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寒風凜冽,屋內其樂融融。
廖荃之前跟著去港島,基本上都是以姐姐的行程為主,看什么都是走馬觀花,但這次是在那邊生活學習,接觸的人形形色色,感受就完全不一樣。
何況還有空閑時間在宏遠實習的經歷,算是給這個剛剛從高中校園走出去的女孩兒不少震撼。
所以都不用大家刻意問,廖荃就有說不完的話題。
廖二叔看著越來越出色的閨女,那是由衷地感到高興。
他算是從小到大都活在哥哥的光環下,兄弟倆相差沒幾歲,可哥哥卻是華夏新成立那個階段的大學生,說是天之驕子都不為過,而他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勞,根本追不上哥哥的腳步。
然后就是工作、家庭,雙方的差距逐漸拉大,廖二叔從一開始的不服氣,到后來慢慢接受自己的平凡,期間的心路歷程,諸多酸楚,也只有他自己體會的到。
說實話,特殊時期,廖承勇經受的挫折,作為弟弟本該為之擔心,可曾經有那么一瞬間,他還產生過幸災樂禍的情緒。
不過時光沖淡了記憶,抹去了痕跡,總歸是親情占據了更重要的地位。
等到哥哥時來運轉,廖蕓廖輝接連考上別人夢寐以求的大學,廖二叔自己已經別無所求,只想下一代不要落后太多,所以當時才會開口把廖荃安排到教育質量更高的京城讀書。
現在看來,這步棋算是徹底走對了。
他們廠區子弟學校,人是真不少,但大多數家庭更看重時間短、見效快的中專,別人高中還沒畢業,中專生已經開始工作了。
而選擇讓孩子上高中,最終能考上大學的,卻寥寥無幾,很多孩子的前途都被耽誤了。
不過廖荃沒讓自己失望,不光考上大學了,上的還是很多名校生都羨慕的港島大學,雖然閨女一再強調,她姐夫徐建軍在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廖二叔跟徐建軍也有過接觸,這小子屬于典型的不見兔子不撒鷹。
他這種性格的人,如果你是扶不上墻的爛泥,人家是不會浪費一絲精力的。
廖荃能讓他動用手段幫忙,靠的是自身實力,可不是丫頭自認為幫忙帶孩子那么簡單,這點廖二叔比閨女看的明白。
“建軍,荃荃目前最主要的任務是學習,安排她實習會不會早了些?”
聽了廖二叔的話,徐建軍還沒來得及解釋,廖荃就先不依了。
“爸,我應付的來,您就別跟著瞎操心了。”
被閨女當眾頂撞,廖二叔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的,他是擔心廖荃過早接觸到社會上的一些東西,沒辦法靜下心去鉆研學問。
“二叔您就放心吧,荃荃學的是商科,給她安排的實習工作,其實是有助于她更好地理解學到的知識,而且實習單位都是自己人,也不會讓她接觸到什么亂七八糟的人群。”
都說男人最了解男人,所以徐建軍略微思考一下,就明白廖二叔的顧慮。
果然,聽了徐建軍的話,他也不再堅持什么,表情也變的放松許多。
這本來就是廖荃一家的團聚時刻,徐建軍和廖蕓都沒有喧賓奪主,吃過飯之后,他們夫妻倆就準備領著徐萊回自己房間了。
“剛才讓小朱收拾了兩間房子出來,二叔等下累了直接去休息。”
“我跟小勝住一間,他媽跟荃荃住一起就行。”
徐建軍還沒說什么,徐萊就先發聲了。
“小姨,你不是說晚上要陪我睡覺嗎?”
徐建軍輕輕在閨女腦袋上拍了一下。
“小姨要跟媽媽睡,你就別搗亂了。”
“哼,我還以為就小孩子喜歡跟媽媽睡呢,原來小姨這么大了也一樣,以后再敢喊我小屁孩兒,小心我打你屁屁。”
看著徐萊呆萌可愛的樣子,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不過她放完狠話,就被爸爸抱了起來,強行中斷了繼續表演。
“這個房間你姐還給你保留著啊?”
