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這一刻,客廳里的火藥味十足。
黎青纓拿了帕子捂住灰墨穹手上一直在流血的傷口,小聲勸他:“有話坐下來好好說,都是自己人,別犯渾。”
灰墨穹卻一把將染血的帕子拽過去,扔在了地上,眼睛通紅:“按照你的意思,禁咒是不讓你說出銅錢人的安排,那現(xiàn)在柳老二已經(jīng)說他是‘主神歸位’了,禁咒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破了,你可以說出實情了吧?你說啊!現(xiàn)在就說!”
胡三妹張嘴就想說些什么,可是話到嘴邊,她只能發(fā)出啊啊的聲音,嘴角緊接著就開始有血絲往外溢。
所有人都傻眼了。
灰墨穹的怒火瞬間偃旗息鼓,他直擺手:“不用說了,我明白了,你別有事……”
白菘藍卻皺眉質(zhì)疑:“不是說‘主神歸位’禁咒就解了嗎?很明顯,這也沒解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草,被柳老二那老小子給騙了!”
他說著就要去追柳二爺,卻被胡三妹喝住:“滾回來!冷靜一點!他沒有說謊。”
“他離那一刻只差臨門一腳了。”我說道,“其實到這兒,我基本已經(jīng)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將之前我研究了很多遍的手繪圖拿出來,指著畫中佛臺上被綢緞蓋住的部分說道:“這里,就相當于主神。”
又分別指了指東西南北方向的四尊佛像,說道:“這便是四方佛,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年邪僧設(shè)立五福仙的初衷,便是對應(yīng)著這種格局設(shè)置的。”
灰墨穹問道:“小九,按照你的推斷,那從一開始邪僧就是壞的?”
“不,你們口中的邪僧,是大惠禪師修煉出的第八魄,他被剝離出來之后,便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了,但那時候,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某種不好的東西寄生了。”
我說起在嵩山遇到的那些事情,最后總結(jié)道:“大惠禪師也是分身所化,即使他修為很高,精通佛法,卻也擺脫不了根兒上帶出來的劣質(zhì)基因,空寂住持隱藏得太深了,大惠禪師又極度信任他,一心想要渡化他,所以空寂住持想對大惠禪師下死手,太容易了。”
白菘藍立刻接話:“所以邪僧,也就是銅錢人,是大惠禪師在萬般不得已的情況之下剝離出來的,他留下邪僧,是想留下一線希望,即便邪僧本身充滿了不確定性。”
我點頭:“銅錢人應(yīng)該是受大惠禪師的指引來到五福鎮(zhèn)當鋪的,甚至建立五福仙,也是大惠禪師授意的,只是隨著銅錢人逐漸被對方掌控,他對你們的培養(yǎng)、指令也出現(xiàn)了偏差。”
我看向胡三妹。
胡三妹的眼眶紅了一片。
很顯然,我的分析說到了點子上。
她曾經(jīng)想盡辦法,無數(shù)次想要將這些說出來都沒能成功,反而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而今天,我成了她的嘴替。
我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充滿了敬佩:“五福仙之中,必定要有一個主神,這是對應(yīng)陣法設(shè)立的,而當時被首先挑中的,是狐仙。
如果當時狐仙妥協(xié)了,大惠禪師的籌謀便滿盤皆輸,是狐仙的反抗與堅持,才為我們贏來了今天的局面。”
灰墨穹啪地甩了自己一巴掌,看著胡三妹說道:“姐,我錯了,我剛才不該吼得那么大聲。”
黎青纓狠狠地掐了灰墨穹手臂一下,那一塊肉都被擰紫了。
灰墨穹一聲痛不敢喊,默默地又把扔掉的帕子撿了回來,雙手抱拳小聲地向黎青纓討?zhàn)垼骸袄t纓子,在大家伙兒面前給我點面子,拜托拜托。”
白菘藍再次發(fā)出疑問:“剛才柳二爺離開的時候,篤定我們會去求他,為什么?”
“五福仙人選不是同一時間確定并入駐當鋪的。”胡三妹說道,“我和柳二爺最早,菘藍和墨穹是十幾年后,而黃仙更遲一些,我們五仙全部確認,神像被供奉起來的那一天,他讓我們做了一件事情……”
灰墨穹恍然大悟:“我記得,是歃血為盟!我記的很清楚,當時他還說,我們五福仙從此以后便是一體,即便有人老去、戰(zhàn)死,也會有后代頂替上來,五福仙永遠不散!”
胡三妹點頭:“對,我們五家從那一刻開始便已經(jīng)命運相連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殺了柳老二,重新推選新的柳仙呢?”灰墨穹問。
一直沒有機會說話的黃凡立刻表態(tài):“如果這條路可行,我去殺!”
我搖頭:“如果咱們能早一點兒理清這些事情,可能還有機會,但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殺不掉他了。”
剛才灰墨穹那一拳頭砸下去,已經(jīng)幫我們所有人驗證過了。
“那就毀了銅錢人!”灰墨穹腦子轉(zhuǎn)的飛快,“小九,七爺不是將那枚金色銅錢留給你了嗎?你用它毀了銅錢人,柳老二自然死翹翹!”
我果斷拒絕:“先不論現(xiàn)在那枚金色銅錢是否還能發(fā)揮出如此大的威力,就拿這樣做的后果來說,他死,你們也得跟著殉葬,得不償失。”
“我不怕死!”灰墨穹說道,“我寧愿與他同歸于盡,也不能放任他如此囂張!”
“然后呢?”我質(zhì)問,“事情真的解決了嗎?你們?nèi)妓懒耍粑乙粋€人,就算我有三頭六臂,也守不住大后方!柳二爺今天為什么來這一趟?他就是在逼你們做選擇!
他們早就盯上了柳珺焰渡千歲大劫這個時間節(jié)點,讓我們自亂陣腳,無論你們作何選擇,注定都是錯的。
同歸于盡又如何?他們在乎柳二爺一條賤命嗎?在我看來,柳二爺?shù)拿€不如他爹柳正峰的命值錢!”
灰墨穹急得揪自己頭發(fā):“那該怎么辦?活又活不好,死又死不掉,這也太憋屈了。”
“你們得好好活著啊。”我放緩了語氣,真誠道,“即使后來銅錢人受諦鸞影響,做了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但在他選定你們的最初,他是受大惠禪師指引的,也就是說,你們是被大惠禪師選定的人,你們至關(guān)重要。”
白菘藍幽幽道:“那柳二爺他怎么那樣……”
我推測道:“大惠禪師只是做了指引,這就像藏區(qū)活佛圓寂之前,指引轉(zhuǎn)世靈童的方向,就連轉(zhuǎn)世靈童都能被找錯,更何況是五福仙呢?”
灰墨穹眼睛一亮:“大惠禪師指引的柳仙會不會本來就是七爺?七爺是在望亭山出生的,他與柳二爺年紀相差并不大,后來七爺被凌海龍王領(lǐng)回去,邪僧沿著指引的方向找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