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群人,吃起飯來悠哉游哉,談笑風生間盡顯從容,不管是年齡還是氣質,跟普通學生都大相徑庭,特別是李曉平和梁先鋒兩個,已經有中年發福的跡象,在學生堆里特別扎眼。
周圍正在吃飯的學生下意識地會多看兩眼。
其中一個經濟系的學生,明顯是認出梁先鋒這個老師了,表情有些異樣。
“怎么啦,肚臍眼同學,你們梁老師又不帥,用的著你這樣來回打量嗎?”
旁邊的女孩兒明顯跟對方關系很好,肆無忌憚地喊著對方外號。
“在食堂見梁老師不奇怪,他旁邊坐著那位才是難得一見。”
“嗯,這個比老梁帥多了,也年輕多了,怎么,你認識?”
杜文彬這個時候故弄玄虛地賣起了關子。
“他是我們經濟系出去的學長,而且很有名,給你三次機會,看你能不能猜中?”
“跟你們梁老師是舊識,很可能還是老同學,你看到還激動成這樣,猜三次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嗎?肯定你整天掛著嘴邊的那個徐學長唄。”
“哎喲,夏琪同學挺聰明的嘛,給,這個雞腿激勵你了,瘦成這樣,該長肉了。”
杜文彬覺得他跟這個學長還真有緣,正在踟躕著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另一邊已經有人行動了。
于是他也不甘人后地湊了上去。
“你先吃著,我去打個招呼,也不知道學長還記不記得我。”
“先等等吧,前面那個是學生會副主席,他給我寫過情書,我沒搭理,你現在湊過去,還不給他借題發揮的機會啊。”
杜文彬這個時候要是退縮了,可能連他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甩了一下頭發,義無反顧地大步上前。
剩下夏琪一個人坐在餐椅上對付雞腿,不過她也沒有跟過去,真那么做了,無疑于火上澆油,男生有的時候為了在喜歡的女孩兒面前刷存在感,那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徐建軍他們老同學相聚,自然是不希望被人打擾的。
可遇到突發狀況,這些人的面子功夫還是做的很足。
京大學生會也算是人才輩出,特別是未來從政的,在這里面混幾年,絕對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過眼前這個家伙,卻明顯有些浮躁。
對方有可能是認識自己,一上來就先跟徐建軍套近乎,對旁邊介紹的梁先鋒視而不見。
老李好歹是京大老師,你一個學生在他跟前擺譜,怕是腦子有大問題吧。
所以徐建軍沒給什么好臉色,隨意敷衍幾句就把對方打發了。
倒是緊隨其中的一個經濟系學生,非常有眼力見,先是熱絡地喊了聲梁老師,簡單聊了兩句,見徐建軍擺脫了那個學生會副主席的糾纏,他才興沖沖地上前打招呼。
“徐學長,我是杜文彬,之前聽過您的講座,我還問過您問題呢,不知道您還有沒有印象?”
徐建軍記憶力超群,又經過對方提醒,立馬回憶了起來。
“你是經濟系八五級的吧,有印象,不過我要糾正一下你話里的漏洞,我可沒資格開什么講座,那次是人家馮教授的專場,我只不過是負責打雜的。”
杜文彬雖然不怯場,腦子也轉的快,可碰到徐建軍,真就沒有多大發揮空間。
反駁也不對,畢竟當時的情況的確如他所說,是以那個曾經在哈弗任職的馮教授為中心辦的講座。
可實際情況卻是,被趕鴨子上架的徐建軍,上去之后講的更精彩,也是專挑學生們關注的焦點問題一一解惑。
更別說還有后來的捐款儀式,那可是大手筆啊,別說系里了,就連學校的領導,都激動的當成緊急事務處理跟進事宜。
“我那時候剛入學不久,接受知識的能力有限,哈弗教授講的太深奧,根本聽不懂,反倒是學長您說的更接地氣,讓我受益匪淺。”
吭哧了半天,杜文彬才憋出這么一句話,旁邊的馮闖都看不下去了,幫忙打抱不平。
“徐大老板,你就別難為咱這位學弟了,小杜,你學的什么專業?”
