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機穿過云霄進入平流層,身體的少許不適感也隨之消散,劉雪華接過空姐遞過來的飲料淺酌一口,沖坐在旁邊的徐建軍問道。
“你這次回京準備待多久?”
“具體時間還說不準,先把積壓的事情處理完再說。”
“你幫云坤那臭小子堵的資金窟窿,我會盯著他及時歸還的。”
跟這個丈母娘說話,徐建軍還沒法做到開誠布公,一般都是點到即止。
“媽,這個錢不著急,等表哥資金周轉(zhuǎn)開了再還也不遲,追的太緊,容易失了情分,那樣幫忙反而落下埋怨,得不償失。”
聽了徐建軍的話,劉雪華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不過她得承認,自己當初是真看走眼了。
那時候發(fā)現(xiàn)他跟廖蕓之間的事情,劉雪華也仔細調(diào)查過,得出的結(jié)論,徐建軍就是個剛好踩中時代節(jié)點,走了狗屎運的小癟三。
要不是他有個京大學(xué)生的身份,就憑他對廖蕓做的事兒,劉雪華能直接把他送進去,毀了他一切前路。
可事情的發(fā)展就是那么的妙不可言,一念之差,造就出來一個商業(yè)奇才。
就打從他接到京大通知書算起,也短短八九年時間,他就攪動了多少風(fēng)雨。
朝陽曙光街道那個生發(fā)劑廠,這么多年,一直是出口創(chuàng)匯大戶,而且現(xiàn)在洗發(fā)水產(chǎn)線還是采用的小日子先進技術(shù),產(chǎn)品覆蓋京津冀,目前有往全國蔓延的趨勢,京城電視臺的廣告天天播,如今已經(jīng)是妥妥的明星企業(yè)了。
徐建軍在中間起到的作用,以前劉雪華或許不太清楚,但如今那是了如指掌。
畢竟與生發(fā)劑廠對接那個小日子外貿(mào)公司,就是因此應(yīng)運而生的,徐建軍擁有絕對的話語權(quán)。
別的人,能干成這一件事,就足以自傲了。
可自己這個女婿呢,漫畫這個在國內(nèi)沒人看的上眼的產(chǎn)業(yè),被視作玩物喪志的行當,卻讓他在小日子玩的風(fēng)生水起。
墻內(nèi)開花墻外香,在徐建軍身上得到了充分驗證。
至于后面莫名其妙入手一家更加玩物喪志的游戲公司,那就是劉雪華完全無法理解的了,可她也沒資格指指點點,畢竟連廖蕓對她的話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結(jié)果呢,幾年時間過去,那家叫世嘉的公司,已經(jīng)成長到劉雪華難以想象的高度。
不光產(chǎn)品行銷全球,還順利上市,市值一開始就有接近十五億美元,現(xiàn)在更是翻了個翻,就算這次全球性的股災(zāi),對世嘉的股價也沒有太大影響。
這對劉雪華來說,已經(jīng)可以用魔幻形容了。
所以她現(xiàn)在在徐建軍跟前,關(guān)于商業(yè)的話題,永遠都是只聽不說。
免的暴露自己的無知,讓徐建軍這小子笑話。
最最關(guān)鍵的是,他所做的一切,拿到的所有成就,沒有動用任何關(guān)系,劉雪華以前最引以為傲的家世背景,在徐建軍這家伙眼里,可能一文不值。
“忙完了事情,早點回去陪廖蕓還有兩個孩子,咱們出發(fā)的時候,小萊萊想哭又極力忍著的樣子,我看了都心疼不已。”
“嗯,我知道。”
“小丫頭跟你是真親,對我這個外婆,就是另外的態(tài)度了,剛開始還客客氣氣的,到后來那是一點面子都不講,跟她媽媽說我壞話,幫著你娘一起跟我吵架。”
這個話茬徐建軍沒法接,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您平時要忙工作,跟孩子見面也少,不像我娘,退休在家,天天就圍著孫子孫女轉(zhuǎn),帶他們時間長了,小孩子自然會向著她,不然那不成白眼狼了嘛。”
劉雪華顯然也不是真的在意。
“以前我跟你爸,都是覺得事業(yè)比家庭重要,實現(xiàn)人生價值,讓生命得到升華,就是我們的至高追求,可年齡越大,就越覺得錯的離譜。”
“那種舍小家保大家,忘我的精神境界,或許在某個特定時刻能讓人得到精神上的極大滿足,可終歸會迷失在生活的瑣碎當中。”
“這是我們曾經(jīng)走過的彎路,永遠不要讓事業(yè)凌駕于親情和人性之上,不然會得到反噬,希望你們引以為戒。”