跟著廖荃走進她的房間,里面的擺設跟她在這上學時候沒什么變化,連廖荃高中時候的書籍資料還好好地陳設在書架上。
“姐夫把后院的那些瓶瓶罐罐,還有書畫都給弄走之后,根本不缺房間,估計是懶得折騰,就給我保留下來了。”
廖荃說著自己也有些欣喜感動,翻著曾經埋頭苦讀的課本,有些感慨道。
“沒想到我高中三年留下來這么多學習資料啊,現在讓我重來一遍,可能都堅持不下來。”
“閨女,跟媽說說,在港島那邊上學,到底怎么樣?有沒有混帳同學欺負你?平時生活開支夠不夠用?哎,我跟你爸的工資就那么點,也幫不上什么忙。”
“媽,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學費和住宿都不用交錢,有獎學金,生活費更不用擔心,姐夫給我安排的實習工作,也是有工資的,足夠我花了。”
聽到這個,姜美蘭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他給你開多少的實習工資啊?”
“一開始什么都不懂,就是去打打雜,而且去的時間也很有限,就給一千多,后來我也能幫上些忙,就給我漲了點待遇。”
“一千多?還漲?”
“媽,港島那邊消費很高的,吃飯坐車,都比咱們這兒貴多了。”
姜美蘭也不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任由閨女拿捏。
“咱們廠區以前那個老技工,他一家人前幾年不是走親戚的門路,拖家帶口都跑去港島了嘛,上個月回來看老同事,看起來挺風光的,可他家小子,累死累活也才一兩千的工資。”
“你在那兒實習,干的肯定不是出力活兒,關鍵還要上學,去的時間也少,還給你開那么多工資,看來是你姐夫特意照顧你的。”
這點廖荃沒有反駁。
“姐夫對我可好了,剛開始說直接給我生活費,我沒要他才安排這個實習工作的,還有他買的那個大別墅,讓我每星期過去打掃一下,其實就是讓我去住,真打掃的話,我得忙乎一天,平時都是他下屬安排專業的人干這些活兒。”
姜美蘭對于徐將軍的操作還無法理解。
“他跟廖蕓總共能去住幾天啊?何必浪費錢買那種大房子?”
廖荃卻能準確窺透這其中的經濟邏輯。
“姐夫買那棟別墅的時候,正是中英談判最緊張的時候,英國佬還有港島一些本地人都處在恐慌之中,房價剛好來到了最低谷,這幾年那塊的房間已經翻倍了。”
“等于是現在出手,就能賺到買那一套別墅的錢,他們那邊管這個叫房地產投資,很多有錢人都喜歡這么干。”
姜美蘭聽了咋舌不已。
“那你姐夫買那套別墅花多少錢?”
“我也不清楚,但是聽同學說,山頂還有姐夫買的淺水灣,都屬于港島頂級富豪云集的住宅區,幾百萬都只是起步價,動輒上千萬。”
“你之前拍的照片我也看過,那房子確實建的漂亮,哎,就是這樣的天文數字,一般人哪里負擔的起啊。”
廖荃之前都是跟姐姐姐夫待在一起,下意識地就會帶入他們的視角看問題,這個時候跟媽媽聊天,她才突然意識到,就自己周末休息住的那套房子,可能耗費她畢生之力,都未必能買的起,這個發現讓廖荃有些失落。
她如今已經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兒了,跟班上那些同學聊天,大多數人畢業之后的目的,也是找個體面高薪資的工作,讓自己未來的生活提了level。
改變世界,為國家出力,那樣的覺悟,好像只有國內的學子們才會有。
港島那邊的大學生,更物質實際一些。
廖荃一開始不敢茍同,可隨著對他們生活環境的了解,慢慢也就釋然了。
姜美蘭見閨女愣神半天沒說話,就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你姐夫現在到底有多少錢啊?當初他跟廖蕓談對象的時候,你爸還說人家高攀,現在傻眼了吧,建軍這孩子,妥妥的就是金龜婿,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那種。”
“我估計姐夫自己都未必能理清楚這個,反正富得流油,就現在的錢,這輩子估計都花不完。”
怕自己媽媽不信,廖荃還跟她普及一下自己實習的單位。
“我上班實習的那個摩天大樓,現在市值少說都有十幾億港幣,那是姐夫跟人合伙建的,他有將近一半的產權。”
“光是每年的租金,就是天文數字,而且據說還有一幫人在那兒排隊,就等著有人空出位置,他們好取而代之。”
“那座尖東大廈,現在可是投資界的標志,如果在那棟樓里沒有辦公室,去證券交易所,在同行跟前都抬不起頭。”
見媽媽在自己的描述下驚訝的合不攏嘴,廖荃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其實相比于那棟商業寫字樓,我感覺宏遠投資才是姐夫的心頭肉,不過我現在水平有限,能接觸到的東西很少,就算這樣,光看他們平時的工作就知道,這里面的水更深。”
“也沒見你姐夫在外面有什么大動作,怎么就這么不知不覺已經鋪開這么大的攤子了?你實習單位領導是誰?”
