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很快平靜了下來。
大概是真覺得就要到分別的時候了。
晏歸瀾拿出了他的琴。
“許先生剛教了我一首曲子。”晏歸瀾坐在院子里,呼出一口氣,手指撥上琴弦的。
曲染靠著門框看他。
直到他彈完。
晏歸瀾問:“怎么樣?”
曲染笑道:“很好。”
晏歸瀾說:“我是個笨蛋,就這么點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好不容易辦點事,都給辦砸了。
曲染搖搖頭。
若是還有時間,時間再長一點,她會發現晏歸瀾許多優點。
可是沒時間了。
她轉身回了屋子,不想再看晏歸瀾,怕自已的心會動搖。
這一天,永安侯也沒叫晏歸瀾去問他為什么要派人查江家。
足以說明問題。
不問就是直接給他判了死刑。
床上,涇渭分明。
晏歸瀾抱著他的綠被子,讓他意外的是,曲染也一直很沉默,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根本沒有想什么。
晏歸瀾又做夢了。
夢里,他覺得好餓啊。
伺候他的下人比他年紀大,搶了他的食物,還威脅他敢告狀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啊?
吃不了還可以兜著走。
還有這好事?
晏歸瀾太開心了,于是他跑去找他的娘親。
娘親正抱著晏歸緒喂飯,晏歸緒張了張嘴,挑剔的吃了一口。
“娘,我不想吃了。”
于是娘親給晏歸緒擦了擦嘴。
她那么和善,那么溫柔,直到看到了自已。
“你來干什么?”
面對小孩子,侯夫人的情緒并沒有藏的那么深,眼底的厭惡不加掩飾,讓小小的晏歸瀾生生的停住了腳步。
母親不喜歡他。
晏歸瀾不知道為什么;
為什么母親不喜歡他,所有人都不喜歡他,是他做錯了什么嗎?
是的。
很快,他就知道了。
有人告訴他廚房有吃的,于是他去了,結果母親帶著人將他堵在廚房,他像是一只被人發現的老鼠,在眾人各樣的眼神中接受批判。
品行惡劣。
所有人都看著他,都看著,看著……
那種眼神讓晏歸瀾害怕。
所以,母親更不喜歡他了。
所有人都更加不喜歡他了。
因為他愚蠢,還偷了東西。
因為他品行惡劣。
他比不上晏歸緒,他是個蠢貨。
晏歸瀾從夢中醒來,外面天還沒有亮,他穿好衣服,坐在臺階上看天上的星星。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亮了,晏歸瀾洗漱。
曲染醒來了,兩個人沉默的吃了早飯,晏歸瀾就去書院。
“夫人,今天有排骨吃。”秀荷這么說。
曲染點點頭,兩個人帶了飯盒出門。
他們的計劃,秀荷去給晏歸瀾送飯,曲染偷偷出城,只要出了城,誰也找不到她了。
晏歸瀾一上午走神,被先生點了好幾次名,最后干脆趕出去了,同樣趕出去的還有喬西。
喬西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今天書院有什么事發生嗎?”晏歸瀾問。
喬西十分八卦,楊杰的事應該傳遍了吧?
然而喬西搖搖頭。
“沒有啊,除了姓柳的沒來。”喬西又打了個哈欠。
“我不想念書了。”他忽然說。
晏歸瀾看他:“你每天都不想念書,怎么今天才拿出來說?”
喬西說:“還不是我爹逼我?不過最近二哥說我實在不想讀就不要讀了,讓我跟他學做生意,見見世面。”
晏歸瀾覺得也挺好的。
他也不想念書。
若是將來他不念書了……
“我不讀書了,就開一家琴行,教別人學彈琴。”
喬西一聽就想笑:“你現在還是個學徒呢。”
他覺得晏歸瀾去妓院掛牌賣藝掙的更多點。
晏歸瀾不服氣:“學徒怎么了?等我學會了,我就可以教別人了。”
喬西說:“也行吧,不過郭瑞肯定能考上做大官。”
喬西想到娘娘腔的郭瑞穿官服的樣子就有點想笑。
而晏歸瀾卻在想楊杰的事。
當時客棧都鬧起來了,楊杰刺傷了曲婉婉,若是曲婉婉死了,這件事鐵定瞞不住。
可曲婉婉若是沒死……
那就是有人給了曲家好處,讓他們將這件事壓下來了吧。
小郡王嗎?
為什么呀?
晏歸瀾不認為自已得罪他了,想不通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好像比起侯府的人,小郡王更想置他于死地。
哎……
現在他好像沒精力查這些事了。
侯府這關他還不知道能不能過去。
中午。
平時,晏歸瀾可開心了,今天的晏歸瀾……
郭瑞知道他難受,曲染要走了,晏兄家里……
哎……
“晏兄,別想那么多,你若是放不下,日后再接回來就是。”
雖然他也覺得很難。
晏歸瀾派去代州調查的人還沒消息,如今晏歸瀾忽然這樣,定然是事情敗露了。
他有點擔心晏歸瀾。
若不是迫不得已,他是真不希望晏歸瀾用那個同歸于盡的辦法。
因為很難實現。
他們到了馬車邊,來送飯的果然只有秀荷。
“少夫人說想去成衣鋪子看看。”秀荷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沒多想。
倒是晏歸瀾笑了下:“娘子買點好看的衣裳是應該的。”
他笑著開始吃飯,可是嘴里的飯什么味道也沒吃出來。
他在想,曲染現在應該出城了吧。
“對了,少夫人讓把這個交給少爺。”
秀荷拿出一個東西,晏歸瀾打開看了看,里面是一百兩銀子。
“給我這么多,不怕我亂花?”晏歸瀾開心的將銀票收了起來。
然后他讓如意帶秀荷去轉轉,買點其他東西帶回去,至于曲染……
大少爺都沒提,秀荷也不敢提。
下了學,晏歸瀾就回侯府了。
好像和平時沒什么不同,但是晏歸瀾就是覺得不一樣,晚飯還送來了一碗湯。
晏歸瀾不想喝。
他不愛喝湯。
“侯爺吩咐的。”永安侯的小廝帶著湯親自過來了。
晏歸瀾好笑:“我不愛喝,難道侯爺還能逼我不成?”
小廝繼續看他。
晏歸瀾就是不喝。
小廝說:“那大少爺跟奴才來一趟吧。”
晏歸瀾整理了一下衣服,去了永安侯的院子,進了永安侯的書房。
永安侯看著晏歸瀾像平時一樣關心的問:“你夫人呢?”
晏歸瀾笑了下:“出去了,一直沒回來,可能失蹤了吧。”
永安侯眼眸沉沉:“你都知道了?”
“侯爺想問知道什么?”晏歸瀾依舊露出那副蠢笨的表情:“知道你和侯夫人不是我的親生爹娘?還是知道你和侯夫人一起害死了我娘?”
盡管已經知道了,可晏歸瀾的話還是讓永安侯有點震驚。
他印象晏歸瀾是愚蠢的,軟弱的。
眼前這樣的晏歸瀾他沒見過。
“你怎么知道?”
晏歸瀾好笑:“我又不是傻子,別人對我是真的好還是假的好,我能分辨。”
既然已經讓他喝湯了,那就是要弄死他,曲染已經送走了,他現在無所顧忌。
在侯府窩囊幾十年了,晏歸瀾胸口有一團火,燒的難受,他一點都不想忍了。
他又問:“江向晚,是我母親的名字嗎?”
永安侯盯著他看了半晌,才嘆了口氣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