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李天明忙著幸福里小區拆遷的事，天滿他們這邊也沒閑著，經過這段時間和蒂森集團的反復拉扯，總算是將1080高爐的技術協議基本上敲定了。
當然，也只是一個大框架，涉及到具體的配套設施，還需要繼續接著談。
畢竟這次的交易是總包方式的，其中所涵蓋的設備，單單是技術材料都能裝一車。
“技術這方面我不懂，你們拿主意就行了。”
李天明簡單翻看了一下，這都是中文版的。
等到正式簽訂協議的時候，還會有德文、英文版本的。
到時候，一個詞匯所表述的含義，都要經過反復討論。
所以說，做國際貿易沒那么簡單。
外國人可不是慈善家，他們來中國為的是賺錢，真當人家是來幫中國人民搞建設，發展經濟的？
“680冷軋中寬帶生產線，還沒開始談？”
天滿忙道：“最近這兩天，一直圍繞著冷軋，還是熱軋進行討論，弗蘭克那邊……”
“關于這個不需要討論，既然買，就要買他們最先進的技術，明天談的時候，直接了當的告訴他，現在的中國不是10年前，還把他們落后的東西當成寶。”
當初李天明隨團去德國采購軋鋼生產線，那個時候，即便是在歐洲幾乎要被淘汰的設備，他們也得當成寶貝淘換回來。
可就算如此，還要被外國人層層設卡，反復刁難。
今時不同往日，經過十余年改革開放的積累，現在的中國已經有底氣在談判桌上提正當要求了。
如果說以前，西方人對于中國市場具備的潛力還存疑的話，經過這十多年，發生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翻天覆地的變化，已經讓他們清楚的認識到了中國在國際市場中占據著的重要地位。
“另外，告訴弗蘭克，蒂森集團并不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他們之間的交易很快就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蒂森集團繼續這么拖拖拉拉的，是在給別人可乘之機。
東瀛的新日聯，德國的西馬克，甚至于美國的卡內基。
李天明相信，他要是將這次的總包訂單拋出去的，這些大型冶金設備集團肯定會感興趣。
有機會進入中國的冶金行業，占據這么一個龐大的市場，同時還能借此為一個國家的戰略資源行業重新制定標準。
這么大的誘惑，誰能不動心？
“李總，關于適用標準……一旦我們全面倒向蒂森的行業標準，對我們企業，甚至于國家都是非常不利的。”
董立桐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還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
“董工！咱們現在要的是他們的技術，只要技術到手，并且被咱們給吃透了，就該輪到他們學會如何適應中國了！”
“李總的意思是……”
李天明笑道：“關于這一點，你問天滿就知道了。”
天滿當即便把海爾廠是如何改造利勃海爾集團提供的設備，原原本本地對董立桐說了一遍。
還能這么干？
“可是……可是蒂森集團肯定會要求將各種標準寫到技術協議里面啊！”
這還真是個老實人。
“董工，有興趣來新廠這邊工作嗎？”
呃？
李天明突然轉換話題，讓董立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新廠這邊將來肯定需要大量的技術人員，董工要是有想法的話，不妨仔細考慮一下，只要你來，到時候新廠的總工就是你的！”
董立桐現如今在海城鋼鐵廠做的是設備處的副處長，平時的工作基本上就是設備管理，制定各個分廠的大修計劃什么的。
想要施行技改，就像引入新設備一樣，總要面臨著各種各樣的困難。
如果來新廠就不一樣了，在新廠，他可以隨便折騰。
“我……”
“別急著回答，好好想想，只要你愿意來，我去和馬書記談！”
新廠一旦動工，總廠肯定要支援大量的人手，這也是李天明和馬躍談好的，安排什么人過來，由總廠來提，李天明也可以直接要人。
“那我……想想！”
技術協議的大框架已經敲定了，接下來雙方要談的是細節問題。