短短三個多小時的航程,因為有聊天,時間過的特別快,當飛機逐步降低高度,能看見京城那略顯破舊的低矮建筑時,徐建軍才察覺已經(jīng)到了。
當他們提著大包小包走出機場大廳出口,遠遠就看見徐建民和老廖站在一起向他們揮手。
要是換作平時,徐建民這小子早就大呼小叫沖上來了,可今天卻表現(xiàn)的特別老實,乖乖地跟在老廖身后,展現(xiàn)自己穩(wěn)重的一面。
徐建民生平最怕哥哥和老師,而老廖既是大學(xué)老師,又是二哥的老丈人,這樣的雙重身份疊加,對小民子的威懾力算是達到了頂點,他自然不敢造次。
等雙方在停車場告別,回到車輛,徐建民才松了口氣。
“二哥,跟你老丈人在一起聊天,簡直是折磨人,問曾經(jīng)的學(xué)習(xí)成績,問現(xiàn)在的工作目標,仿佛除了這些就沒話題了。”
“結(jié)果他提的這些,我還都撞槍口上了,學(xué)習(xí)成績差的一塌糊涂,工作更是馬馬虎虎,拿不出手,哎呀,幸虧你們飛機沒晚點,不然我真是度日如年。”
見徐建軍笑而不語,看起來心情還算不錯,徐建民立馬打蛇隨棍上。
“二哥,咱家里幾乎都去過港島了,就連臭蛋兒都沾光去玩了一圈,我這個當爸的卻還沒見識過,你啥時候批準我也去玩玩。”
“我媳婦兒拿回來那些照片,看的我心里直癢癢。”
徐建軍聯(lián)合父母對這個小弟的改正教育,不能算大獲成功,但也沒讓他往更偏的路上繼續(xù)前行。
他現(xiàn)在娶妻生子,也褪去了曾經(jīng)的年少輕狂,玩世不恭。
“咱娘說不打算在港島過春節(jié),她自己回來我不放心,到時候就派你去接她老人家,可以適當提前幾天出發(fā),也好有時間四處逛逛。”
“二哥萬歲,我就知道你最疼弟弟了,終于可以見識一下港島這種繁華大都市的魅力了。”
“開著車呢,你小心點。”
“不當緊,我現(xiàn)在屬于絕對的老司機,大巴車都開的賊溜,更別說小轎車了。”
看這小子有些興奮過頭了,徐建軍就笑嘻嘻地補充了一句。
“到時候讓學(xué)慧也提前請好假,你倆一起去。”
“啊,她才剛?cè)ミ^,這次就不用了吧。”
沒結(jié)婚前,徐建民也曾有過跟對象親個小嘴都能興奮好幾天的階段,甚至當初擅自伸舌頭被咬傷,他也沾沾自喜,歡欣雀躍。
可結(jié)婚過后,天天生活在一起,彼此的缺點一覽無余,以前那種偷偷摸摸時候的甜蜜感覺就隨之失去。
出去浪,不帶媳婦兒才更過癮。
“二哥,咱打個商量,能不能別讓她去了,把臭蛋兒丟給咱爹一個人,他還得上班,多不方便啊。”
“行吧,不過你可得記著,回來的時候給媳婦兒還有她娘家捎帶禮物,免的引發(fā)家庭內(nèi)部矛盾。”
幾個月時間沒見,徐建軍再看到自己老爹,能明顯感覺他是真老了,也許是沒有何燕在身邊嘮叨督促,連胡子都沒有及時刮,花白的胡子,加上鬢角的斑白,妥妥的京城老大爺形象。
“爹,單位不是可以提前辦退休嘛,不行您就給年輕人讓位吧,這樣也能像我娘一樣,有足夠的時間來回跑。”
“反正也沒剩多長時間了,堅持到底就是勝利,何況我現(xiàn)在基本都是在教徒弟,臟活累活輪不到我,單位都知道你們幾個有出息,也沒人敢給你老爹穿小鞋,我現(xiàn)在上班其實比以前輕松多了,你就別瞎操心了。”
這個年代,生孩子沒有什么成本,稍微大點就能使喚,幫襯著帶小的,根本不用花多少精力在孩子身上。
甚至城里前些年有的福利都是按人頭算的,人口多分的就足。
農(nóng)村小孩兒十來歲就能頂半個勞力掙工分,打架父子齊上陣,兒子多的有明顯優(yōu)勢,誰都不敢欺負。
如果能像徐建軍這樣,刮中彩票,出了個能扛起家族興旺重任的大獎,后半輩子吃喝不愁,受人尊重,簡直是人生贏家。
徐家興的話絕對不假,他如今在單位,別說頂頭上司了,就連更高一級的領(lǐng)導(dǎo),見了都得客客氣氣的。
一方面是馬上退休,還是老同志,沒必要得罪。
另外的原因,就是老徐家?guī)讉€孩子,一個比一個有出息,正常情況下誰不想結(jié)個善緣,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有求著人家的時候。
“二伯,你回來怎么沒帶上姐姐?我可想她了。”
徐建軍正跟老爹嘮家常,臭蛋兒屁顛屁顛的湊到跟前質(zhì)問道。
“你姐姐在那邊上學(xué)走不開,臭蛋兒,我記得你姐姐經(jīng)常揍你,怎么你還這么想念她啊?”
