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峪，徐建軍他們曾經的知青點，這個時候已經人去屋空，徐建軍和李曉是考學離開的，于得水家里給安排的工作，也早早脫離苦海，雖然平反以及這段時間政策放開，剩下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回城了。

　　這些知青，當初在這兒待著的時候，村里大部分人都不怎么待見他們，農活干的不咋地，還特能惹事，最關鍵的是勾的村子里大姑娘小媳婦兒五迷三道的，村長王寶跟嚴防死守，生怕搞出什么難看的事兒來。

　　“德彪，你這抓的魚，是賣給小徐聯系的飯店吧，你這不能光自己賺錢啊，也得想著大家啊，吃獨食可不是咱胡家峪的傳統。”

　　“寶山叔，關鍵人家店里也要不了那么多，我這三天一送剛剛好，送多了讓建軍為難，都是鄉里鄉親的，礙著面子他肯定會收下，不過收多了消化不了，那咱不是坑人嘛，這事我早就考慮過，所以才一直沒聲張的。”

　　胡德彪知道早晚會瞞不住，應付的說辭張口就來。

　　也不怪別人眼紅，從秋收之后種上麥子到現在，這才多長時間啊，胡德彪新買了輛嶄新的永久車子，家里吃飯油水也大了，那香味，好幾次招的鄰居裝作不經意的跑他家串門。

　　“那你再送的時候問問，那邊到底需要多少的量，要是能多收點，大家伙幫你一起抓魚，就當掙個辛苦錢都行，”王寶山腦袋瓜子活泛，早就盯上胡德彪了，哪能讓他輕易打發了。

　　住在水庫邊上，到處都是小河支流，魚蝦自然不缺，但是這東西做起來費油費調料，不舍得下料，那股腥味都讓人難以下咽，可比不得大肉實在。

　　現在能逮住換錢，只要風聲放出去，這個季節又沒有農活干，大家伙一窩蜂的都下河，估計很快就把這事搞黃了，王寶山也明白其中門道，他也不是真的為其他人鳴不平，關鍵是壓著胡德彪把他捎帶上。

　　“你去送魚每次都能見到建軍不？他在咱們村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是凡人，領著一幫人考上大學，這還沒畢業，都開上飯店了。”

　　“建軍還得上課，我聽店里那個小廚子說，他還有其他行當要忙乎，平時很少去店里，我就剛開始的時候見過他兩回，后來就沒見過了，前幾天聽說他還出國了，那就更見不著人，寶山叔，你也別打聽了，我看他們生意挺好的，那個大廚說了，過年要多買點做熏臘魚送人，你家里要是有，明天跟我一起送過去就行，不過有一條，人家不要死魚，我騎車中間要換兩回水，就是怕魚死了。”

　　“嗯，我曉得，德彪，你說建軍還有其他行當，哎喲，可了不得，你說當初你妹子要是加把勁，讓他爬到炕上，這會兒你這個大舅子不就跟著發達了。”

　　“寶山叔，你還是長輩兒呢，瞎說什么，俊芳跟建軍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要亂說啊，我看咱們剛才說的還是拉倒吧，魚不夠我找別人去，”牽涉妹子未來的終身大事，胡德彪頓時生氣了。

　　“別別別，我不說了還不行嘛，生啥子氣，我家那丫頭要不是年齡還小，我都想著這美事兒呢，你跟叔說說，這魚他們是怎么收的？”

　　“胖頭鳙八毛一斤，草魚六毛，鰱魚刺太多，賣不上價錢，我后來就沒弄。”

　　“嚯，那你一回我看帶的有百十斤吧，你小子掙了不少吧？”

　　“沒有，帶著水呢，頂多五六十斤，而且魚大了才值錢，小的價錢低點。”

　　幾毛錢一斤，對于后世一頓飯動輒幾百上千不算什么，這個時候是什么概念，就拿胡德彪來說，就按平均價一斤六毛，他一趟能賣三四十塊錢，都頂城里一個熟練工的一月的工資了，更別提農村，一年的公分也就幾十塊的樣子。

　　王寶山聽了之后徹底不淡定了，德彪這小子一個月少說也送七八趟，能掙好幾百啊，買成豬肉天天吃都吃不完，他紅著眼確認到：“你是送過去他們就結賬了，還是要壓著？”

　　“過完稱當場給錢。”

　　“哎呀，你這孩子，怎么不早點說呢，這不是耽誤掙錢嗎？”

　　“寶山叔，這東西多了他就賤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啊，寶根叔也先不要說。”

　　“放心吧，你叔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面都多，還不比你懂這個。”

　　年輕人最恨長輩們說這句話了，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胡德彪聽了也是一臉膩歪的表情，如果不是對政策還不放心，自己掙這么多，萬一被眼紅的舉報投機倒把，他才不會讓王寶山分一杯羹呢。

　　有王寶山這個村長弟弟一起擔著，到時候寶根叔肯定不能坐視不理。

　　都說農民淳樸，貪污投機他們不會，其實那是對人性很大的誤解，人其實都一樣的，不管是城里人，還是農村人，都是良莠不齊，有好有壞，農村你能看到的貪污投機少，那是他們沒有機會，幾十年后那些拆遷的城中村，村干部擁有極大的能量，小官大貪也是屢見不鮮了。

　　而且當初剛上山下鄉那會兒，自認為識幾個字，到鄉下卻被玩的死去活來的不在少數，幾十年后一些專家談農村人的格局，他們哪懂那個，只是跟著指揮走罷了。改耍的心眼他們照耍不誤，但是從建國到改開那段時間，農民確實承擔了太多。

　　未來的二十年，涌現了無數個體戶，以及鄉鎮企業，他們靈活多變，把成本擠壓到了極限；他們不拘一格，為了生存使出渾身解數。

　　可別小看他們，未來干翻了無數國企，上演了蛇吞象的戲碼，不過他們的好日子也就這么多年，要不你膨脹成不容忽視的巨無霸，要不就泯然眾人矣。

　　最關鍵的是，隨著通訊的快速發展，那種一招鮮吃遍天的套路會被淘汰的。只要你做一種生意賺錢了，就有無數跟風者蜂擁而上，然后就是市場過剩，優勝劣汰，根本沒有藍海，全他NN的紅海。

　　回到家里，看婆娘正在燉肉，以往胡德彪肯定是夸她會心疼人，知道伺候老公，現在胡德彪卻黑著臉嚷嚷到：“這一月都吃幾回肉了，會不會過日子啊？”

　　看莫名其妙發火的丈夫，王燕也不慣著他，“要不是看你每次送魚回來累的跟孫子一樣，誰樂意跟你做好吃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胡德彪發完火也明白是自己無理取鬧了，不得不心平氣和的解釋道。

　　“送魚這獨門生意以后沒有了，你本家王寶山已經找上來了，瞞不住，而且當初建軍說這事的時候，本來就是沖著村子，也不能光顧著咱一家，這幾個月咱也掙了好幾百了，分出去就分出去吧，反正還有的掙。”

　　“啊，我可沒回家說啊，寶山叔是怎么知道的？”

　　“我估計他盯著咱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哎，咱們要是再小心一點，最起碼能等到年后，算了，已經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