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時此刻心里也是有愧疚的。
從未想過寧安只活了十五歲,被囚禁的日子,寧安一定是生不如死。
喬書吟仍抿著唇不語,前幾天朝曦攤牌這件事的時候,她也曾想過方家會不會是罪魁禍首之一。
說心里話喬書吟從未怪過方荼。
她們之間的局勢不同,角度不同。
至于方荼怪不怪她,喬書吟也不在乎,她此次前來也未曾想過見方荼,可對方就這么猝不及防的闖入她的視線內。
“當年皇上給慶安挑選的丈夫是景探花,并不是徐狀元,是慶安求到我面前,說心儀徐狀元,男婚女嫁我當然是樂見其成。徐家也確實挑不出什么來,婚事成,待寧安長大一些,我也曾想過給寧安挑婚事,皇上卻說早已替寧安準備妥當,我便沒有插手。”
方荼也明白了慶安的變化:“怪我,那些年自怨自艾,潛移默化影響了慶安,導致慶安不知不覺間將寧安當成了敵人,還搭上一生的快樂。”
明明依慶安的身份可以過得很好,偏偏得知了徐燦和寧安之間有過一次過往,直接求了朝曦要賜婚。
不知情的朝曦便妥協賜婚,也為了日后埋下隱患。
“寧安……本該等到十八歲那年高高興興嫁給熙哥兒的。”
熙哥兒,樂晏膝下嫡次子。
十八歲……喬書吟隱約察覺不對勁,若寧安十五歲要嫁熙哥兒,為何朝曦不知情寧安早就不在了。
朝曦許了寧安游歷三年再去成婚,將寧安托付給了嫡親妹妹后就去游歷了。
“他死在了出宮后的第三年。”
這消息還是從呈安去請安時,她才知道的。
喬書吟指尖緊攥。
“他若早些知曉寧安的事,也不會那么快死了。”方荼嘆了口氣:“出去三年只派人送回來兩枚平安鎖,都是在慶安生產之后。”
所以那日寧安問她,朝曦和呈安知不知道這些事的時,她沉默著沒有回應,她猜測應該是不知道。
否則依朝曦的性子不會送平安鎖。
呈安不會善待慶安。
可這些話她不能說。
“是我對不住寧安,未曾教好慶安,上一代的恩怨波及了下一代,也是我不該執著,讓寧安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事,更不該強求慶安回來。”方荼表示當初真的不知道那些事。
喬書吟一句話沒說,就這么靜靜的盯著她,試圖能看出點什么來。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喬姝趕來,剛才的話聽得云里霧里,不明白什么慶安徐家和大婚,只當她是瘋魔了,便擋在了喬書吟面前:“大姐姐,別理會她。”
喬書吟緩步下了臺階,滿腦子里都是寧安的絕望掙扎,她的寧安,不該如此。
來到了方荼身邊不遠處停下,清冷的聲音透著幾分責怪:“你確實罪孽深重。為妻,你善妒。為母,你沒有教好孩子,為人子,你自私自利不顧生養你的方家前程!”
方荼猛的抬起頭看向她。
“為一國之母,擔不起重任,滿腦子里都是情情愛愛!何須假惺惺的在此懺悔?”
喬書吟揚起手,將手中的紙撕了個粉碎。
方荼一眼就認出那是什么,臉色微變,忽然問:“害你之人并非我一人,是喬家局勢。從前你跟我說,從未有想法留在宮里,為何重來一次,卻還是嫁給他,不怕重蹈覆轍么?”
聽到這,她笑了:“我與你不同。”
對方追問:“若他再納后妃,你也未必能容忍。”
“非也。”喬書吟搖頭,索性把話說開了:“再嫁他,是我要彌補兩個孩子。”
這確實是喬書吟最初接納朝曦的原因。
孩子無錯,她愧疚至深,想要竭盡全力彌補,再后來父親安好,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安好。
她漸漸釋懷,決定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
可如今寧安還被困在過去,喬書吟也不得不揭開傷疤,要討個說法!
方荼抿緊了唇,有剎那間的失語。
“你說你不知慶安針對寧安,你摸著良心問問當真不知情么?”喬書吟一個字都不信。
她所了解的方皇后,心思敏感不失細膩,女兒的變化又怎會看不見?
喬書吟眉間都是厭惡,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她轉過身:“我倒要問問你,守宮砂只有你一人看過,為何會被捅出去?”
上午和方老夫人攤牌,方老夫人還沒離開咸福宮就被爆出她守宮砂的事,鬧得前朝后宮人盡皆知。
除了她泄露,還能有誰?
方荼臉色微微發白。
這些話她上輩子懶得問,也不屑,可如今對方就站在自己眼前,幾十年都過去了還放不下心結,入了寺一副悔過模樣,她看不過去了。
“這也是你一直留在外面的原因?”她追問。
喬書吟嗤笑搖頭實在是懶得在原地打轉了,她回來的時間比他們二人要早很多,第一時間就離了京。
之后幾年也不見朝曦和方荼有半點糾纏,她更從未打聽過這幾人的事,一心要改了喬家悲劇。
身后喬姝大概聽明白了一些,反問道:“你在此怨這些事,那為何又十里紅妝嫁了裴小將軍,這對裴小將軍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不公平?明知皇上選了大姐姐,為何還要執著不放?說到底,還不是你自己先放棄了。”
方荼再次語噎。
“你若是誠心想要改過,就該去蒙城,趁著方老夫人年紀大了,多盡盡孝。”喬姝道。
喬書吟看著她備受打擊的模樣,只覺諷刺。起身朝著靈空大師方向走去:“我今日就住在這,明日清晨我要得到解決的法子。”
身后的方荼忽然問:“你既已知道了因果,為何沒殺了我替你女兒報仇?”
喬書吟聞言回頭看向她,嘴角扯了個冷笑:“若非替我女兒積攢功德,我確實會殺了你!不過現在,我倒是覺得你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徐燦和慶安的死她沒有機會參與,到現在心里還窩著一團窩囊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