“只有犯錯的時候姐姐才揍我,她平時對我可好了,比對姑姑家的表哥好。”
兩三歲的毛孩子,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但對真摯的情感也最敏感,徐萊整天嫌棄臭蛋兒,但該照顧的時候也一點不含糊,小家伙自然能分的清楚。
“下次伯伯再回來,一定帶上你姐姐,讓她陪你玩好不好?”
“好。”
徐宏偉小朋友得到了自己期待的答案,扭頭就跑開了,裸露在外的小半個屁股蛋特別顯眼。
“二哥,前幾天我跟嫂子通過電話,她說小宏毅長的特別快,已經(jīng)十好幾斤了,哭起來嗓門特別大,可愛的不得了,你帶回來有照片沒,讓我們也看看。”
齊學(xué)慧這么一說,徐家興也滿懷期待地看著徐建軍,他也就在電話里聽過乖孫子的哭聲,還沒見過呢。
徐建軍翻箱倒柜扒了半天,拿出來一沓照片,一家人傳著仔細打量。
“這孩子長的像媽媽多一點,二嫂那么漂亮,他將來肯定也是個大帥哥。”
徐家興端詳著照片里的小家伙,臉上的褶皺都帶了些歡快的弧度。
“你們小時候還吃過不少苦,臭蛋兒他們這輩兒人,真的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吃得飽穿得暖,將來肯定幸福指數(shù)高,就是不知道我這個老頭子還有機會看到他們結(jié)婚生子不。”
徐建軍看著眼眶有些濕潤的老爹,斬釘截鐵地說道。
“您老身體這么好,肯定長命百歲,自然能見證這些小輩成家立業(yè)那一天,到時候抱著重孫去公園里遛彎,那才叫愜意。”
徐建民也跟著湊趣道。
“爹,我們兄弟姊妹五個,現(xiàn)在哥哥姐姐們一家生兩個,我也爭取早點完成這個目標,到時候?qū)O子輩就有十個,他們湊起來都快夠一個足球隊了,到時候估計您的重孫更多,您老可得保重身體,不然到時候光帶他們?nèi)ス珗@遛彎,就夠您折騰的。”
“對了,腦子也得時常用,不然老了記憶不好,自己重孫名字記不住,那多丟臉。”
聽徐建民嚷嚷著也生兩個的時候,站在他旁邊的齊學(xué)慧沒忍住踹了他一腳。
而面對徐建民的調(diào)侃,徐老爹也沒慣著他。
“你老子我記憶力好的很,車上有多少零件,我倒背如流;發(fā)動機聲音哪里不對,我聽一下就知道出了什么毛病。”
“哪像你小子,上學(xué)的時候就知道睡覺,睡覺不說,還說夢話影響老師講課,你癡呆了我都跟清水一樣。”
被當眾揭短,徐建民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了。
“是是是,爹您最聰明,我二哥能考上大學(xué),就是遺傳了您的聰明基因,當初要不是沒條件,您老高低也考個大學(xué)上上,嘿嘿。”
不得不承認,家里有個老底子,氣氛都歡樂許多,徐建民似乎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自己該扮演的角色,樂此不彼。
“滾蛋,連你爹都敢調(diào)侃,我看你小子是又皮癢了,軍子,你娘什么時候回來?這離過年也沒剩多長時間了,總不能在那邊過年吧,聽說人家港島跟著英國佬過圣誕元旦,都不過春節(jié)的。”
“爹,您別聽其他人在那兒胡說八道的,港島畢竟大部分都是咱們?nèi)A夏人,春節(jié)這種節(jié)日,肯定還是要大張旗鼓過的,不過我娘已經(jīng)說了提前回來的,我已經(jīng)跟小民子說好了,到時候讓他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