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催過婚的朋友們應該都知道,剛開始的階段是最猛烈的,因為那時候家人已經清醒地意識到,如果放任自流,你可能要孤獨終老了。
于是他們強力介入,動用一切能夠動用的資源,去幫你解決這個在他們看來已經刻不容緩的人生大事。
有些人在不斷的折騰出做出妥協,扭扭捏捏地從了。
有些人反復嘗試之后,還是過不了心里那道坎,也磨光了家人的期待,雙方都陷入擺爛的困境。
張怡就是屬于后者,雖然大齡不婚,要面對家人的指責,同事的暗諷,可她寧愿這樣,也不想找個不愿意面對的人度過余生。
之前爸媽辦好手續去阿美利卡投奔老二老三,張怡其實還挺高興的,畢竟每周回家不需要面對爸爸的臭臉,和媽媽的嘮叨,她也能徹底松口氣。
結果這種狀況沒持續多久,那種舉目無親的孤獨感,就開始毫無征兆地襲來,搞得張怡有段時間茶飯不思,心神不寧。
有父母在的時候,就算沒住在一起,也知道總有那么一扇門,隨時會為自己打開。
可每當她拿著鑰匙打開家里房門,發現空無一人之時,心理防線一下子就被沖破了。
于是張怡干脆就不回那個家了,吃住都在學校里,閑暇之余,看著那些青春有活力的莘莘學子天天做傻事,心情也能好一些。
這天張怡在宿舍待的無聊,就準備下樓去轉轉,結果剛出宿舍門,就正好跟一個身材高挑的時尚女郎撞到一起。
張怡連忙道歉,可等對方摘掉墨鏡,她才發現那是幾年沒見的妹妹。
姐妹倆就這么互相打量著對方,都沒有說話,最后還是張靚主動撲到姐姐懷中,來了個親密的擁抱。
“你怎么回來了?爸媽呢,還有三兒呢?”
“都回來了,他們在家打掃衛生呢,派我過來請你,張大小姐,你多久沒回家里了?”
“你們都不在,我一個人回去有什么意思,還是宿舍這邊自在一些,最起碼不用睹物思人。”
姐妹倆寒暄過后,眼眶都有些濕潤,不過張靚還是忍不住吐槽道。
“你們辦公室沒人值班,宿舍這邊電話我們也不知道,想提前通知你都不行。”
“走吧,爸媽這會兒估計已經開始做好吃的了,你今天有口福了。”
張怡還不知道,家里有各種節目等著自己,滿心歡喜地跟著張靚一起往家里趕。
可走著走著她就發現方向有點不對,于是忍不住提醒道。
“靚靚,這不是回家的路吧?你這幾年沒回京城,不會連家里的路都給忘了吧,也難怪,這幾年升級改造,很多地方都大變樣。”
“現在回的這個也是家,我之前托人置辦了一個小院,地方大,房間多,關鍵還沒有愛說閑話的碎嘴鄰居,別問那么多,等你到了肯定喜歡。”
張怡雖然一頭霧水,可見張靚不想多解釋,她也沒辦法。
當到達目的地,才發現是一套經過改造的老式四合院,方位離他們家也沒多遠,這種房子,經過一輪拆建潮之后,剩下的可不多了。
那些年輕人喜歡住樓房,討厭這種老式建筑,主要原因就是大雜院私密性太差,而且又臟又亂,最關鍵一點,上廁所還不方便。
不過看這里被改造的挺好的,最起碼過道和院子里沒有各種臨時搭建的窩棚。
正當張怡四處打量之時,一個小男孩兒從屋里沖了出來,直接撲進張靚的懷中,叫了一聲媽媽。
然后張怡直接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
小男孩兒這個時候剛好也扭過頭看向張怡,只見他露出一個自以為帥氣的笑容,自來熟地向張怡打招呼道。
“大姨好,外公外婆讓你們快進去。”
張怡被震驚的說不出話,指了指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外甥,又指了指張靚。
她雖然什么都沒說,張靚卻讀懂了姐姐的意思。
“沒錯,這是我兒子,你親外甥,今年四歲半了。”
張怡有些怒火中燒,但又不知道該怎么指責這個不靠譜的妹妹。
正不知所措時,徐世杰直接握住張怡的手搖晃一下。
“第一次見面,認識你很榮幸,我的大姨。”
張怡被他們母子倆不由分說地推著往屋里走,這時候張廣棟也抱著乖孫子出來迎接,看到張怡的反應,他有些幸災樂禍。
自己剛到阿美利卡發現這一切的時候,跟張怡的表情如出一轍。
