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簽證這事兒建軍有熟人,咱們當初何苦費那么大勁兒,你也不用一個人獨闖美利堅了。”
張廣棟拿著已經辦好的簽證,帶著點炫耀的口吻說道。
要知道這玩意兒,很多大學生都批不下來,被拒簽才是常態,知道他順利辦下來老美的簽證,單位那些小年輕都羨慕的不行。
張媽媽卻撇了撇嘴,沒搭這個腔。
建軍那臭小子,辦個簽證對他來說自然是小菜一碟,不過當初要是真把這事托付給他,以他做事滴水不漏的作風,肯定在他們過去之前,就把能隱藏的都給藏好了,那樣的話,鬼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有機會察覺到寶貝外孫的存在。
還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她這次不聲不響地搞突襲,才有機會沖破信息屏障。
“老張,我如果告訴你,靚靚在那邊跟一個華裔小伙兒私定終身,甚至都有了孩子,你會是一個什么態度?”
突然被這么問,張廣棟立馬發揮想象力,腦補出各種畫面。
“你不會是故意探我口風,這些都是真的吧?”
“以前覺得那些老外都不靠譜,就算是同宗同祖,樣貌上也看不出來,可生活習慣,從小接受的價值觀都完全不一樣,很難生活在一起,就算一時情緒到來,沖動地在一起,也很難過一輩子的。”
“不過現在看來,咱們的擔心都是多余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如果靚靚能在那邊找到一個真心實意對他的人,倒是也能接受。”
聽了老張的說辭,張媽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我就是在試探你又怎么滴?實話告訴你吧,靚靚早在幾年前就跟一個混球走到一起,他們連孩子都有了,靚靚之所以瞞著家里,是因為那家伙始亂終棄,他們最終又分開了,她怕告訴咱們受刺激,干脆就什么都沒說。”
張廣棟剛剛懸著的心,徹底死了。
“你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假的,靚靚在那邊給你找活兒,保準你干的開開心心,并且倒貼錢都在所不惜。”
不得不說,在調動別人情緒這塊,張媽媽跟徐建軍有的一拼,回來之后,只需要略施小計,就整的老張心神不寧,疑神疑鬼。
除了那種有理想有抱負的高人,剩下的絕大多數都不會喜歡工作,特別是曾經的理想,也在前些年的波折中消失殆盡。
現在之所以按部就班地去單位,其實更像是習慣使然,當然,那份工資也是原因之一。
“騙誰呢,咱家靚靚又不是老美總統,她又不能給我安排個阿美利卡國防部長的職務干干,憑什么我倒貼錢都還得陪著笑臉?”
張媽媽看著老伴兒的嘴臉,很想看看到時候他碰見外孫時的場景,徐世杰要是央求外公給他買個冰激凌漢堡包,你估計立馬屁顛屁顛地去貼錢買。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在家待一段時間,還去老美找閨女,你如果想跟著,就把你那個破工作收個尾。”
老張簽證好不容易辦下來,自然是樂意跑這一趟的,可讓他丟了工作,那就要仔細斟酌一番了。
閨女們雖然都大了,不需要他們供給,但他自己還沒有到退休年齡,光靠老伴兒的退休工資,估計生活質量要下降一個等級。
張廣棟又不好意思向閨女伸手要生活費,所以工作對他來說還是挺重要的。
“沒得商量?不辭工作的話,你就不帶我了?”
“嗯啊。”
“看把你能的,你一個老娘們兒都能獨自一個人跑過去,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怕什么,不帶就自己去。”
誰知張媽媽直接給他來了個釜底抽薪。
“我已經和閨女打好招呼了,沒有我引著,她們可不會管你,連地址你都找不到,別跟我說你知道學校和專業,沒用,靚靚現在已經研究生畢業了,她們導師那兒基本不去,三兒也換專業了,你如果想過上幾天在異國他鄉顛沛流離的生活,只管自己動身,我不攔著。”
“哎喲,你怎么就跟我的工作這么過不去了?”
