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微啞什么時候能離開這?”
玄翼腳步微滯,眼底牽起一抹苦笑。
絮兒便這么不待見他嗎?
如今安定下來,一刻都不愿意同他多待,迫不及待地想走嗎?
她在李淵面前,只恨時短。
在他面前,只怪日長。
心頭的酸澀涌動,玄翼強壓下,眉頭微皺,故作嚴肅的道,“如今不是走不走的時候,而是能不能逃離羌賊追蹤的時候,箭在弦上,你我皆有性命之危,能不能在羌賊的追擊下保住性命,是當務之急,你別想那些有的沒得了?!?/p>
“別說一日兩日了,就是浪費三五個月在此處,只要能保住你腹中胎兒安全無虞,都是值得的?!?/p>
“你覺得呢?”
他說的義正言辭,云清絮也被他話中的凜然之意給鎮住。
手壓著身下毛糙的草團,心緒不寧,“這般嚴重嗎?你的禁衛沒有時時跟著你嗎?攝政王遇襲,這樣的大事,他們都不過來支援嗎?”
玄翼噎住,面上浮出一抹古怪之色。
他該怎么解釋。
他的禁衛很努力了。
咳了一聲,清了清嗓,用拳頭抵著自己的下唇,讓語氣更深凝些,“本王卸去身上的要職,將權力都送到帝王的御桌上,此事你是知道的?!?/p>
“朝堂上下,都是一群見風使舵的墻頭草,沒了權力,誰還認我這個攝政王?”
“我手下確實有一部分兵力,可漠北戰事未平,西南那邊亂象又起,哪里能騰出那么多人馬來護衛我?”
“更何況……”
玄翼頓了頓,打量著云清絮的臉色,話中帶著一抹尷尬,“我這些時日扮作馬夫進了霍宅,又跟著你們一路南下,唯恐身份暴漏,早就將大批暗衛都遣散去兵營了。”
“這段時間,身旁只有三五個親衛,中午的時候,得了一些密信,這幾個親衛被我派回去傳遞明州那邊的消息了,如今身邊……再無可用之人?!?/p>
云清絮默然。
每回見他,都是身前身后一干伺候的人,千呼萬擁的,如今為了委身在霍宅做馬夫,竟成了鋃鐺一人,還要遭此磨難。
世事,實在難斷。
不過這念頭也只一瞬。
身為王爺,日子過得再差,也比她要強。
哪里需要她來唏噓感慨?
“如此,就勞煩王爺了?!?/p>
云清絮理了理剛才窩在玄翼懷中被他弄亂的衣袖,錯了身子,背對著他,只留給他一道明滅交織的背影。
“王爺救命之恩,等出去了,讓妾身的夫君與您相報?!?/p>
玄翼眼角抽了抽。
如此難得的二人世界,就不要再提那個湊人數的第三者了。
“回頭再說?!?/p>
玄翼擺擺手,大步朝外頭走去,“你去歇著,天色暗了,我再撿些柴火過來,這山林深莽,保不準有野獸,夜里點了火,野獸便也不敢再圍過來了?!?/p>
聽到野獸,云清絮神經一緊。
她想到從前跟兄長一起翻山越嶺求學的日子,有回在山里過夜,兄妹二人寄宿的破廟里遇上了發瘋的野豬,好在當時點了火堆,火焰熊熊讓野豬不敢靠近,再加上外頭電閃雷鳴的威脅,好一番猶豫之后,那野豬大概是不太餓,沒再繼續進攻,冒雨離開……
那件事過去許多年了,可每每想起野豬那一對熏黃的眼睛,還有那立起來的不帶任何感情 色彩的瞳仁,云清絮總忍不住后背生寒。
那只是一個野豬罷了。
若是老虎、豹子、狼群呢?
想到深處,云清絮打了個哆嗦,急忙催促道:“旁的都不要緊,你快去撿柴火吧,山里寒氣重,夜里也冷,還是早點把火點上?!?/p>
火點上,才安全。
玄翼不知她為何急急催促,但她的命令,他向來依言照辦。
頷首應下后,快步離開,身影消散在朦朧的荊棘叢里……
……
這一走,就是兩個時辰。
外頭鳥叫的聲音歸停,蟬鳴和蟲鳴聲四起,云清絮原本躺著,卻怎么也睡不著,感覺到夜色越來越深,空氣越來越潮濕時,她驀地從地上坐起來,無神的雙眸不安地看向洞口,數算著時間,手則無意識地摸著身下被暖熱又漸漸涼下來的稻草,心中涌過擔憂。
玄翼……
怎么這么久還不來?
會不會出事了?
被羌賊的人捉到了?
他若被捉了,那她怎么辦?
瞎了眼睛,挺著大肚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活生生耗死在這里嗎?
而且羌門那群人對玄翼恨之入骨,若真將他捉了,他還有活路嗎?只怕會生不如死吧?
云清絮雖不喜玄翼,可跟羌門那群唯恐天下不亂的逆賊比起來,她更盼著玄翼能夠掌權,這樣,百姓還有條活路走。
云清絮初時是坐著,后頭緩緩站起來,摸著冰冷又潮濕的石壁在洞里來回踱步,等來等去,又數了約莫半個時辰,還不見玄翼人影后,她徹底急了。
摩挲著,尋了一支粗直的樹枝,用枝干探路,緩緩走出山洞。
扶著肚子,揉了揉餓的快要蜷縮起來的胃,手中的樹枝探出去三尺,腳也跟著邁出去,可腳尖剛落上,卻察覺到一塊異樣的綿軟的觸感,從腳底蔓延。
哐當。
手中的樹枝砸落,那被她踩中的東西,本就不耐,又遭了這么一棍子,緩緩弓背、蜷縮……
……
“你說什么?!”
“絮兒被玄翼帶回攝政王府了?”
霍千斛在營地急得團團亂轉時,禁衛首領套著一身冰冷的鎧甲,尋到了霍千斛馬車的位置,在他和那叫如意的小婢女的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緩緩道。
“霍老爺不必擔心,咱們攝政王府又不是龍潭虎穴,請貴夫人過去坐兩天,又不會吃了她?!?/p>
“王爺吩咐了,讓你們先啟程,霍夫人十月懷胎本就辛苦,實在不宜舟車勞頓,等霍夫人在攝政王府產子之后,他自會親自護送夫人前往閩南,同霍老爺匯合?!?/p>
霍千斛聽到這話,氣的臉都綠了。
從來俊逸溫柔的五官,此刻扯成難看崩潰的表情。
直視那傳話的禁衛首領,雙目瞪著他,“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那是霍某的夫人,不是攝政王府的奴才!”
“我朝律法規定,只要是良民百姓,皆有人身自由,她的去留由她自己決定!你們攝政王府若般威逼……是犯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