他還不算最遲鈍,不是最后一個得知真相的。
而張怡看到老爸懷里那個更小的孩子,徹底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內心閃過無數可能,甚至以為另一個是老三生的。
這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仿佛在夢里一樣。
張怡掙開徐世杰拉著自己的手,沒有進屋,反而往后退了幾步,期間還朝自己大腿狠狠地掐了一把,那是真疼啊。
張廣棟這時候還不嫌事大地走上前去,直接把寶貝孫子塞到張怡懷里,完事兒還不忘囑咐道。
“抱緊了,可別松手,摔到我乖孫子,你今天就別想吃飯了。”
等張媽媽和張三同學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張怡抱著小朋友手忙腳亂,又小心謹慎的樣子。
一家人就這么聚齊了,張怡卻有些抓狂。
“你們誰站出來給我解釋解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張靚,你還有臉笑,這兩個小家伙是怎么回事?他都四歲多了,怎么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你們嘴可真嚴啊,爸,媽,咱們通過那么多次電話,你們竟然能忍住不說。”
“還有孩子爸爸呢,怎么沒有一起回來?”
當著孩子的面,張靚自然沒法用早就準備好的那套說辭忽悠姐姐,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這件事說來話長了,等下再聽我娓娓道來,去學校找你半天,已經餓壞了,媽媽,飯菜都弄好了沒?”
經過短暫的錯愕,張怡抱孩子的動作終于回歸自然。
而小家伙在她懷里,竟然也不哭不鬧,甚至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捏了捏張怡的臉蛋。
被一系列突如其來的信息沖擊的不知所措,一家人又不愿意現在就給她詳細解釋,張怡只能通過逗孩子緩解自己情緒上的起伏不定。
一直到晚上姐妹倆睡一張床上,張靚才把一切和盤托出。
徐世杰的名字,以及他那酷似徐建軍小時候的長相,都不好糊弄過去,而且現在爸媽都接受了現狀,張靚感覺沒有必要瞞著姐姐。
可張怡聽完之后,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徐老二這個王八犢子,他還真敢,別讓我見著,不然饒不了他。”
“張靚,你可真夠可以啊,明知道他有對象,還跟他做出這種事兒,你說你賤不賤吧。”
被大姐這么不留情面地痛罵,張靚也不是吃素的。
“姐你沒有真心喜歡過一個人,體會不到我的心情,反正這輩子除了他,我鐵定不會愛上其他人。”
“與其像你一樣孤獨終老,還不如勇敢走下去,反正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為當初的選擇后悔過。”
聽了妹妹的話,張怡忍不住氣呼呼地踹了她一腳。
血脈壓制這玩意兒,說不清道不明,但有的時候它真的存在,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腳,張靚也不敢還回去,只是悉悉索索地披上衣服,就準備離開。
“你給我老實呆著,還有一大堆問題沒說清楚呢。”
張靚賭氣地往床上一躺,甕聲甕氣地問道。
“你還想知道什么?是不是想知道我們誰主動的?那我就告訴你,是我不知廉恥,勾引的他,你滿意了吧?”
張怡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做了錯事了,以前怎么就沒發現,自己這個妹妹還有胡攪蠻纏、理直氣壯的品德。
沉默了好一會兒,張怡才幽幽的說道。
“爸媽都幫你們遮掩,看來他們已經被你倆收買了,說說吧,用的什么方法?不會也像現在對我這樣,自暴自棄,歇斯底里吧?”
