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針扎一般,云清絮一個激靈,立刻后退。
收腳,本想甩開那突然出現在腳底的異物,卻已然晚了。
那被她踩中的,是手臂一樣粗大的綠色菜花蛇。
吐著蛇信子,晃動著身軀,順著她的小腿,緩緩往上爬。
滑膩的觸感,逼得人想起從前所有不美好的經歷,那蛇身越纏越緊,像一只巨網,要將她拖入黑暗一般。
云清絮最怕蜷曲的東西,連蚯蚓都恐懼,更何況這樣的野蛇。
她尖叫著,強忍著跌坐在地的恐懼,伸手去拽那攀援在她小腿上的蛇,沒有抓住蛇的七寸,卻抓住了蛇頭,閃避不及,被那蛇反咬一口,尖銳的、帶著麻痹的痛意,從手腕,貫穿全身。
她痛的又是一聲慘叫,心底涌上哀色。
為什么會有蛇。
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蛇?
玄翼,你在哪兒?
無聲的絕望在心中蔓延,云清絮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期待玄翼能夠在她身邊,她雙腿酸軟無力,手臂漸漸麻痹,失力感逼得她快要跌坐在地上,她又慌又懼,可想到腹中的孩子,又死咬下唇,硬生生為自己蓄出些力氣來。
不行。
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她是人,還能怕一條蛇不成?
哪怕死,也不能這樣窩囊的死了。
蹣跚退后兩步,手抓住背后的石壁,用盡力氣,竟摳下來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頭,照著那蛇身便開始狂轟亂砸。
一下,又一下。
她砸的越狠,那蛇便勾的越緊,甚至想往她肚子上爬去……
嘶嘶的蛇信,像催命的死神一般,在夜里咆哮。
云清絮強忍住驚懼,手中動作越來越快,到后來,不知道砸的是蛇還是自己的右腿,總之觸手之處,一片血肉模糊……
就在她因這劇痛和脫力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她聽到遠處傳來一道驚呼聲。
“絮兒!”
提著幾尾魚,提著兩桶水,背了一把柴和一只野雞,邁著歡快的步伐打野歸來的玄翼,等看到云清絮被一只粗大的鮮血淋漓的大蛇纏住腿的時候,目呲欲裂。
哐當!
幾個時辰尋來的東西,全砸在地上,他抄起腰間的匕首便沖了過來,三步并作兩步,飛奔至云清絮身旁,看著那遍身紅黃之物的大蛇,一把攥住它額下七寸的位置,橫起刀刃,瞬間將那蛇的脖子給割斷。
嗖嗖幾下,蛇身被他斬的七零八落,肉泥砸在雜草叢生的地面上,猩紅一片。
蛇被殺了,云清絮的力氣也被抽空了。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被玄翼眼疾手快的摟住。
玄翼扔了手中帶血的刀,將她抱在自己懷中,看著她臉上驚懼的淚痕,看著她蒼白如紙的面色,心痛的呼吸急促,說話也困難。
“都怪我。”
他嗓音沙啞,難掩自責,“我想著多打一只野雞回來,為你做個雞湯暖暖身子,誰料此山的野雞畜生異常尖鉆,追著追著便迷了方向,繞了好大一圈才回到溪邊,耽誤了時間,害你遇上如此險境……”
啪。
他空起一只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以泄心頭懊惱,“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半步!”
這一巴掌不僅抽中了他,也抽回了云清絮的幾分神智。
云清絮艱難地抬起眼,強忍著那彌漫在鼻尖,快要逼得她吐出來的血腥氣,迷蒙的雙眸轉動著,尋找玄翼的位置。
“這話……也就在山里說說。”
“出去以后,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打擾。”
玄翼醞釀在胸的情緒,被她這句冷薄的話打斷,一口氣哽在喉中,不知該上還是該下。
最后,只落得一絲苦笑。
“都到這種境地了,你還要與我分的這般輕嗎?”
云清絮卻沒空同他打嘴炮。
小腿處的劇痛,洶涌地、快速地蔓延至全身,她只覺渾身上下酸軟異常,力氣更是如潮水一般潰散。
這蛇肯定有毒。
云清絮眼底閃過一抹哀色,抓著玄翼的衣領,帶著血的雙手,在他蜜色的胸膛上,掐出兩道芊芊血痕。
“玄翼,這蛇有毒,想來我也沒辦法活著離開了。”
提及生死,云清絮并沒有多少悲哀。
只是有些遺憾,“這個孩子,雖是你的孩子,可也是我的孩子,無論他的父親是誰,我都愛他。”
“可惜,我卻不能陪著他出生了……”
“我不是一個好母親,我害了兩個孩子,來時,我再也……”
“等等——”
玄翼打斷她,有些猶豫地看向那被他斬的粉碎的蛇尸,憑借那斑駁血漬下的花紋,認出了這蛇的身份。
菜花蛇。
雖是蛇中霸王,體格龐大,但不含毒液,咬人之后,最多紅腫幾天,也不會死人。
他清了清嗓,才又問道,“兩條蛇?”
云清絮恨不得給他一腳。
卻被他強抱著,抬不起腳。
咬牙切齒,“一條!”
一條就要了她的命了,若是兩條,她哪里還能撐到他回來!
玄翼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鳳眸看向別處,眸底水光飄忽。
“若只有一條的話……這蛇……本王瞧著不像什么五步蛇眼鏡蛇,不是太毒的毒物,救治得當,倒也能保的小命。”
云清絮的遺言哽在喉中,她手掌猛地發力,將玄翼的衣領抓的更緊了些。
因這動作,她的面部與玄翼的面部也緊緊貼著,只有半拳的距離,彼此都能聞到彼此的呼吸,就連心跳聲,都逐漸趨同。
這場景,太曖昧了。
留給玄翼與他的側妃娘娘吧。
云清絮猛地收手,別開臉掃去眼角的那抹紅痕,聲音冷下來,“就算毒性不強,又能如何?你我短期內還能離開這山坳出去找大夫不成?”
輕微的蛇毒,對旁人來說算不了什么,也許能堅持個十天半月的,找大夫驅逐便可。
但她是個孕婦,黃大夫千萬交代,不要受任何刺激,連寒涼的食物都不敢用,唯恐影響腹中胎兒的安全,可如今腿上流了這么多血,又重了蛇毒,她能活下來,腹中的孩子能活下來嗎?
想到此,云清絮心生絕望。
誰料,玄翼沉吟一瞬后,竟幽幽開口。
“其實,蛇毒有一個很好的驅除辦法,保證不會影響你腹中的胎兒,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讓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