“我學的財政,不過現在選修計算機,爭取畢業之前能拿到雙學位。”
這個時期還沒有所謂的天坑專業,無論學什么,畢業之后都不用為工作發愁,因為是包分配的。
像杜文彬這樣的操作,還真不多。
“怎么會想到選修計算機的?”
“嘿嘿,學長捐獻那批計算機之后,我們普通學生也有機會接觸到,一來二去就對這個東西產生了興趣,我感覺目前對大家計算機的應用還只停留在表面,底下還有很大的空間有待挖掘。”
這就是當初徐建軍和張選龍考慮把兼容機在國內推廣的目的之一,讓更多有才華的人接觸到最新科技產品,然后激發他們研究學習的欲望,也能加快這個行業在國內的發展。
如果計算機還像以前搞研究那樣,頂級科學家,都要排隊才有機會使用,那談何超越,幾乎不可能。
“你想挖掘哪方向的應用?這個咱們可以展開聊聊。”
“就比如說我現在學的公共財政以及稅收政策,如果能用計算機錄入基礎數據,進項開支清清楚楚,增長還是下降一目了然,有了這些輔助,目前一群人才能夠完成的任務,以后可能一個人就輕松解決。”
這小子的思路倒是沒問題,不過徐建軍見獵心喜,還是想考考這個學弟。
“那如果一個人能干一百個人的活兒,工作效率確實是提升了,人力成本也壓縮了,可剩下的九十九個人,豈不是沒活兒可干,那是讓他們失業呢,還是花錢養著?”
杜文彬很想說,既然一個人能把活兒干好,那剩下的人就沒必要留著,可念頭一轉,自己如果把這種想法說出去,跟那些周扒皮資本家就成了一丘之貉,于是剛到嘴邊的話又被他咽了回去。
斟酌再三,還是有些不確定怎么處理才是最合理的。
“這個問題其實我也沒有準確答案,我不是在打消你鉆研技術的積極性,相反,很看好你所謂的對計算機應用的開發。”
“其實老美那邊,已經開發出來相應的辦公應用軟件了,微軟的Office,你有興趣的話可以了解一下。”
簡單聊了幾句,杜文彬見人家一群人還在吃飯,就果斷告辭。
不過他回去之后沒有在女友跟前侃侃而談,反而是悶聲不響地吃飯,一直等到把餐盤里的飯菜扒干凈,杜文彬才長舒了口氣。
“哎,跟有見識的人聊天,真的是受益匪淺,人家隨意一句話,都夠我深思熟慮好久的。”
夏琪明顯有些不信。
“有你說的那么夸張嗎?”
“夸張?我一點都沒覺得,對了,你是計算機科學技術系的,微軟這個老美企業你了解過沒?”
“大概知道,我們計算機用的那套系統,好像就是這家公司開發。”
“哎,咱們什么都撿別人剩下的,學的東西大多數也都是過時的,有機會還是要走出去,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你想出國啊?現在申請可比之前難多了,而且想出去的人也如過江之鯽,除非是特別拔尖的,不然機會不大。”
夏琪說完眨巴著俏皮的大眼睛看著杜文彬,意思再明了不過,小杜同學目前同修兩個專業的課程,能吃透已經是天縱之才,獨占鰲頭就別想了。
相比于杜文彬這個還在幼苗期的副本,徐建軍促成的另一隊組合,卻是已經埋頭苦干很多天了。
張選龍負責后勤補給,求佰君負責硬肝。
窩在京城一家賓館內,他已經半個月沒有怎么出過門了,用廢寢忘食來形容他此時的狀態,再合適不過。
“小求,咱不用這么拼,休息幾天,調整一下狀態,后面效率更高也說不定。”
“張總,沒事兒,我在學校的時候訓練強度可比這個大多了,還不是照樣扛過來了,本來以為過年之前能把程序寫出來,現在看來是我自不量力了,可能還要延后。”
張選龍看著眼前這個精神有些萎靡的年輕人,滿是佩服,他感覺自己已經夠拼了,剛去港島那時候,為了掙錢什么都干,白天在外面風吹日曬,晚上回去還是鉆研資料,整理攻略。
可跟求佰君一比,簡直弱爆了。
這小子是真猛啊,電腦鍵盤都被他敲壞兩個了,要知道這可不是簡單重復的體力勞動,而是需要整體邏輯通順,流程代碼精準,不能有一絲失誤,敲打鍵盤更是需要反復檢查驗證,這也算是智力和體力的雙重考驗。
但求佰君卻輕描淡寫地堅持下來了。
他說的完成要等到年后,對于張選龍來說已經是快的每邊了,所以沒有催促,只有安慰。
“年后其實剛剛好,春節大家都放假,你整出來也暫時沒法跟進后續工作。”
“哎,實在不行我給你找個幫手吧?”