張靚見大姐終于能夠心平氣和地說話了,黑暗之中,她嘴角上揚,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沒有暴露此刻心情。
“我跟二哥其實名義上是結了婚的,只不過在家里不被承認而已,還有,小的是隨母姓的,叫張世偉,爸媽現在孫子外孫的愿望全實現了,自然由著我。”
“哼,男人果真沒一個好東西,徐建軍那家伙也就能糊弄糊弄你,不被承認的結婚有個屁用。”
“怎么沒用,孩子的身份,還有我們共同打造的未來,都是實實在在的。”
姐妹倆在這方面的觀點完全是驢唇不對馬嘴,誰也不認同誰。
“如果不是媽媽感覺到你不對勁,偷偷跑過去撞破你們的事兒,你打算瞞到何時?”
說到這里,張怡順嘴又把張思睿同學罵了一頓。
“老三耳根子真夠軟的,那么輕易就被你策反了。”
看著喋喋不休的大姐,張靚沒有用言語刺激她。
“我們那時候不知道爸媽知道之后會怎樣,能拖一天是一天。”
“姐,現在咱們一家人都在老美,爸媽離不開兩個孩子,現在也適應那邊生活了,思睿馬上畢業,她自己都說了,想在老美找工作機會,咱們國內的計算機行業太落后,根本沒有她的用武之地。”
“現在就剩下你,要不你也去老美和我們團聚得了。”
“隨便找個工作,一個月的工資頂你在國內工作好幾年。”
張怡卻不想倉促之下做出任何決定。
她今天受到的沖擊太大了,到現在還有些懵,需要慢慢消化。
“這個以后再說吧,別總把話題扯到我身上,說說徐建軍那個王八蛋吧,都什么年代了,他還敢做齊人之福的夢。”
“以前覺得他愣頭愣腦的,結果上了大學之后就像換了個人,變得油腔滑調,最開始那時候,他可不會哄騙女孩子的,幼稚可笑。”
徐某人當初可是大言不慚,要給她們家當上門女婿的,而且是沖著張怡去的,結果最后卻是向張靚下的手。
“姐,你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時候,那時候他毛都沒整齊,自然顯得幼稚,跟現在自然沒法比。”
她們姐妹以徐建軍為中心展開討論的時候,毛已經長齊的徐某人,卻在港島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
張靚帶著一家人回京,他自然是知曉的,所以廖蕓說要在這邊好好總結課題資料的時候,他才會推波助瀾。
至于廖荃,原本就不想回去,是被姐姐姐夫裹挾著才無奈決定回一趟家,現在計劃推遲,她自然樂意之至。
只有徐萊是真的想家了。
“爸爸,媽媽到底什么時候能弄好她的什么論文,我有些想爺爺奶奶,還有臭蛋兒了。”
徐建軍揉了揉寶貝閨女的腦袋,笑著安慰道。
“回去之后你就得在家里上學了,這邊認識的朋友就見不到了,昨天跟我說起和你要好的同學,還唉聲嘆氣的,現在又急著走了?”
“爸爸你不是說過嘛,要拿得起放得下,很多人只能算是人生旅途中的過客,一起走一段已經是緣分了,沒必要強求成為一輩子的朋友。”
看徐萊這丫頭學自己說話時候的神態,你還別說,惟妙惟肖的,徐建軍忍不住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既然想爺爺奶奶他們了,就沒考慮過回去給他們帶什么禮物?”
“爸爸你主意多,幫我想想嘛,臭蛋兒好打發,把我的玩具給他帶回去幾樣,保準他高興的屁顛屁顛的。”
“爺爺奶奶也不會在乎什么禮物,你和弟弟才是他們的心肝寶貝,見到你們,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大的禮物。”
“所以到時候打扮的漂漂亮亮,陪你爺爺奶奶多說說話,比什么都強,”
他們在這兒期待家人團聚的場面,而遠在京城的老兩口,此時此刻卻心情復雜。
如果此時接到徐建軍或者廖蕓電話,他們估計還要拐彎抹角推遲他們行程。
何燕雖然早已知曉張靚跟孩子的存在,但一直守口如瓶,這對一個愛八卦的老太太簡直是一種折磨,可她卻做到了,就連徐家興都沒透露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