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靚看著昂首挺胸，都沒到她腰部位置高的小家伙，忍不住笑了。
“你啊，還早著呢，先把個頭長上來再說吧。”
小家伙雖然被鄙視了，卻一點不氣餒，反而得意洋洋地說道。
“外公說我將來的個頭肯定能超過爸爸，媽媽你只要等一等就好。”
言傳不如身教，感受到父母之間毫無阻隔的愛意，孩子也能更快地學會如何愛別人。
單方面地接收來自長輩的寵愛，而從來不教他愛是雙方奔赴的情感，等孩子長大，很可能就會變得自私自利，認為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那這個孩子離廢也不遠了。
“我們出生那個年代，正值最苦的時候，別說營養不良，餓死人的情況都出現過，哪能跟你現在相比。”
“如果爸爸小時候也能像你一樣，吃喝不愁，生活無憂，多了不敢奢望，但是超過一米八肯定沒問題。”
聽徐建軍說以前的慘狀，徐世杰有些不可置信，愣了一會兒，才鄭重地向徐建軍道歉。
“爸爸對不起，我沒想到你們小時候那么苦，媽媽從來沒跟我說過。”
“媽媽是看你還小，只想讓你快快樂樂地成長，不被外界因素干擾，但爸爸卻覺得，你將來是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男子漢的，不能整天活在童話故事里，了解這個世界最真實的情況，就是作為男子漢邁出去的第一步。”
“不管事實有多殘酷和不可思議，都要勇敢面對，這是爸爸希望你做到的。”
爸爸的話明顯有些超綱，徐世杰卻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點頭。
然后看著意猶未盡的媽媽，絞盡腦汁回憶自己還能記得住的曲子，不用催促，就主動彈了起來。
張媽媽本來是抱著小的吃奶娃準備把讓張靚喂奶呢，結果走到琴房門口，看到如此和諧的一幕，也就沒吭聲。
在門口逗留片刻，不等懷里的小家伙哭鬧，她就折返回來，直接吩咐老張給沖奶粉。
“明明奶水那么足，干嘛讓孩子喝奶粉啊？”
“讓你沖就趕緊的，哪這么多廢話。”
見張廣棟行動起來，張媽媽才忍不住感慨道。
“要是當初咱們早點把他們兩個撮合到一起，你說現在該多幸福啊。”
張廣棟聽了卻沒好氣地說道。
“那混小子一開始心思都在老大身上，靚靚也小的幾歲，誰會想到這個混蛋在已經有對象的情況下，還來招惹咱家靚靚。”
“得了，你沒聽靚靚自己交代，這件事是她主動的。”
張廣棟卻不以為然地回應道。
“我感覺是靚靚怕咱們不愿意放過徐老二，故意那么說的，哼，老徐家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他爹是個悶葫蘆，但有的時候也蔫兒壞；何燕，也是前后胡同出了名的潑婦，徐老二更不是東西，從小就臉皮厚，跑咱家蹭飯不說，還總惦記些不該惦記的。”
老張剛說到這里，張媽媽懷里的小家伙，也不知道是餓壞了，還是對他的話表示不滿，開始哇哇大哭。
張廣棟試了試奶粉的溫度，感覺沒問題之后，趕緊遞給老伴兒。
“我的小祖宗啊，你媽媽姨姨她們幾個小時，爺爺都沒有這么用心喂過，對你這么好，只是說了那混蛋家里幾句壞話，你就不樂意了？”
“哼，之前也不知道是誰，成天跟老徐湊在一起喝茶下棋，天天有說不完的話，好的恨不得穿一條褲子，現在后知后覺認為人家蔫兒壞，早干嘛去了？”
提起禍害他們閨女的徐老二的家人，老張怨氣就直線飆升。
“何燕那個大嘴巴，竟然沒有把建軍跟靚靚他們兩個的荒唐事跟老徐透底，上次回去，我還特意套他話，結果發現他是真的一無所知。”
老張的那點小心思，自然瞞不過老伴兒。
“一開始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我也是怒不可遏，恨不得當場就把靚靚這個不爭氣的死丫頭打一頓，然后帶著孩子回國，鬧得他們老徐家雞犬不寧。”