誰知求佰君聽了卻連連擺手拒絕道。
“代碼已經寫了差不多一半了,具體到每個細節,只有我最清楚,找個人其實也幫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影響我的思路。”
“就是春節這邊很少有飯店開門,咱們最好儲備一些干糧什么的。”
張選龍哪能讓他這個功臣受委屈,大手一揮。
“吃什么干糧,你先在這邊講究幾天,等下我給徐老板打個電話,讓他在宏泰大酒店給你開個商務套間,住著舒服,飯菜質量也能提升一個檔次。”
求佰君又不傻,自然不會拒絕這樣的好意,不過還是客氣道。
“你說的那種酒店,費用肯定很貴吧,咱們還沒掙到一分錢,這樣浪費會不會不太好?”
“我身家雖然跟那些大老板還沒法比,可好歹也在港島混了好幾年,這幾年參與生意也不少,住個酒店而已,還是能負擔的起的。”
宏泰這種專門接待外賓的酒店,春節都是照常營業的,甚至有些老外就喜歡華夏過年的氣氛,專門挑這個時間過來。
酒店房間跟平時一樣緊張,不過聽張選龍說是給求佰君準備的,并且他們已經開始在寫WPS的代碼,徐建軍二話不說就給他們安排了一個豪華套房。
求佰君這個北關村第一程序員,一戰成名在此一舉,徐建軍也想見證一下他的高光時刻。
“誰的電話啊?你可很少像現在這樣,高興的抑制不住自己情緒。”
“之前跟我合伙弄Super兼容機的那個老張,他們現在轉到軟件方面了,而且聽他描述,貌似進展還不錯。”
廖蕓聽他說過之后,就失去了繼續追問的興趣。
“今天荃荃回來,咱們一起去接她怎么樣?”
“你車都開那么熟了,自己去不就得了。”
“天冷路滑,雪也沒有完全化,還是你開更穩妥一點。”
廖蕓說完就盯著徐建軍,等著他的答案。
“你這高帽都給我戴上了,如果還不識相,那就是我不懂事兒了,她幾點的航班?”
“下午四點多,咱們提前出發。”
“好,記得給她帶件棉衣什么的,從港島回來,肯定穿的不夠保暖。”
正在滿屋子亂跑的徐萊聽到爸爸媽媽的對話,突然來個急剎車。
“媽媽,小姨要回來了嗎?”
“是啊,馬上你就能見到她了,怎么樣,想不想你小姨?”
“當然想啦,我也要去接小姨。”
廖荃高中三年都在他們家住,更是見證了徐萊的成長過程,她對小姨自然親近。
“去你舅舅家都沒見你這么興奮,難道在你心里,小姨比舅舅還親嗎?”
“我爸說,舅舅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跟他待在一起太無聊了,我也有同感,哎呀,媽媽你怎么又生氣了,我可是實話實說的。”
廖蕓有些無語地白了徐某人一眼。
“你都在孩子跟前說的什么鬼話?這是應該對她說的嗎?”
“我還跟小萊萊說,她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怎么,不應該說嗎?”
徐建軍只是一句話,就把廖蕓勾的轉怒為喜,不再跟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