“老大就這么干耗著,估計是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了,她的工資還得為以后一個人過做準備,咱們不能拖累她吧?”
“靚靚還有思睿都在國外,都說老美那邊工資高,是咱這里的多少倍,可我早就打聽過,那邊消費也高啊,吃的喝的,關鍵是用的,聽說那邊的房子,價格都是天文數字,小汽車,也是普通人買不起的,她們將來壓力也不一定比張怡小,我這個工作留著,最起碼能負擔起咱們老兩口的生活費吧。”
其實從張靚出國的時候,家里就開始不斷打聽那邊的消息,從天氣到新聞熱點,從學術到就業形勢,只要是能從電視上看到關于閨女所在城市的任何信息,他們都會一點點的收集。
這也是為什么張媽媽能夠單刷美利堅,沒有出現差錯的主要原因。
張媽媽聽了老伴兒的顧慮,有些哭笑不得。
特意是剛從奢侈大別墅,回到逼仄大雜院,那種反差感,讓她還沒有完全適應過來。
張靚跟徐建軍談論的話題,動輒都是以百萬美元計算的,再想想她的退休金,還有老張的工資,用微乎其微去形容,都有點抬舉自己了。
如果是沒有走這一趟,她也不會主張自己老伴兒把賴以生存的工作給辭了。
“老大怎么說都是一個名牌大學的教師,比我那時候強多了,將來混個教授當當,她的生活不用咱們發愁。”
“至于靚靚還有三兒,我看你還是別瞎操心了,她們將來的成就,不是咱們能夠想像的。”
“行李箱里有靚靚給你帶的禮物,一套西裝,一套運動服,還有鞋子皮帶,加上一些營養保健品,你知道買這些東西花費多少錢不?”
張廣棟雖然知道阿美利卡物價貴,但具體到物件,他還沒有什么概念。
“不就是兩套衣服還有些吃的,能花多少,大幾百應該夠了吧?”
“大幾百?你想得美,光她給你買那條皮帶都不止,還有那套西裝,阿瑪尼的,聽說比皮爾卡丹還貴的牌子。”
要說這年頭,什么國際大牌在京城人心目中地位最高,自然非皮爾卡丹莫屬,一千多的西裝,是很多人一年的收入,就這也不耽誤他們攢錢去買。
張廣棟一聽比皮爾卡丹還貴,忙過去翻行李箱。
本來他還有些不信,可在拆包裝的時候,看著考究的防褶皺處理,以及摸起來絲滑如緞的面料,終于還是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真花那么多錢?”
“瞧你那德性,要不現在就換上試試?”
試試的結果就是,舍不得脫下來,連家里的椅子,老張都不愿意坐了,腿像是按了什么導航一樣,不由自主地往外跑。
老張家三朵金花能讓那么多人惦記,顏值絕對是杠杠的,生出來的閨女個頂個的標致,張廣棟本人形象也必然不差。
人靠衣裝馬靠鞍,穿著新的西服鞋子,扎著金光閃閃的皮帶,不管是誰見了,都得夸一句真帥。
五十多歲老帥哥的魅力,在張廣棟身上被體現的淋漓盡致。
當然,別人使勁夸,老張只是禮貌性地笑笑,等不知不覺走到老徐家院子,他才是真的開心,特別是看到徐家興驚訝的表情,那就更得瑟了。
“看看老伴兒從阿美利卡給我捎回來的衣服,二閨女給買的,比你那套皮爾卡丹還貴,之前你個臭煤球兒總喜歡穿上西裝在我跟前晃悠,怎么樣,咱們比比誰的合身,誰穿起來更帥。”
徐家興被老張的行為給整的有些無語。
“你帥你帥,我哪兒敢跟您比啊,這一轉眼,靚靚出國都好幾年了,都說閨女是爸爸的小棉襖,你這有三層棉襖,將來保準暖到心里去。”
“我這就不行了,建軍這臭小子,剛才待一會兒就走了,就給我留點錢,我自己的工資都花不完,他給那么多,都讓他娘存在柜子里發霉了。”
得瑟誰不會,兩個人能玩的這么好,性格里必然有相近的地方,可以說是臭味相投。
在旁人跟前,他們還要注意措辭,盡量表現的不那么招人恨,可只有他們兩個的話,就完全沒有顧忌了。