聽到媽媽這個問題,廖荃腦海中下意識就浮現出砂原清嚴苛到一絲不茍的形象。
“宏遠投資管事的是一個小日子人,據說以前是老美花旗銀行的人,跟著姐夫之后才竄起來的。”
“啊,你姐夫怎么放心把那么重要的崗位交給一個小日子呢?”
廖荃原先對這一點也不太理解,但接觸之后,她才發現,投資這門大學問,一般人還真不一定能玩得轉。
“姐夫考量的因素更多,也更全面,咱們國內目前對于投資這塊,根本找不出靠譜的專業人才,就算是有,也被國家攥在手里,私人不可能把這樣的人才收納到自己麾下。”
“你姐夫的親戚,就沒有在里面任職的?應該沒有,也沒聽說誰跑去港島那邊。”
姜美蘭問完,自己就發現這個問題有些蠢。
“姐夫講究唯才是舉,濫竽充數的根本過不了他那一關,何況他應該挺反感把裙帶關系摻雜到自己事業當中的。”
都覺得自己人可靠,但實際情況卻是,大廈傾倒,很多情況就是從自己人那里還是爛的。
“也不知道你將來能不能找到這么優秀的對象?哎,本來你考上大學,你爸著實揚眉吐氣了一陣兒,可跟你大伯家比,終究還是比不過。”
廖荃聽了媽媽的話也有些迷茫,找比徐建軍更優秀的人,談何容易,老媽可真敢想。
港島那邊,談情所愛在大學里仿佛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廖荃這么漂亮,自然也有人打過主意,可她空閑時間都跑去宏遠實習了,何況那些男同學對她大陸人的身份諸多調侃,追求人也是一副你理當接受的惱人模樣,廖荃連應付都懶得應付,干脆視若無睹,倒是落得清靜。
“和我爸好好說說,沒必要跟大伯較什么勁,過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強,人的很多煩惱都是閑著沒事自己尋來的。”
“哪有什么較勁,你大伯對咱家的幫襯,大家都看在眼里,就是心里總想著,我們這代人是沒希望了,就盼著你跟小勝將來過的更好一點。”
這一晚,她們母女倆肩并肩躺在床上,聊了很多話題,從他們上一代人的親疏遠近,以及曾經起過的齟齬,到小一輩兒將來的前途,久久不能入睡。
廖荃是剛到家興奮,她媽媽是聽到太多東西引起的消化不良。
至于另一個房間的父子倆,同樣沒閑著。
廖勝在徐建軍和廖蕓跟前,多少有些拘謹,但是房間的門關上,他是徹底放松下來。
脫掉鞋子,麻溜地竄到床上,床墊的彈性很好,給他從來沒有過的舒適感。
廖二叔難得沒有對兒子進行說教,而是笑吟吟地看著他好奇地探索房間里的一切。
“鬧歸鬧,別把你姐家東西弄壞了,這屋里的擺設,哪件都不是便宜貨,光這張床,我一年的工資都不一定買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