“可冷靜下來之后，又覺得這種兩敗俱傷的做法不可取。”
“真那樣的話，的確可以看到他們家雞飛狗跳的場面，可靚靚也跟著毀了，關鍵是孩子，弄不好也會埋怨咱們一輩子。”
張廣棟看著老伴兒懷里這個可愛的小人，嘬著奶嘴，抱著奶瓶，那副滿足的樣子，任誰見著都想對他關心愛護。
“哼，他們兩個，就是篤定咱們顧忌太多，不敢真拿他們怎么樣，才那么肆無忌憚的。”
“都說女生外向，還真是一點沒錯，靚靚這死丫頭，見著軍子，魂兒就撲人家身上了，也不知道顧及其他人感受。”
張媽媽卻有不同看法，聽著從琴房那邊傳過來的響動，感慨地說道。
“軍子到這邊看靚靚和孩子的時間本來就少，如果不趁著這個間隙讓孩子跟他加深感情，將來父子關系不睦，對孩子發展可不是什么好事。”
“建軍的能耐，你也見識過，將來還不知道闖下多大的基業呢，這兄弟倆，也是他的親骨肉，也不能被薄待了。”
男女對情感和物質的追求，是有區別的。
年輕的時候，女孩子更容易情緒化，做出一些沖動的選擇，而男的相對冷靜理智。
等到了一定年齡，情況往往就反過來了，男的容易因為睹物思人，懷念曾經的過往；而女的，經歷過生活的毒打之后，就從這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張媽媽此時此刻，已經在為兩個孩子的未來考慮了。
“以前軍子走街串巷，招貓逗狗，惹是生非，活脫脫的混世魔王，任誰也沒料到，他還有經商方面的天賦。”
“問靚靚她還不肯給我說實話，哼，想騙過咱們兩個，她還嫩了點，去公司接送過她幾回，營業額是什么規模，一年的利潤有多少，我就能估出個大概。”
“不得不承認，這國外的錢，就是比國內好賺，利潤動輒上百萬，在國內，幾千人的大廠都未必能實現，結果她們租個辦公室，就那幾十個人就把生意給做了。”
“要不是兩個孩子身邊現在離不開人，我都想發揮余熱，給閨女幫忙去了。”
張媽媽卻不留情面地告訴老伴兒一個殘酷的現實。
“你以為自己還是小年輕？眼都花了，那么舒服的轎車，讓你開著帶我和孩子出去轉轉，沒跑多遠就喊腰疼。”
“關鍵是人家這邊的法律法規，做生意的路數，你也適應不來，還按照國內的那一套行事，肯定會給閨女添亂。”
“所以也別想那么多，咱們在這邊唯一的任務，就是把兩個孩子養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靚靚那邊不差你一個干雜活的，孩子身邊卻少不了疼愛他們的爺爺。”
老張被說教，明顯有些不服氣。
“你也別說我了，還是反省一下自己吧。”
“你那個學生，被人始亂終棄，當初靚靚幫她找律師，拿到了孩子的撫養權，男方每個月還要給撫養費，她現在已經有了這邊的身份，如果踏踏實實工作，將來生活肯定要比在國內強。”
“結果呢，狗改不了吃屎，還是只想著靠男人生活。”
“她這種人，還是少招惹為妙，你沒見她上次來看你，眼里的羨慕和嫉妒怎么都蓋不住。”
張媽媽也是感慨萬分。
“齊蘭以前多好一個孩子，文文靜靜的，從來不主動惹事，還一心向學，那時候的學生，沒有幾個能把注意力放在學習上的，就她還把我這個老師當回事。”
“結果跑到國外之后像換了個人，實在是讓人惋惜。”
齊蘭那次來這里時候的表現，張媽媽也看在眼里，而且作為她曾經的老師，如何察覺不到對方那點小心思。
她可能一直在奇怪，自己明明比靚靚來這邊的更早，日子卻過的千差萬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察覺到那孩子的探究之意，張媽媽表現的冷淡許多。
甚至自那之后，就沒有主動和對方聯系過。
“我當初也是想著，來到國外，也沒什么熟人，剛好又知道她在這邊的聯系方式，就問問她的近況。”
“已經被靚靚教育過了，你就別再數落我了。”