不過何燕這個觀眾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們倆都一把年紀了,還跟老小孩兒一樣,爭這個比那個的,我是看不下去了,還是去看看那位剛回國的女中豪杰吧。”
隨著這兩年大家生活都好起來,鄰里街坊也不像以前那樣,比誰家做飯用油多,比誰家每個月能吃上幾天白面饅頭,或者做飯的時候,哪家的飯菜香味飄的遠。
對孩子的期待,也不再是以前那樣,能進個旱澇保收的廠子,都能引得左鄰右舍的羨慕。
如果能在肉聯廠、食品廠或者糧油廠干活,偶爾還能給家里行個方便,那就更是人人嫉妒的對象。
隨著前幾屆大學生逐漸走上工作崗位,占領主要位置,現在大家都對考大學異常敏感。
而前后胡同,最有共同語言的,就數老徐家跟老張家。
徐建軍這個京大高材生,雖然腦子不好使,把好好的工作給辭了,可出來之后好像混的更開了,車都有好幾輛換著開,平時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聽說去國外跟去前門胡同一樣簡單。
老徐家的生活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孩子工作都撿自己喜歡的挑,徐建民那個五星級酒店開大巴車的活兒,不知道羨慕壞了多少公交公司的老同事。
活兒輕松不說,工資還高的離譜,工資高不說,獎金還發的特別勤。
要按以前徐建民的街溜子做派,能不能娶上媳婦兒都是兩說。
可現在呢,人家娶的是廠長家閨女,還是高中生呢,長得也是眉清目秀。
不說那些虛的,就光是大家能看得見的,何燕以前一斤肉都能分好幾頓吃的吝嗇鬼,現在隔三差五大魚大肉不說,自己不想做飯,一個電話過去,就有人把做好的飯菜送到家里。
這待遇,比起那些高級干部都要讓人眼紅。
至于老張家,雖然張怡這個打前站的沒有做好榜樣,婚姻上一直是鄰里詬病的痛點,但人家三姐妹都是實打實的大學生,誰敢說不對這個羨慕的犯紅眼病。
特別是后面兩個小的,都跑去國外留學,更是讓那些對張怡說怪話的長舌婦沒了言語。
電視上演的,在國外上班的地方都是高樓大廈,開著小汽車進出,還有那種什么都能買到的超級市場,可比老頭老太太逛的菜市場有格調多了,光是看看都賞心悅目啊。
以前在義利食品廠上班的蘭家兄弟,誰見了都得禮貌地打個招呼,如今在他們院里已經是排不上號了。
就連跟在徐建軍屁股后面混飯吃的孫德才,如今都是很多人高不可攀的存在。
雖說他娶那個媳婦兒是二婚的,可長得好看啊。
雖說他跟家里父母鬧的有些不好看,可人家該給的一點沒少啊。
沒見以前老孫頭對德才媳婦兒是百般不滿意,哪哪兒都能挑出毛病,可現在人家另外置辦的宅子,喊他過去,還不是厚著臉皮上門。
本來風塵仆仆的剛回來,張媽媽是準備好好休息一下的,都打算閉門謝客了,結果何燕找上門,她還真想跟這個老姐妹好好聊聊。
以前不知道徐建軍跟張靚那檔子事,純純就是友好睦鄰的關系,雖然大家關系處的還可以,但何燕以前可是出了名的潑婦,張媽媽這樣當過老師的,下意識就會退避三舍。
可如今已經變成實打實的親家,心態跟著就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想起何燕以前在自己面前炫耀她兒子徐建軍的種種行為,張媽媽就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回來的路上,徐建軍已經叫順口那一聲聲的‘媽’,又讓她心情舒緩許多。
就算看在徐建軍那臭小子的份上,對何燕都得客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