
裴淮聿,“我覺得挺好的,難得媽喜歡?!?/p>
“還是我兒子貼心?!庇诶C惠早就聽到這一邊的聲音了,合上手中《裴少求愛,清冷初戀帶球跑》的劇本,對著nemo招了招手,“寶貝,來奶奶這里。”
于繡惠摸著狗背上的毛,心中也有些感嘆。
在沒有nemo之前,他們一家人經歷過裴延的死,都很害怕狗,那件事情給全家都留下了陰影。
但是隨著nemo的到來,金毛,天生熱情的品種,家里人也都仿佛短暫的走出了陰影。
中午,裴淮聿留在家里吃飯。
他說道,“nemo暫時留在這里,我過幾天,要出一趟遠門?!?/p>
“又要出去學習啊,上次你帶回來的濱城特色糕點,還蠻不錯的?!庇诶C惠又問,“這次去多久啊?!?/p>
“還未定。”
這一頓午飯,在于繡惠嘮嘮叨叨的聲音中度過,裴淮聿下午離開的時候,把nemo也留在了這里。
沒想到第二天晚上,他就接到了安嬸的電話。
nemo不見了。
從監控里面看到,下午四五點左右的時候溜出去,一直到現在,全家人都出動去找。
裴淮聿皺著眉。
他驅車調取了周圍路段的監控,nemo很好辨認,毛發是金白色,是金毛跟薩摩的串串,體型正常偏小,毛發偏淺。
一直找到了晚上八點。
安嬸一個勁兒的自責,說沒想到nemo會突然跑出去,平時nemo來的時候,也是在院子里面玩,都沒走丟過,而且別墅區都有安保人員。
裴淮聿也有些后悔。
他人生罕見的有幾次后悔的時候。
此刻,在車內抽了兩根煙,毫無頭緒,如果nemo真的走丟了,那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已。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幾天,nemo感受到了他要離開的情緒。
還是nemo覺得,他不想要它了,把它丟在裴家。
找了整整一夜。
天邊泛起魚肚白。
裴淮聿的手機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他心情煩躁。
這一道鈴聲,仿佛讓他更加的煩躁。
但是來電顯示是歲歲。
他一怔,放緩車速,接了電話。
“裴叔叔,我在跟尼莫一起吃小餛飩哦。”
-
裴淮聿趕到餛飩店的時候,就看到一人一狗在吃飯,nemo趴在地上,放著一個塑料打包盒,里面的餛飩都吃完了,就剩下一點湯。
女孩穿著昨天那件小雛菊的黃裙子,扎著兩個馬尾,把自已碗里剩下的半碗,倒在了塑料盒里面,“你吃吧,我不吃了?!?/p>
nemo剛吃了兩口,忽然朝著門口的方向吠叫了一句,猛地沖著裴淮聿撲過來。
裴淮聿沉著臉,捏住了nemo的后脖頸,“誰你跑的,你知不知道找了一夜?!?/p>
他怎么也沒想到。
這條狗,竟然能找到這里。
他不過是在之前,帶著nemo來過幾次。
“裴叔叔,你吃早飯了嗎?”
“沒有。”裴淮聿放緩了嗓音。
他坐在歲歲對面的位置。
歲歲說,“我來這里吃早餐,就看到尼莫在跟水果店爺爺家的阿黃打架,尼莫忽然朝我沖過來,我很害怕,但是他在舔我手,好像認識我,我忽然想起這是裴叔叔家你家的狗?!?/p>
nemo吃飽喝足,渾身的毛光發亮,趴在歲歲腳邊。
老板娘走過來詢問裴淮聿吃什么,歲歲說。“要一大碗鮮肉餛飩,裴叔叔不吃蝦皮哦,其他的配菜都要?!?/p>
裴淮聿的眼底帶著笑意。
“歲歲還記得叔叔喜歡吃什么?!?/p>
“我記憶力很好的。”
裴淮聿覺得自已是個混蛋。
這七年,他不曾陪在女兒身邊。
這個小姑娘,卻能在短暫的相處中,記住自已喜歡吃什么。
他是不可饒恕的。
“歲歲,你媽媽呢?”
裴淮聿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倪霧。
“我媽媽去看曾外婆了,今天要在康復館內陪著曾外婆,陳奶奶昨晚上通宵打麻將,還在睡,我就出來吃飯了。”
“你一個人,外面不安全?!?/p>
歲歲有些無奈的看著裴淮聿嘆氣,“裴叔叔,我再過四個月,就要七歲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p>
吃完飯后,裴淮聿把nemo放在車里,給裴家的人打了個電話,狗找到了。
裴淮聿準備送女孩回家。
但是剛剛走進小區,他又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已這次離開,什么時候才會回來。
什么時候才能再次見到倪安。
“歲歲,叔叔,帶你去游樂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