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把她害死不罷休
那婢女進了院子,打量著只有些花花草草,看起來比琳瑯院窮酸的多的蘅蕪苑,步子慢下來,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瞧奴婢這話說的。”
她的笑中,帶著一點漫不經(jīng)心的倨傲和得意。
“不該叫竇姑娘的,應該是側妃娘娘。”
“我們側妃娘娘今日得閑,讓您去琳瑯院坐一會兒,說有事兒要吩咐。”
“云姑娘,是奴婢扶著您去,還是您自己拄著拐杖去?”
玄翼為了方便云清絮出行,不僅命匠人用牛骨與虎骨做了可以推行的輪椅,還搜羅盡京中珍稀木材,監(jiān)督著雕刻了許多拐杖,方便她在黑暗中行走。
不過云清絮不怎么用。
一則不經(jīng)常出門,二則出行都有如意跟著,如意扶著她,用不上什么拐杖。
那些用盡精巧心思的拐杖,被一根根擺在墻角立著,各種紋路的木材、各式各樣雕刻出來的圖案,相映成趣,也算一種風景。
云清絮平常看不到,也沒有在意,聽到婢女的話后,微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墻角看去,卻只看到一片黑暗。
一旁的如意可管不了什么拐杖不拐杖的,聽到婢女這樣囂張跋扈的話,立刻挺身而出,冷笑著回懟,“你是什么身份,琳瑯院的又是什么身份?她讓我們姑娘去我們姑娘便得去嗎?別來這里礙眼,趕緊滾!”
那花枝招展的婢女見如意不買她的帳,立刻惱了,“什么身份你還不清楚嗎?如今攝政王后院里只有我們側妃一位主子,我們側妃娘娘不僅是這王府后院的掌事者,將來更是王府里唯一的正頭娘子!云氏一個無名無份的孤女罷了,連她都不敢開口得罪側妃娘娘,你一個伺候人的賤婢而已,怎敢如此囂張?對我大呼小叫?”
無名無份的人,在這王府里就像逐水飄零的爛花野草一樣。
如今靠著這張臉,還能得攝政王的幾分關注,可一個瞎子,往后能有什么出息?
說起來,還不如他們這些上了奴籍的奴婢呢!
好歹,按照奴婢的等級,每個月還能從管家院那邊領月例銀子。
那婢女想到這兒,心里又有了幾分底氣,上前兩步,不管不顧地去扯云清絮的袖子,見扯不動,竟發(fā)了狠,往下狠狠一拽——
云清絮反應不及,被那婢女從座椅上生拽下去,先是跌坐在臺階上,而后控制不住地滾到臺階下那一叢薔薇花里。
薔薇的刺,扎破了她的衣衫,扎進肉里,滲出斑駁的血。
鼻尖,花香與血腥氣交織。
這樣的味道,這些年,在云清絮的身周,如影隨形。
她已經(jīng)習慣了。
習慣到麻木。
她并沒有生氣,也沒有怨恨,只是用沾了泥濘與血污的雙手,沿著潮濕的土壤,尋找爬出這薔薇花叢的路。
手,剛碰到花叢外頭的青石牙子,忽然頓住。
她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
“你瘋了?!”
另一邊,如意氣得差點蹦起來。
攝政王千交代萬交代,讓她精心伺候的主子,如今在她們自己的院子里,被另外一個耀武揚威的奴婢欺辱,如何能忍!
如意氣得連應該干什么都忘了。
火蹭蹭上頭,顧不得去扶云清絮,二話不說便沖到那婢女旁邊,雙手抓著她的發(fā)髻,雙腳狠狠踹向她的小腹,一下接一下,差點將那婢女的內臟給踹出來。
“你吃熊心豹子膽了也敢動我們姑娘?!琳瑯院的主子是個蠢貨,底下便也養(yǎng)了一群蠢貨嗎?!”
“你信不信今日我便是將你打死在這里!你們竇側妃也不敢放半個屁!”
“真以為那什么狗屁竇側妃是靠著寵愛上去的嗎?真以為王爺對她請眼相待嗎?”
“我告訴你,你口口聲聲提起的竇側妃,根本就是個千人騎——”
“閉嘴。”
冷厲的男聲打斷了如意的話。
身穿蟒服的玄翼,繞過那交映的花壇,跨步來到廊下,雙眸含煞,死死鎖著如意的脖頸,似乎她再多說一個字,便要當場奪了她的命。
“蠢貨。”
玄翼吐出兩個譏諷的字,不知是在諷刺那琳瑯院的婢女,還是諷刺口風不嚴的如意。
但都不重要了。
玄翼積威多年,手指縫里流出來的血,能將攝政王府后院的池塘給填滿。
王府為什么每年能買進買出那么多奴仆,還不是因為缺口太大?
他往那一站,連話都不用說,身周的威儀和煞氣,已讓如意跟那婢女駭?shù)墓蜃诘兀桓以俅螋[。
蒼白著臉色,彼此心頭皆是悔恨。
琳瑯院的婢女恨自己倒霉,來的不是時候,竟然被攝政王撞上自己撒潑。
如意則后悔自己剛才沒把住嘴,差點將攝政王讓她守口如瓶的秘密給吐出來。
“絮兒!”
玄翼身后,云清川發(fā)出一道驚呼來。
……
玄翼不是一個人過來的。
云清川告訴過他,今日要來攝政王府探望他的妹妹,為的是商議他與蕈月大婚之日,讓云清絮到公主府里做喜娘一事。
云清川私底下已交代了蕈月許多話術,等到成婚之日,讓蕈月好好勸勸云清絮,早日離開攝政王府,搬到公主府里住。
玄翼雖然知道云清川的目的,是為了將絮兒撬走,可他畢竟是絮兒的兄長,他也不能攔著不讓見。
于是,匆匆結束了在宮里的朝務,折回攝政王府,自己引著云清川來到蘅蕪苑中,時刻監(jiān)督著云清川的一舉一動。
卻不曾想,一進蘅蕪苑,便看到讓人怒火三丈的一幕。
他光顧著發(fā)火,并未看見滾落在薔薇花叢里的云清絮。
云清川與云清絮兄妹連心,一眼便看到了那花叢里熟悉的衣角。
碧衣女子摔在花叢里,身形被花叢掩埋著,雙手攀著青色的路牙,想爬出花壇,小腿卻被一截廢枝給絆住,無法前進,更無法后退,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前方,彌漫著死寂與悲冷。
云清川以為自己看錯了,愣了一瞬。
下一刻,不可置信地沖過去,等看到云清絮身上細細密密被花刺刺處來的血痕時,氣得聲音都變了。
“玄翼!這就是你治下的王府嗎?你一日不將絮兒害死,你便不罷休嗎?!”
云清川不顧那些枝蔓上尖銳的花刺,用身體破開一條狹窄的通道,將云清絮從花叢里抱出來后,看著她身上、臉上的狼狽,氣得眼都紅了。
“我今日便要帶絮兒走。”
“玄翼,你若敢攔我,信不信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