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宋依手里的茶盞失手掉在了地上,碎瓷片濺了一地。
賀氏從痛苦的往事中驚醒,抬頭看過來。
宋依臉色蒼白,用帕子擦著身上的茶漬,慌亂地解釋,“兒媳一時手滑......
兒媳這就讓人進來收拾,兒媳去換身衣裳。”
宋依生怕自己神情露出異樣,連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叫了丫鬟進去收拾,然后在廊下長長吐出一口氣,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嗚嗚嗚,婆婆好可憐。
疼了一天一夜生下的孩子被人調(diào)換了,親生的孩子不知所蹤,婆婆被蒙在鼓里也就算了。
還日日養(yǎng)著別人的孩子,因為那孩子不親近自己而心生郁結(jié)。
公公那個殺千刀的,怎么能做出這么狠心的事!
宋依不敢想象若是賀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傷懷了多年的孩子壓根就不是親生的,而是丈夫和別的女人生的。
而自己的親生孩子卻不知道被帶到了哪里!
那時候婆婆該有多傷心,多絕望!
宋依越想越難過,生怕自己哭出聲來惹得賀氏懷疑,只能捂著嘴哭著離開了。
“你娘她怎么了?看起來魂不守舍的?”
屋里,賀氏皺眉看著窗外。
李南柯知道宋娘親是因為祖母剛才那句話一時驚住了。
都說母子連心,李耀不是祖母的親生孩子,祖母冥冥之中也能感受到一二。
她不敢直接和祖母說出真相,便找了借口為娘親打圓場。
“娘親這是心疼祖母了呢,您知道娘親淚窩淺,這會兒說不定偷偷躲起來去哭鼻子啦。”
賀氏心中一暖,嘆息道:“這孩子......這么多年,我都已經(jīng)習慣了。
大概是我們母子緣分淺薄吧。”
李南柯抱著賀氏,腦袋在她胳膊上輕輕蹭了蹭。
“祖母還有爹爹,娘親和可兒啊,可兒會一直陪著祖母的。”
賀氏低頭看著孫女眼中滿滿的關(guān)懷,眼中一酸,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
“傻丫頭,你將來不嫁人了?”
“嫁人有什么好的,我才不要嫁,我要在家里做一個快快樂樂的姑娘!”
賀氏被她逗得臉上郁氣散去了兩分,但仍能看出心情郁郁。
李南柯眼波微轉(zhuǎn),拉著她起身。
“祖母咱們?nèi)タ纯茨惴N的菜吧。”
不由分說,拉著賀氏去了菜園子。
旭日東升,嫩綠的菜苗在冷風中晃動,細小的葉片邊緣掛著晶瑩的露珠,映著朝陽搖搖欲墜。
“天越發(fā)冷了,祖母的手真巧,你看這些蘿卜,芫荽,菘菜和菠菜都長得很好。”
李南柯笑嘻嘻地看看這顆菜,又摸摸那顆菜。
賀氏看著嫩綠的秧苗,眼中郁氣逐漸散去,神色多了兩分柔和。
孫媽媽笑著道:“自從種了這些菜,夫人真是日日記掛著,天冷了擔心發(fā)不了芽。
前兒夜里刮大風,夫人還半夜起來,擔心這些嫩苗受不住寒風。”
賀氏笑了笑,“活了大半輩子才知道種菜原來有這么多學問,要擔心天氣,還要操心施肥。
眼看著它們破土,萌芽,從小小的兩片葉子,只要澆點水,有陽光,它們就能飛快地長大。
即便是寒風大雨,也沒有將它們吹倒,真的是很神奇呢。”
賀氏說這些話的時候,眼底泛著淡淡的亮光,整個人看起來柔和沉靜,卻又多了兩分明朗。
李南柯心想:鬼柳先生的法子果然有效。
祖母分明還是祖母,說起往事眼中郁氣沉沉。
可是提起菜園子,她的眼睛里有了光,有了希望,是這些菜苗讓她感受到了生命的堅韌。
人生大抵就是這樣吧,只要有一點希望,就能一次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或許她也應(yīng)該想想別的辦法,而不是逼迫爹爹。
她在夢境里已經(jīng)預知了那么多事情,本就比重生女宋慧更有優(yōu)勢,又何愁不能改變命運?
這么一想,李南柯心頭的那點郁氣也就散了,拉著賀氏的手撒嬌。
“祖母可要給這些菜勤澆水,讓它們快快長大,等到下雪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摘下來,放進羊肉鍋子里,肯定又新鮮又好吃。”
賀氏彎眸彎了彎,伸手點著她的額頭。
“你這個小饞貓!”
又陪著賀氏說了兩句話,李南柯才離開,準備上街一趟。
她今日和黃勝說好了上課的時間往后延遲一些。
給周懷安訂制的義肢應(yīng)該做好了,她要親自去取。
和宋依說了一聲,她便帶著紫蘇出了門,直奔鐵匠鋪。
義肢果然已經(jīng)做好,以鐵鍛造了骨架,外面包了藤編的護膝,再綴以銅釘加固皮革,在關(guān)節(jié)處還嵌了黃銅活頁。
紫蘇抱在懷里,皺了皺眉頭。
“姑娘,這也太沉了,這玩意兒穿在身上,人真的能走起來嗎?”
周南柯也不確定。
“等回去讓周爺爺試試就知道了。”
主仆倆說著話出門,一抬頭卻看到對面來了一輛馬車。
李南柯雙眸微瞇,仔細觀察了一下馬車的樣子,然后拉著紫蘇往馬車旁一躲,然后悄悄探出頭去。
紫蘇也跟著往外探頭。
“咦?姑娘,那不是侯爺和二公子嗎?”
馬車停在一家茶樓旁,從車上先后下來兩個人。
正是安平侯與李耀。
父子二人左右觀望一番,然后迅速進了茶樓。
李南柯皺眉。
李耀不是說他今日要去衙門交休書,然后再去長垣老宅接孫氏嗎?
怎么會和安平侯一起進了茶樓?
她低聲吩咐紫蘇,“你先把義肢放在車上,然后悄悄去對面茶樓打探一下,看看他們在做什么。
我在拐角處等你,你仔細些,別讓人發(fā)現(xiàn)了。”
紫蘇將義肢放在車上,然后去了對面酒樓。
李南柯吩咐車夫?qū)ⅠR車駕到拐角處,安靜地在車上等著紫蘇。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紫蘇還沒有回來。
她挑開車簾子探頭往外看,這時,馬兒忽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嘶鳴聲,然后揚起前蹄,馬身幾乎豎立起來。
李南柯身子不穩(wěn),腦袋狠狠撞在車廂壁上。
她下意識伸手抓住車廂里的綢緞簾子方才避免再撞一次。
嘶~
后腦勺一陣劇痛,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馬車以極快的速度朝前奔去。
不好,驚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