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京都，天氣炎熱，但這一天，程月寧住的四合院里，卻洋溢著比驕陽更熱烈的喜氣。
院子里掛上了紅綢帶，窗戶上貼著大紅的“囍”字剪紙，連那棵老槐樹都被系上了紅布條，風一吹，輕輕飄蕩。
屋里，程月寧坐在梳妝臺前，心跳得有些快。
她穿著一件正紅色的改良連衣裙，是安娜特地為她設計的。既保留了傳統旗袍的雅致領口和盤扣，又結合了西式連衣裙的收腰和A字裙擺，行動方便，又不失莊重秀美。
裙子的料子是上好的絲綢，在晨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襯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膚，更是瑩潤如玉。
她沒有化濃妝，只是略施粉黛，烏黑的長發被程長菁細心地編成兩條松散的辮子，垂在胸前，發尾系著紅色的絲帶。
整個人，就像一朵在晨露中悄然綻放的玫瑰，清麗又嬌艷。
“月寧，你今天可真好看！”程長菁一邊給她梳頭，一邊贊不絕口。
“是啊，月寧姐，太美了。”劉娟站在一旁，小聲地附和，臉上滿是真誠的羨慕。
程月寧被她們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恍如隔世。
前世，她連一場像樣的婚禮都沒有，只有一張后來被證實是假的結婚證。而今生，她即將嫁給一個將她放在心尖上疼愛的男人，還有熱鬧喜慶的婚禮，家人朋友陪伴她出嫁。
心口被一種酸酸甜甜的情緒填滿，眼眶也忍不住有些發熱。
“哎哎哎，大喜的日子，可不興哭啊！”劉娟眼尖，連忙拿出手帕，“妝花了就不好看了，今天得做最美的新娘子！”
程長菁也笑著安慰她，“就是，庭樾看到你這么漂亮，肯定都走不動道了。”
提到顧庭樾，程月寧的臉更紅了，心里卻像是被灌滿了蜜。
院子里，楊翠云和程大伯娘正忙著給來看熱鬧的街坊鄰居分發喜糖，笑得合不攏嘴。程大伯和程長冬則是一臉嚴肅地守在門口，活像兩尊門神。
尤其是程長冬，挺直了腰桿，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今天可是“娘家人”，是姐姐最大的靠山，絕對不能讓顧庭樾那么輕易地就把他姐接走！
“砰砰砰——”
外面傳來一陣汽車的引擎聲，緊接著，就是熱鬧的喧嘩聲。
來了！
院子里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程長冬深吸一口氣，對著屋里喊道：“姐！他們來了！”
劉娟和何春花立刻把門從里面關好，嚴陣以待。
門外，顧庭樾站在最前面。
他今天穿了一身嶄新的軍裝，肩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熨燙得筆挺的軍裝，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和勁瘦的腰身，襯得他愈發高大挺拔，英氣逼人。
那張一向冷峻的臉上，雖然依舊沒什么表情，但緊抿的薄唇和偶爾掃向大門的目光，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同樣穿著軍裝的年輕軍官，個個精神抖擻，氣勢十足，引得周圍看熱鬧的小媳婦大姑娘們，頻頻投來羞澀又大膽的目光。
“庭樾哥，我們上？”一個膽大的青年笑著問。
顧庭樾清了清嗓子，沉聲道：“嗯。”
他上前一步，抬手敲了敲門。
“里面的人聽著，我來接我媳婦兒了！”
這洪亮又帶著一絲罕見急切的聲音，讓院子里的人都笑了起來。
屋里的劉娟清了清嗓子，學著電影里的腔調喊道：“想接走我們月寧？沒那么容易！先過我們這關！”
門外傳來一陣哄笑聲。
顧庭樾顯然早有準備，他對著身后的人使了個眼色。
立刻有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紅包，從門縫底下塞了進來。
“嫂子們開開門，喜糖管夠，紅包拿好！”
劉娟撿起一個紅包捏了捏，厚度可觀，她滿意地笑了，但嘴上卻不饒人，“光有紅包可不行！我們還有問題要問，新郎官得親自回答！”
“問。”顧庭樾的聲音言簡意賅。
“第一個問題！”劉娟高聲道，“你最喜歡我們月寧哪一點？”
這個問題一出，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大家都想知道，這座萬年冰山，會被什么樣的特質吸引。
門外安靜了幾秒。
就在眾人以為他會說出“善良”、“聰明”之類的標準答案時，顧庭樾低沉而清晰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了進來。
“所有。”
只有一個詞。
卻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來得更加震撼人心。
屋里屋外，瞬間都靜了，隨即爆發出更大的笑聲和起哄聲。
程月寧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溫柔地攥住，砰砰直跳，臉上燙得厲害。
劉娟也被這個答案甜到了，但還是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第二個問題！以后家里誰說了算？”
“她說了算。”顧庭樾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錢歸誰管？”
“歸她管。”
“要是你們吵架了怎么辦？”
這次，顧庭樾停頓的時間稍長了一些。
門外他那幫兄弟都替他捏了把汗。
這個問題可是送命題啊！
然后，他們就聽到自家首長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于保證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會和她吵架。如果她生氣了，那就是我的錯。”
“嘩——”
人群徹底沸騰了！
見了鬼了！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說一不二、冷面無情的顧首長嗎！
這情話說的，簡直一套一套的！
程月寧捂著滾燙的臉，嘴角卻忍不住瘋狂上揚。這個男人，總是在不經意間，用最樸實的話，說出最動人的情話。
劉娟感覺自己牙都要被甜掉了，滿意地大手一揮，“行了行了！看在你這么有誠意的份上，門開了！”
門栓被拉開。
顧庭樾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推門而入。
當他看到那個身穿紅裙、含羞帶怯地望著他的姑娘時，所有的聲音、所有的喧囂，仿佛都在這一刻離他遠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
他一步一步，沉穩地朝她走去，那雙深邃的黑眸里，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走到她面前，在所有人的善意的笑聲中，單膝跪地。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雙嶄新的紅色小皮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腳，親手為她穿上。
“月寧，”他抬起頭，仰望著她，聲音沙啞而鄭重，“我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