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傍晚
送走了客人,展夫人握著錦盒里的玉鐲,長眉一挑,丫鬟說:“剛才鐘老夫人臨走前說了一句話。”
“什么話?”
“老夫人說今日秦老夫人去了一趟國公府。”
展夫人聽后眉心的怒火果然減少了許多,凝思許久長嘆口氣,轉(zhuǎn)身去探望展萬凌。
“夫人,太子妃也來了。”
“太子妃?”展夫人詫異:“什么時候的事?”
“在云和郡主來的一炷香后,太子妃叮囑不必驚擾前廳。”
展夫人聽后趕緊去了后院,果然看見了幾個熟悉的面孔,錦初坐在床前陪著展萬凌閑聊。
展萬凌眉宇間的憂愁已經(jīng)淡化了許多,也不知聊了什么,展萬凌噗嗤笑了。
“凌姐姐,再過一個月就能下地走動了,眼看著就要三個多月了,再過幾個月就能看見小寶寶了。”
“是啊。”展萬凌摸了摸小腹,臉頰染過喜色,問起了今日朝曦和樂晏,錦初笑:“兩個潑猴,倒也乖巧不用費(fèi)心。”
“還是你命好,生養(yǎng)了兩個那樣粉雕玉琢乖巧可愛的孩子,還有殿下事事……”話說一半忽然止住了,眉宇間滑落一抹失落之色,錦初見狀立即握住了展萬凌的手:“秦瑾瑜對你也不差,你莫要灰心,現(xiàn)在也是迫不得已,當(dāng)初殿下之所以可以毅然決然,全是因?yàn)樯衔徽叻怯H生,是仇人,他才放得開,兩人不可比較。”
生怕她不信,錦初又說:“來之前,殿下特意讓我轉(zhuǎn)告你,這些年秦瑾瑜背負(fù)了不少,對你的感情從始至終未曾變過,為今之計,是要休養(yǎng)好身子,和秦家的結(jié)只能一點(diǎn)點(diǎn)打開。”
東宮動作頻頻,在外人看來是維護(hù)展萬凌,可實(shí)際上又何曾不是維護(hù)秦瑾瑜呢?
和稀泥?
那只會讓矛盾更加深。
若逼著秦瑾瑜二選一,將來夫妻兩個心里也是有隔閡的,所以展夫人派人進(jìn)宮送信時,太子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此事。
“我知道。”展萬凌扯了個牽強(qiáng)笑容。
這一幕看得廊下展夫人心酸不已,但她不后悔,很多事可以由旁人來做主,唯獨(dú)不能是展萬凌去面對難題。
即便有一天秦瑾瑜會責(zé)怪,也絕怪不到展萬凌頭上來,她要讓秦家永遠(yuǎn)都虧欠展萬凌。
想盡一切辦法的補(bǔ)償展萬凌。
看著兩人聊得不錯,展夫人也沒打攪,默默退了出去,叮囑小廚房做些膳食:“精心備足了。”
“夫人放心。”
……
鐘老夫人特意回府后特意派人給秦家送了個消息,并要求半個時辰內(nèi)將鐘夫人送上馬車。
身邊除了貼身丫鬟和一個老婆子之外,還有六個侍衛(wèi)保護(hù),金銀珠寶首飾一概不許帶。
鐘夫人立馬不干了;“母親我是去寺里祈福,不是去坐牢……”
“這一年熬過去了,展家那邊氣兒消了才能保住國公府,你老老實(shí)實(shí)待在寺里,別和鎮(zhèn)王府的人糾纏不清,我保證你回來的時候,那六個姨娘一個不剩
!”鐘老夫人的話讓鐘夫人心動不已,咬咬牙:“我信母親!”
