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與賀氏成親多年,夫妻關系一直很淡。
但賀氏性子平和淡然,這還是安平侯第一次見她這般提名道姓,咬牙切齒發狠的樣子。
他愣了一瞬,隨即更加憤怒。
“她偷了我的印信,難道她還有理了不成?賀氏你讓開!”
賀氏攥著鞭子的手不停地顫,她身子本就虛弱,能攥住鞭子就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因為用力,她的臉繃得緊緊的,臉色越發蒼白,卻仍舊咬牙堅持著。
“可兒偷用你的印信,寫信給信陽知府是為了調取宋氏生母的嫁妝單子,這件事說到底是對大房一家好。
對侯府更是有利無弊,說到底是因為你不肯幫忙,才逼得可兒不得不自己想辦法。”
“李永鋒,偷用印信是不對,可也罪不至死,可你用鞭子打她,你是想打死她啊!”
安平侯冷哼。
“她犯下如此大錯,我今兒打她,就是要教育她,便是打死她,也是她罪有應得!”
賀氏瞪著他,氣的胸膛起伏不定,整個人越發顫抖的厲害。
“罪有應得?呵,你究竟是真心想教育可兒,還是想借機發作你心中積壓的不滿?
李永鋒,別說得那么冠冕堂皇,可兒才八歲,你怎么能下得了這個手!”
賀氏看著李南柯手臂上皮肉外翻的傷口,心疼得眼眶都紅了。
安平侯被戳穿了心思,臉色更加陰沉。
自從抄家那日開始,李南柯和宋依兩人性子都發生了轉變,害他吃了不少虧。
尤其這次,要不是李南柯在內侍面前提起他曾放話唱大戲的事,也不會害得他要在外面出丑。
安平侯心中惱怒,好不容易抓住了李南柯偷用印一事,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她做錯事在先,身為她的祖父,我怎么教訓,她都得給我受著!”
賀氏寸步不讓。
“是我讓她偷用的印信,給信陽知府的信也是我寫的,和可兒沒有關系。”
安平侯勃然大怒。
“好啊,我竟不知家里何時出現了一群賊!既然如此,那我就連你一起打!”
他怒吼著,用力往后一扯鞭子。
賀氏被扯得搖搖晃晃,跌倒在地上。
“祖母。”
眼看著鞭子就要落在賀氏身上,李南柯大喊一聲,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試圖用自己稚弱的身軀來擋住鞭子。
“可兒不要!”
賀氏瞳孔劇烈收縮,緊緊抱住李南柯,生生扭了一下身子,想將她護在懷里。
李南柯卻緊緊摟著她的脖子,不讓她轉身子。
鞭子破空而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預期的疼痛卻沒有落在身上。
李南柯下意識轉頭看去,不由瞪圓了眼睛。
整個人又驚又喜。
“爹爹!”
是李慕回來了!
賀氏看到兒子回來了,既驚喜,又松了口氣,提著的那口氣松下來,抱著李南柯輕輕顫抖。
李慕手里握著不知哪兒來的一根竹棍,纏住了鞭子,正與安平侯拉鋸中。
聽到李南柯的叫聲,轉頭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與賀氏和李南柯打招呼。
“可兒,我的乖女兒,爹爹回來了,開不開心?”
李南柯重重點頭,疼痛與委屈在心頭交織,忍不住眼眶一紅,眼淚險些掉落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爹爹,是陛下下旨放了你嗎?”
李慕英俊的眉眼彎了彎,咧著嘴點點頭。
“是啊,今日一早便有內侍傳旨,陛下因為你娘立功赦免了我,可兒,你們......”
他迫不及待地想問李南柯關于宋依立功的事。
可把安平侯給氣壞了,怒吼著打斷他。
“逆子,你給我松開!”
李慕眉毛微擰,不悅地看了安平侯一眼。
“父親你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和可兒說完嗎?”
安平侯氣的胡須直顫。
這就是他向來不待見老大李慕的原因,永遠和他雞同鴨講,抓不住重點。
“說什么說?你沒看到我在教訓你閨女?你就不問問她犯了什么錯?”
李慕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怎么可能?可兒那么乖,怎么可能會犯錯?
如果可兒犯了錯,那一定是逼她犯錯的人錯了!”
安平侯......
“逆子,你聽聽你說的還是人話嗎?”
“我是人,說的當然是人話!”
安平侯氣得額頭青筋不停地跳,憤怒地用力往后一扯鞭子。
“我不和你這個逆子說話!”
他這邊一用力,扯得李慕往前一踉蹌,下意識松了手。
安平侯用足了力氣,沒有防備他會突然松手,整個人晃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纏著鞭子的竹棍跟著鞭子一起彈回來,一棍子敲在了他腦門上。
砰。
安平侯整個人幾乎都要氣炸了。
“李慕!你這個孽障!”
李慕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奔過去,彎腰去扶安平侯。
“父親你沒事兒吧?我不是故意松手的,是你使勁太大了,我拉不住啊。”
安平侯......
敢情這事兒還怨他?
他憤怒地甩開李慕的手,指著他的鼻子大罵。
“孽障,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今天要連你也好好教訓。”
李慕一臉無辜。
“御史臺的巡查御史都還在院子里呢,我這剛被陛下無罪釋放,父親確定要在這個時候教訓我?”
“你!”
安平侯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見外面確實站了兩個身穿綠袍的巡查御史。
他悻悻收了鞭子,指著李慕道:“你和這個死丫頭去給我跪祠堂,不跪夠兩個時辰不許起來!
你要是再敢忤逆,我現在就出去讓御史彈劾你一本。”
李慕撇撇嘴。
跪就跪!
轉身扶著賀氏起來,又將李南柯從她懷里接過來。
這才看到女兒左臂上血淋淋的傷口,不由心疼壞了。
忍不住質問安平侯,“可兒才八歲,父親你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這下手也太重了。”
安平侯怒不可遏。
“她偷用我的印章偽造書信,只是打她一鞭子,很便宜她了!”
李慕理直氣壯,堅決不認為是自己閨女的錯。
“那一定是父親不肯借印章給她,不然可兒干嘛要用偷的?”
安平侯氣了個倒仰。
“你!你這個混賬東西,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去祠堂。”
李慕哼了一聲,抱著李南柯扭身就走。
恰好碰上匆匆趕來的宋依。
宋依顯然剛得到消息,一路喊著可兒沖進來。
險些與李慕撞個滿懷。
李慕伸手扶住她,扯了扯嘴角。
“依依,你先把母親送回正院,我帶著可兒先去祠堂拜會一下列祖列宗,等會兒我們一家人就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