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軍所在的墻頭,很快就成了場中焦點,不斷有熟人過來攀談。
好在電影很快開場,算是暫時把他解放了。
霹靂火中陳龍的賽車和搏命打斗,王組賢這個三流記者的時尚打扮,都讓這些人看得津津有味。
村子里老一輩看的是樣板戲和地道戰這種類型的電影,新一代印象最深刻的,可能就是李連結的少林寺了。
可陳龍的片子,完全顛覆了國內那種一板一眼的路數,詼諧搞怪,加上驚險刺激的鏡頭,上了年紀的也許不太適應,但年輕一輩絕對是看的如癡如醉。
不過限于詞匯量,這些家伙們對電影的感悟那是相當地簡單直接。
阿火的兩個妹妹一出來,徐建軍就聽到后面樹上不知道誰感慨道,‘這倆妞兒真水靈,比隔壁村那個村花耐看多了。’
看到她們被摸屁股占便宜,立馬就有人現身說法,‘這男的手真欠。’
這部電影徐建軍看過母片,此時在這種情況下又欣賞一遍,也是別有一番感受。
雖然比原作提前幾年問世,但不得不說,有了王組賢的加盟,還有深陷受傷輿論漩渦的陳龍,急于證明自己,在這部電影當中特別賣力。
呈現出來的效果,不比徐建軍腦海中的那個版本差。
不過徐建軍卻不敢對電影有任何評價,生怕一不小心說漏點什么,那可就悲劇了。
畢竟里面女主角那雙傲人美腿,不知道有多少次被徐建軍扛在肩膀上做最后沖刺。
還有客串小日子車行大小姐的夏目雅子,兩人的情感糾葛更深,不光什么動作都試過,連孩子都生了。
所以不管身邊這些家伙們怎么討論,徐建軍都是盡量避而不談。
不過看到后面游戲廳大亂斗的場景,廖蕓卻主動發問了。
“這里面的游戲機好像是世嘉的吧,好幾個鏡頭都拍到那個標志了,你給人家陳龍贊助費了沒有?”
“這部電影是港島的嘉禾跟小日子那邊一家娛樂公司合拍的,東京的拍攝場地什么的都是日方提供的,世嘉大本營就是那邊,給贊助費也不是陳龍能收到的。”
好在另一邊的廖荃開口,把大家的注意力給吸引過去了。
“這部影片去年春節上映的時候可火了,好像還是去年的港島票房冠軍,小日子那邊也是大豐收,還賣去好萊塢上映了,當時港島那邊的媒體報道,說就憑這部影片,陳龍在好萊塢都打響了名氣。”
“姐,那你當時在港島那邊看過沒,里面的反派這么猛,陳龍的妹妹救回來了沒有?還有他賽車都撞壞了,還沒有錢,后面從哪兒弄的車參加比賽的?”
見廖勝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廖荃卻沒有直接揭開謎底,只是敷衍地回道。
“我當然看過,至于后續如何發展,你還是自己等劇情展開吧,全透露了,就少了許多期待感。”
打發了自己弟弟,旁邊一向沉默寡言的廖輝也忍不住好奇問道。
“港島那邊的電影水準甩咱們大陸幾條街,光這些撞車的場面,就不是咱們這邊能拍出來的,誰舍得拿那么好的車浪費啊。”
“輝哥,聽說鏡頭里損毀的車很多用的都是都是空殼子。”
聽了妹妹的解釋,廖輝才恍然大悟。
“我就說嘛,這些全都是真的,拍攝電影的成本得多高啊,而且用的都是好車,燒了實在可惜。”
“也不知道港島的電影什么時候能在咱們這邊上映,要是陳龍的片子,我一定買票捧場。”
這個時候港島的電影被內地人看到,一般都是非正式途徑進來的。
就比如說現在正在放的膠片,絕對不是通過正規渠道弄來的,還有錄像帶,以及隨后的碟片,盜版滿天飛。
這也是為什么多年以后,很多影迷都說欠某某電影票,就算這些港星不再年輕,就算他們消費情懷,依然有人買單的原因所在。
“聽說李連結也去港島發展了,也不知道他跟陳龍兩人誰的功夫更厲害一點。”