說罷就連鬢間的朱釵,手腕上的鐲子,摘了個干凈:“今日若不是秦家提醒,咱們鐘家也不會有好下場,是兒媳一時糊涂。”
就當(dāng)做是為了兒女著想,鐘夫人豁出去了,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該低頭就要低頭。
“母親放心,兒媳絕不會和鎮(zhèn)王府有半點(diǎn)糾纏。”鐘夫人現(xiàn)在怕了,她可不想像秦氏那樣被掃地出門。
鐘老夫人欣慰點(diǎn)頭:“你能如此想就最好不過了。”
“可母親……萬一最后坐上皇位的人是小王爺……”鐘夫人欲言又止,當(dāng)初和鎮(zhèn)王府搭上關(guān)系,不就是擔(dān)心鎮(zhèn)王會有勝算?
鐘老夫人冷笑:“天下大局早就定了,王府絕無勝算,日后這種話莫要再說了,國公爺那邊,我也會敲打。”
聽這話鐘夫人這才沒了話,老老實(shí)實(shí)的收拾行李帶著丫鬟離開了國公府,鐘老夫人立即派人去將國公爺帶來。
一身醉醺醺的國公爺滿臉不悅:“母親又何必為了討好展家,低聲下四至此?”
鐘老夫人目光一沉緊盯著國公爺,滿身酒色身子臃腫,她何嘗不痛惜呢?
這可是她的嫡長子,親手養(yǎng)大的,可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
是非不分,自以為是!
整日被人利用都不自知。
“來人,關(guān)門!”鐘老夫人下定決心,叫人將院子大門緊閉,鐘國公爺臉色微變,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家親娘又能如何呢?
鐘老夫人深吸口氣叫人按住了國公爺:“給我打斷他的腿!”
“母親?”鐘國公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親娘,還沒反應(yīng),兩個侍衛(wèi)按住了他的肩,將人按在長凳上。
砰!
一棍打在了國公爺?shù)暮笸壬希瑒⊥匆u來,鐘國公這才如夢大醒,瞬間酒醒了。
砰砰砰!
數(shù)十個棍子絲毫不差地落在了右腿。
“母,母親!”慘叫聲劃破上空。
鐘老夫人兩眼一閉,佯裝沒聽見,手里捏著一串佛珠輕輕轉(zhuǎn)動。
片刻后慘叫聲停下。
“老夫人,人暈過去了。”小廝道。
鐘老夫人對著身邊的大夫使了個眼色,大夫立即上前檢查鐘國公的腿,搖搖頭。
見狀,鐘老夫人把心一橫:“繼續(xù)打!”
“老夫人,國公爺都暈過去了。”嬤嬤不忍心,見狀提醒道。
鐘老夫人揚(yáng)聲:“動手!”
砰砰!
又是十幾棍,鐘國公暈了又醒,醒了又暈,反復(fù)折騰幾次后背早就濕透了,下半身的血跡粘在了衣服上,染了一片的紅,腥味刺鼻。
直到大夫說:“已經(jīng)斷了,再無復(fù)原可能。”
鐘老夫人這才抬手喊了停。
“準(zhǔn)備馬車,入宮!”
鐘國公爺就這么一身傷,渾渾噩噩地被抬入宮,鐘老夫人身穿誥命服跪在了大殿外,鐘國公就躺在地上,他強(qiáng)撐著劇痛問:“母親究竟要做什么?”
沒有理會兒子的質(zhì)問,鐘老夫人對著大殿內(nèi)磕頭。
片刻后小太監(jiān)迎了過來:“老夫人,殿下請您進(jìn)去。”
鐘老夫人顫顫巍巍站起身,弓著腰進(jìn)了殿,朝著姬承庭磕頭:“臣婦給殿下請安。”
“老夫人不必多禮。”姬承庭虛扶了一把。
鐘老夫人起身,拱手道:“回殿下,小兒國公被廢雙腿,不宜再為朝廷賣命,懇請殿下將國公之位傳給世子,子承父業(yè),準(zhǔn)許小兒回府休養(yǎng)。”
這話驚得鐘國公險些昏死過去,他激動了:“母親為何要這么做,難道我不是你的孩子嗎?”
他可是鐘老夫人的嫡長子,自小精心培養(yǎng),卻一朝之間親自毀了他,這又是為何?
