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張了張口,先看了眼許靖央。
“皇上給王爺賜婚了兩位側妃。”
“什么?”蕭賀夜驟然擰眉,渾身氣勢瞬間森冷起來。
白鶴說:“分別是幽州節度使的安二小姐和通州州牧的穆大小姐,圣旨說,等王爺和大將軍成婚后去了封地,再行迎娶側妃之事。”
許靖央頓了頓,看向蕭賀夜:“這么看,這次皇上給王爺治理的封地,再幽州和通州了。”
地處北端邊緣,跟邊關雖是一條線,卻是左右兩個方向,冷的出奇,冬天苦寒。
不過,也有好處,宜耕荒地多,山林與礦藏豐饒,足可養兵富民。
何況一開始,許靖央就計劃著去幽州,這顯然跟她的盤算不謀而合。
然而蕭賀夜卻對賜婚的事格外不悅。
他臉色黑沉,大步朝外走去:“備馬進宮。”
白鶴一怔:“王爺,宣旨公公在王府等您呢!”
蕭賀夜腳步一頓,周身的氣壓卻更低。
他未曾回頭,聲音里壓著冰冷怒意:“本王不需要什么側妃,這道旨意,誰愛領誰領去。”
“王爺!”許靖央叫住了他。
蕭賀夜回過頭來。
只見許靖央站在原地,身姿筆挺,面容平靜無波。
那雙總是清亮的眸子里,此刻漆黑清醒。
她迎著蕭賀夜慍怒的視線,緩步上前。
“王爺,幽州節度使,掌一方軍政權柄,是名副其實的地方權官。”
“通州州牧,手握地方錢糧,皇上將此二人的女兒指婚給王爺,用意再明顯不過,就是要困住王爺的拳腳,讓您不得施展。”
她三言兩語,把皇帝的意圖說的清楚明白。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兩位重要人物,王爺早晚都要與之交手,是將其變為不死不休的頑敵,還是暫且周旋的對手,其中的利害,王爺比我更清楚。”
蕭賀夜緊抿著唇,劍眉深鎖,沒有打斷她。
“你也同意本王迎娶側妃?”
“王爺,長久來看,并無不可。”許靖央回答的果斷。
這一瞬,蕭賀夜的心沉了沉。
許靖央繼續道:“此刻抗旨,駁的是皇上的顏面,更是直接將幽州、通州兩大勢力推到了對立面。”
“王爺,即便這次你抗旨成功,皇上定然還會想出別的法子,將他的眼線安插過來。”
“屆時,我們在明,他在暗,防不勝防。”
她的分析句句在理,處處都是為了他的大業考量,冷靜得近乎漠然。
蕭賀夜凝視著她,那雙深邃的薄眸中情緒翻涌,復雜難辨。
他聲音沉郁:“本王是怕你受委屈。”
這句話脫口而出,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煩躁。
許靖央似乎怔了一瞬,隨即,她唇角極淡地牽動了一下。
“王爺不必擔心,”她緩緩道,“我不委屈。”
沉默。
良久的沉默。
蕭賀夜靜靜地看著許靖央。
劍眉之下,那雙總是銳利薄眸,此刻深邃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復雜難言的情緒。
有未消的余怒,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悶。
他心想——
不愧是許靖央。
也只有許靖央,在他還被這賜婚激得怒火中燒時,她已經跳脫出了個人情緒,如此迅速地權衡了利弊,并找到了其中或許能轉化為利的機會。
他尚未接受這個事實,她卻已經想到了如何利用它。
這份超乎常人的理智與聰慧,正是他最為欣賞的。
可也在此刻,變成了插在他心頭的利劍。
蕭賀夜深吸一口氣,淡淡的失落黯然,不著痕跡地自眸色深處劃過。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轉身離去。
白鶴如夢初醒,朝許靖央拱手,匆匆追了上前。
許靖央看著蕭賀夜的背影,袖下的指尖不自然地緊了緊。
半個時辰后。
許靖央坐在書房內處理公務,寒露和康知遇一起進門匯報。
“大將軍,皇上以開枝散葉、充盈皇孫子嗣為由,分別給寧王、平王、景王三位殿下都賜了側妃,還給魏王殿下賜了一位正妃一位側妃。”
許靖央抬眸,康知遇將得知的消息之后整理出來的奏報,雙手呈遞過來。
皇上不僅給寧王指了兩位側妃,還有平王一位,和景王三位。
平王的側妃乃京中門閥蘇翰林之女,書香世家,清流正派。
至于景王,三位側妃皆出身顯赫,有兩位是封地大員的嫡女兒,另外一位側妃,竟是范家小姐。
曾跟許柔箏有過來往的那位姑娘,也是范二的親姐姐!
范小姐比景王大兩歲,前年還聽說在說親,卻沒了后續,沉寂兩年,竟能成為景王側妃?
那范小姐的脾氣,可不是個好相處的,不止她,另外兩個側妃出身權貴,又有封地母族支持,只怕她妹妹許靖姿要受委屈。
康知遇看許靖央一直皺眉看著景王的幾個側妃名字。
她不由得說:“皇上已經將封地安排好了,寧王殿下治理幽州、通州和遼州三地,最富庶的蘇州南州給了景王殿下。”
“至于平王,還是他自己從前的封地,昌州、儋州和錫州,緊鄰魏王殿下的地方。”
許靖央微微沉吟。
皇上把苦寒的幽州、通州和遼州劃給了蕭賀夜。
這地方,冬天長得看不到頭,物資也少,光是活下去就要耗費大量精力,何況養兵。
明擺著是想用惡劣的環境拖慢寧王的發展。
至于景王,他在朝中沒有根基,也不曾培養自己的勢力,皇帝卻將最富庶的地方給了他。
許靖央擰眉道:“皇上這是將景王架在火上烤。”
寒露疑惑:“這么好的地方給了景王殿下,難道不是讓他輕易坐大嗎?”
康知遇搖搖頭,無奈一笑。
“三位家世顯赫的側妃豈會是善茬?景王沒有自己的勢力,后宅卻有三個背景強硬的女子,她們背后的家族在如此富庶的封地,肯定會為了各自利益爭搶撕扯。”
“蘇州再富,政策朝令夕改,權力互相傾軋,景王別說做出功績,能不被這群側妃的娘家掣肘到寸步難行,就算他厲害了。”
康知遇說完,寒露就有些擔心:“咱們三小姐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