廖輝的話音剛落,賀軍章這個資深記者就以他專業角度分析道。
“李連結是全國武術冠軍,而這個陳龍,聽說是戲班子出身,他們兩個碰到一起,大概率是覺遠和尚追著阿火打。”
“好久沒有這樣看電影了,這種露天放映,感覺氣氛比電影院還帶勁兒。”
賀軍章說到這里,突然話鋒一轉,沖徐建軍說道。
“胡家峪這幾年變化挺大,建軍你功不可沒。”
徐建軍聽了卻連連擺手,不敢居功。
“咱就別自吹自擂了,要想生活過的好,關鍵還是看個人,像彪哥,就算沒有我的啟發去養魚種菜,照樣能抓住其他機遇。”
“這幾年改革開放已經有成效了,不光城市在蓬勃發展,鄉村也沒拖后腿,養殖、蔬菜、菌種培育,還有瓜果種植,算是全面開花,大家積極性比前些年可強多了。”
“老賀你們報社,可不能光盯著國際時事,各項政策,又或者深市速度,鄉村發展同樣需要關注。”
“著眼大局,關注民生,既要有高屋建瓴的視野,又要有扎根基層的耐心。”
賀軍章上大學前,最大的愿望是當一個能文能武的戰地記者,這家伙可不是說說而已,人家是來真的。
那幾年在南方戰線上的經歷,算是讓他徹底進入單位領導視線,回來之后一步一個腳印,已經是他們光明絕對的中堅力量了。
未來很多年,記者都是無冕之王,他們在社會變革中發揮的作用,絕對不容忽視。
“嘿嘿,其實看到這里的變化,我腦海中已經有個大致想法,等回去之后向報社領導做個全面匯報,爭取下一步把工作重心往鄉鎮這些小地方靠。”
“咱們國家畢竟還是個農業大國,十億同胞有一大半都在農村,經濟發展離不開他們的參與。”
楊曉慧聽了賀軍章的話,忍不住笑著調侃道。
“還得是我們的賀大記者,永遠都是這么的胸懷大志,心里裝著人民,不像我,只能守著醫院,整天圍著手術臺忙的團團轉。”
廖蕓難得也俏皮地附和道。
“是啊是啊,我也只能守著小小的講臺教書育人,跟賀記者沒法比。”
他們兩個起了頭,后面就有點剎不住車了,楊曉慧旁邊的陳曉陽也接著說道。
“我就更沒用了,沒有一技之長,只能在單位里扮演看家護院的角色。”
賀軍章一看情況不對啊,調子起的有些高,成了眾矢之的,不過沒等他開口挽回局面,徐建軍就添油加醋道。
“當初在這復習的時候,老賀就喜歡高談闊論,我那時候就知道他可堪大用,哎,我就不行了,只能打入資本主義陣營,看看他們都是怎么剝削勞苦大眾的剩余價值的。”
廖荃看著他們幾個老朋友相互調侃的場景,很是感慨,也就他們這種艱苦歲月里磨練出來的友誼,才最經得起考驗。
哪像她在港大的那些同學,攀比成風,詆毀盛行,同學之間也很難有堅不可摧的情誼。
當影片放完,現場的人卻幾乎沒動,都嚷嚷著要再放一部。
放映員顯然早有準備,拿出一盤新的帶子,舉過頭頂。
“下一部電影十分鐘后開始,大家伙可以趁著這段時間解個手,方便一下,我燈光不關,誰要是想到熒幕前給大家表演個節目啥的,那更好。”
這個放映員對這些村民很了解,控場能力一流。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幾個毛孩子,奮不顧身地沖到前面,可等上去了,面對臺下這么多人,幾個小家伙又不知道該干什么了。
“我用擴音器給你們放點音樂,跳一段霹靂舞怎么樣?”
臺上小朋友還沒接話,臺下觀眾卻異口同聲地叫好。
“小孬,跳一段,不跳就是慫包。”
一時沖動,換來了現在的尷尬局面,幾個小家伙趕鴨子上架,四肢不協調地扭了幾下,就在眾人的哄堂大笑中黯然離場。
正當大家都以為沒人敢上去的時候,一個身影卻義無反顧地走到臺前。
“咦,小勝啥時候溜過去了?”