張靚剛來這邊的時候，徐建軍就向她普及過如何遠離危險的處事原則。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不能為了融入外國人的生活方式，去泡吧或者參加派對，那樣只會把自己置于危險之境。
而第二個危險源，就是自己的同胞了，不管是華人華僑，還是來自國內的留學生，一般就是這種對你最了解的人，卻傷你最深。
張靚一開始也認為徐建軍危言聳聽，出門在外，同胞們抱團取暖，互幫互助，才是正常的交流方式。
可接觸的人越多，張靚越發現徐建軍話里的含金量。
她就見證過，兩個來自國內的留學生，在她和蘇易晴合開的飯店里幫工，自己就是看其中一個女孩子勤快能干，比別人多開了點工資，結果就有人偷偷摸摸舉報他們飯店非法用工。
不光飯店被罰款，所有勤工儉學的留學生都失去了工作。
事后張靚才得知，就是他們店里其中一個女孩子舉報的。
她為了所謂的公平，自己心情舒暢，直接把桌子給掀了。
這是張靚的親身經歷，那些道聽途說的例子就更多了，所以她才不會同情心泛濫，變得小心謹慎。
他們一家三口從琴房里出來的時候，張靚滿心歡喜，她今天是過足了跳舞的癮。
就是有些廢兒子，徐世杰小朋友因為連著彈了好幾首鋼琴曲，又看爸媽在那兒膩歪了半天，表情有些受傷，這倆人要不是自己爸媽，小家伙才懶得伺候呢。
有他們三個加入，起居室瞬間熱鬧了起來。
張媽媽懷里的小家伙，雖然已經喝過奶粉了，看到媽媽還是激動得一竄一竄的。
張靚忙把兒子抱起來，這小家伙下意識就往媽媽胸前湊。
“他已經喝了半瓶奶粉了，別喂了。”
張靚見小家伙吃飽了還不停往自己懷里拱，順手就把他丟給一邊的徐建軍。
張世偉小朋友突然失去了目標，有些惱火，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他還是忍不住哭出聲來。
只是剛嚎了一聲，就被徐建軍用手堵住了嘴，然后又放開，如此反復操作，小家伙的哭聲變得非常有節奏感，跟唱歌一樣。
張廣棟想要阻止徐建軍的行為，卻被撲到懷里的徐世杰給打斷了。
小徐委屈地看了看自己媽媽，他是被張靚從后面踹了一腳，才跟外公撞在一起的。
“看什么看，撞到你外公也不知道道歉？”
“外公，你管管我媽，太過分了。”
張廣棟看了看正逗自己孫子玩得不亦樂乎的徐建軍，然后目光落在張靚身上，有些無奈地道。
“外公管不了那么多，管了別人也不愿意聽，哎，人一老就不中用了，意見都沒人重視。”
“爸，男孩子就要皮實點，可不能太嬌慣了，世杰就有點太靦腆了，這樣的性格到社會上是要吃虧的。”
很多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教養，懂禮貌，踏踏實實，勤勤懇懇，將來做一個老實本分、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如果有家底還好，人家只會認為這樣的孩子有教養。
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庭，等孩子進入社會之后，就會發現，太有禮貌，太注重規則，把傳統的仁義禮智信掛在嘴邊，處處受人欺負，最后只能淪為社會的邊角料。
法家鎖喉，儒家捏肋，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對自己有一套非常高的道德約束標準，循規蹈矩，注定只能在別人劃的條條框框內生存。
“那也不能把孩子當玩具在那兒擺弄啊，哪有你們這樣當父母的？”
“放心，您沒看小家伙也樂在其中嘛，來，張世偉小朋友，給爸爸笑一個。”
你還別說，這個小家伙還真配合，清脆的笑聲老張聽著，那真是震耳欲聾啊。
他算是發現了，自己想在徐老二面前擺架子，是千難萬難。
不光張靚護著他，兩個孩子也總站在徐建軍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