鐘老夫人看著兒子,一句一字道:“你是我親養(yǎng),所以我才要大義滅親,你已經(jīng)不適合做鐘國公了,不如退位讓賢,延哥兒能文能武,又已弱冠之年,
比你更合適。”
“母親!”鐘國公嘶喊,赤紅了眸子。
姬承庭看向了鐘老夫人:“老夫人確定要如此?”
鐘老夫人看向了姬承庭:“求殿下成全!”
“好!”姬承庭一口應(yīng)允,并當(dāng)場下旨,讓鐘延繼承爵位,成為新的鐘國公。
鐘槐安聞言一口氣沒上來昏死過去。
鐘老夫人跪地謝恩。
“來人,將鐘大人抬下去,找個太醫(yī)醫(yī)治。”姬承庭道。
“是。”
鐘老夫人是臨近天黑才將鐘槐安給帶回府上的,府上早就燈火通明,鐘延早早就在此等候了:“祖母!”
“兩日后府上大擺宴席,慶祝你襲爵,至于你父親,派人看緊了。”鐘老夫人拍了拍鐘延的肩:“你可是鐘家的希望,莫要讓祖母失望,選錯了路,害了整個國公府。”
鐘延一點(diǎn)就透,立馬就明白什么意思:“祖母放心,孫兒明白。”
鐘家的請?zhí)窃诘诙杖霰榱司┏鞘兰遥绕涫乔丶遥娎戏蛉擞H自去送的。
時隔一日再見面,秦老夫人對鐘老夫人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和藹許多。
“你我之間這么多年交情了,我又怎么領(lǐng)悟不到你的意思。”鐘老夫人一夜未眠,整個人蒼老了十歲不止。
秦老夫人嘆:“我是沒有想到你竟能如此,若我有你一半的魄力,今日秦家也不至于四分五裂。”
送走兒媳,親手打斷兒子的腿,讓孫兒襲爵,才短短一日鐘家就用實(shí)際行動表示了衷心。
“這也多虧了你提醒。”鐘老夫人不止一次地后怕。
按理到了鐘延這一代,國公府是要降爵的,可太子沒有,反而讓鐘延繼續(xù)繼承了國公府。
也就意味著太子這是給鐘國公府補(bǔ)償。
表示認(rèn)可。
“今兒一早太子妃派人將六個姨娘都帶走了,鐘家每人給了千兩銀子作為補(bǔ)償。”鐘老夫人心里舒坦多了,府上也終于恢復(fù)了安靜,她甚至第一時間派人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寺里祈福的鐘夫人。
鐘夫人要是再糊涂,那害的就是親兒子鐘延了。
老老實(shí)實(shí)吃一年苦頭,一回來就是國公府老夫人,怎么選,鐘夫人自己會抉擇。
秦老夫人羨慕不已。
直到鐘老夫人離開,秦老夫人還在感嘆:“我若是早些醒悟,也不會鬧成這樣。”
“母親,您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譚氏嘴上這么說,心里同樣很敬佩鐘老夫人壯士斷腕,棄車保帥,保住了整個鐘家,也給鐘家晚輩一個警醒。
至于打斷親兒子的腿,被親兒子的埋怨的痛,只有鐘老夫人自個兒才能清楚。
秦老夫人眼眸閃了閃。
譚氏道:“母親,我聽說房家老夫人病重了,請了好幾個大夫,我派人從大夫那打聽才得知,老夫人半夜從榻上摔下來,磕破了腦袋,人已經(jīng)昏迷不醒了。”
“秦氏呢?”
“礙于秦家顏面,倒是不敢對嫂嫂如何,只是房家亂成一團(tuán),有幾個人家還想趁機(jī)上門娶了房家被退了婚的嫡女。”
說到這譚氏也是一臉怒氣:“都是一些不入流的玩意,趁火打劫。”
房家嫡女再不好也不至于被人作踐,譚氏有些看不過去,秦老夫人緊繃著臉久久不語。
許久才問:“鐘家的帖子送一份去房家,你親自去。”
譚氏唉了聲,即刻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