面對姐姐的疑惑,廖荃同樣一臉懵,她剛才一直在聽姐夫他們說話,根本沒注意身旁的弟弟。
不過廖勝敢上去,的確是有兩把刷子的,他們家屬院有自己的電影院,有俱樂部,舞會在他們那兒就是家常便飯。
一段霹靂舞跳的特別帶勁兒,跟之前上去丟人現眼那幾個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底下的鄉親們雖然不認識這個帥小伙是誰,但他們還是善意地給出了掌聲。
等廖勝表演完畢,志得意滿地回到自己所在的區域,眾人這才知道他是跟徐建軍一起的。
廖勝在這群人當中,不大不小,不輕不重,屬于最容易被忽略的對象。
他跟徐建軍這幫人有很大的年齡差,都把他當孩子看;他自己又馬上上高中,不愿意跟下面的小朋友打成一片。
其實上去刷一下存在感,同樣是小孩子心性,只是他自己毫無察覺罷了。
“看看人家城里來的就是不一樣,啥都會,這娃子沒多大吧,長得倒是挺周正的,嘿,你家春花跟他年齡應該差不多大,等下讓她相看相看,萬一看對眼了,你家就發達了。”
“胡老六,胡說八道什么呢,春花才多大啊,還得上學,何況人家是城里的少爺,怎么可能看上村里的丫頭。”
村子叫胡家峪,可經過多年融合,早就接收不少外姓人。
老根叔他們就姓王,在村里說話同樣有分量。
這個敢拿胡老六家閨女開玩笑的,就是王家人。
“這你就不懂了吧,年輕人的情情愛愛,一旦火點著了,哪還顧得上身份,別說城里跟鄉下,就算外國人不也照樣能結合。”
“當初彪子他妹妹,要是把徐知青拿下了,早就不是現在的光景了。”
胡老六也有同感,不過那是他一家子人,如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再說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只能嘴硬道。
“徐知青要是真扎根農村,可能就沒有這么多機遇了,說不定這會兒也跟著咱們一起下地干農活呢。”
“那不可能,他當知青那會兒就是個不安分的主兒,就算待在村里,也能玩出各種花活兒,彪子他們一開始種大棚蔬菜,不就是人家出的主意嘛。”
“哎,咱得承認,城里人干活也許不行,但做生意絕對比咱們這些土老帽有把握。”
話不投機半句多,胡老六懶得搭理這個討厭的老王,指了指已經開播的電影。
“別叨叨了,看電影吧,咦,東方禿鷹,也是港島,不知道有上一部好看不。”
港島的喜劇片,如今的內地觀眾get不到笑點,愛情片,小孩子和上年紀的又不適合看,所以這個時期盜版的港島電影,基本就以武打片為主。
前期內地的觀眾哪知道什么新藝城金公主,倒是對嘉禾熟悉的很。
東方禿鷹雖然票房失利,但動作設計,劇情推進都沒得挑。
特別是元彪元華幾個師兄弟的打斗場面,堪稱教科書級別。
不過徐建軍他們幾個顯然沒興趣一直待到底,讓廖勝跑去前面,把一群小家伙領出來,然后直奔李建收家。
朱桂花一直關注著徐建軍動向,一見他們有走的跡象,立馬追了上來。
“徐哥,家里床鋪已經弄好了,我帶你們回去。”
“小李還有老秦呢?”
“他們今天住五叔家,我帶著孩子去二嫂那里,家里就交給你們啦。”
徐建軍笑著說道。
“本來應該住學校的,結果放電影要到很晚了,小孩子們熬不住,就只能麻煩你們了。”
朱桂花連忙擺手道。
“不麻煩不麻煩,都是應該的。”
到了地方,主人家一走,這幫人就興高采烈地滿屋子亂竄。
李建收這個農家小院,設計出自秦志遠之手,布置的挺別致的。
住房間的住房間,打地鋪的打地鋪,都挺自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