到了這個時候，李天明也該出場了。
技術方面他不參與，可商務部分，這是他擅長的領域。
蒂森集團這邊負責商務談判的，還是那位海蒂小姐。
經過了上次的事，再次見面，海蒂明顯要老實多了。
她大概是真的明白了，對付其他人的那一套，放在李天明身上，根本不管用。
走進會議室，李天明拉開椅子坐下，伸手把煙灰缸拉到面前，點上一支煙。
咳咳！
一同出席商務談判的馬躍咳嗽了兩聲，似乎是在提醒李天明。
“馬書記也來一支？”
呃……
“我不會，謝謝！”
不會你咳嗽啥？
“可以開始了嗎？”
李天明看向了坐在對面的海蒂。
“當然。”
海蒂這些日子一直在考慮如何重新掌握談判的主動權，她可不習慣被人牽著鼻子走。
“李先生，在談判正式開始之前，我想就上次的事，向您道歉。”
李天明聞言笑道：“道歉就不必了，我只希望……海蒂小姐這次能好好說話。”
呃……
海蒂頓時滿臉尷尬，不等她做出解釋，李天明就已經自顧自的開始了。
“關于蒂森集團1080高爐，及其配套設備的總包報價，我已經看過了。”
李天明說著，拿出了昨天天滿帶過來的報價單。
沒比新華字典薄多少。
直接翻到了整體報價那一頁，起身推到了海蒂面前，讓她確認了一下。
“沒錯，李先生有什么……”
海蒂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李天明將報價單收了回去，然后拿起筆，在總包報價的那串數字上，直接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看到這一幕，海蒂立刻皺緊了眉。
“李先生，請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份報價是集團的商務部門、技術部門經過反復的計算，最終確定下來的。
像這種總包貿易，蒂森集團以前也沒遇到過，但是，這次的報價總的來說，還是非常合理的，其中并沒有多少水分。
畢竟，蒂森集團的主要目的是想要重新制定中國冶金行業的執行標準，盈利……
那是以后的事。
“我的意思是，這份報價，我完全不認可。”
海蒂忍住怒氣，努力維持著優雅的人設。
“李先生是覺得有不合理的地方嗎？可以指出來，我們一起來討論。”
李天明笑了：“這么厚一本書，光是翻譯成中文，十幾個人就用了三天時間，海蒂小姐是想讓我一條一條地討價還價？”
既然是總包，前面那些零碎，李天明根本沒必要看，他只需要確定最終的總包價格就行了。
“李先生，有話還請明說。”
“價格方面，我的要求是，前期備件部分，由我方的技術人員指定，你們提供的這份清單，直接作廢！”
總包的設備清單里面，不光包含了在線設備，還有蒂森集團要求加入整體供應清單的前期備件。
其中確實有一部分易損件，但更多的……
德國佬是打算清庫存啊？
單單是液壓部分的備件就高達幾百萬美金。
甚至還有一臺成套的開口機。
干啥？
真把現在的中國人當成土財主了？
“李先生，前期備件是為了保證試運行階段，設備的穩定運轉，如果缺少這些備件的話，一旦在試運行階段出現故障問題的話……我方沒辦法保障不會造成重大損失。”
“這一點不需要貴方擔心，應該準備的，我們肯定會準備，前期備件的清單，我方的技術人員會提供，蒂森集團可以單獨報價，或者……將技術參數交代清楚，并且指定品牌，我方自行采購。”
海蒂聽了，立刻反應過來，這才是李天明的真實目的。
蒂森集團是做成套設備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單體設備，也是從其他專業設備企業采購來的。
李天明是想要拿走采購途徑。
“李先生，你的要求……”
李天明擺了擺手。
“等我說完了，海蒂小姐再一起反駁，還有就是整體造價，刨除前期備件部分后，我方要求，整體價格再降25%。”
這下不光是海蒂，就連坐在李天明身旁的馬躍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降價25%？
依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