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別的新女婿,老丈人去廚房做飯,就算幫不上什么忙,也要找點事兒做做樣子,讓自己也動起來。
可徐建軍壓根兒沒有這樣的覺悟,等廖承勇一離開客廳,他就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湊近到廖蕓身邊,逗著她恢復情緒,手也沒閑著,一會兒摸摸她圓滾滾的肚皮,一會兒攬著廖蕓肩膀,跟在自己家沒什么兩樣。
弟弟廖輝回來,廖蕓一只手表就把他打發了,到劉雪華了,廖蕓把精挑細選的幾件首飾全幫媽媽戴上,看到效果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根本不給老媽拒絕的機會。
說實在的,由于之前母女倆對持的時間太久,劉雪華都快忘記閨女給自己撒嬌的場景了。
今天被廖蕓這么又是送禮物,又是親昵地幫她佩戴各種精致貴重的首飾,弄得劉雪華還有些不自在。
“現在身子越來越不方便,就別來回跑了,這次要不是建軍說他爸媽也跟著照看,我都不敢讓你們跑這么遠,那邊就那么大的吸引力,讓你流連忘返???”
“媽,等以后有機會的話,你跟我爸也可以去那邊度個假,氣候不錯,環境優美,最關鍵的是,買東西真的很方便,不管是大件的電器,還是日常的水果蔬菜,那里都比咱們京城品類更齊全?!?/p>
“等你們住一段時間,保準也跟我一樣的感受,不信你問廖荃,這丫頭跟著遛了一圈,跟撒歡的小馬駒一樣,還在那邊交到了好朋友,走的時候還依依不舍的?!?/p>
廖荃本來對這個嬸嬸就有些怵,在她跟前拘謹的很,哪想到還被姐姐出賣,把她架到火盆上烤,面對劉雪華探究的目光,她連連擺手道。
“姐,我哪有,你別拿我開涮,我就是從小就在工廠家屬院長大,沒見過世面,一下子從封閉的小地方,跑到那種繁華的大都市,看哪兒都感覺到新奇有趣。”
看著急的都站起來的廖荃,一家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就連一直坐在那里默不作聲的廖輝,都露出些許笑意。
還是廖承勇幫侄女解了圍。
“好了,荃丫頭沒看你姐跟你開玩笑嘛,出去見見世面也挺好,開闊眼界,不做那井底之蛙。”
簡單吃完飯,徐建軍跟廖蕓起身告辭。
攙扶廖蕓本來是徐建軍的活兒,卻被廖荃搶先一步站住了身位,一直到小崔啟動汽車出發,她也一點沒有留下來的意思。
“剛剛你姐故意揭你短,你不生她氣啊,還這么緊跟不舍的?”
“我才不會跟姐姐置氣呢,姐夫是不是不想讓我跟著???反正姐姐現在這樣,你們也沒法過二人世界,我過去也不會影響什么。”
前面還有司機小崔開著車呢,妹妹就說出如此露骨的話,這讓廖蕓有些臉熱,這丫頭以前多單純老實一姑娘,都是跟著徐建軍學壞了。
“二叔讓你入學之后住校,不過我聽說學校的宿舍條件不太好,等開學讓你姐夫帶著你去看看,實在不行就走讀,住哪兒任你挑選?!?/p>
“姐,我想住你家,跟大伯他們住一起我害怕挨訓,你是不知道,剛剛你們一回去就鉆進屋里,留我一個人面對大伯,他審我跟審犯人一樣,就差讓我出個匯報材料給他寫明這次出去的點點滴滴了?!?/p>
回想起老爸一本正經的樣子,廖蕓莞爾一笑。
“你大伯那是關心你,旁人他還懶得搭理呢,就像他不待見的徐某人,今天總共都沒說上幾句話。”
見廖蕓在這里點自己,徐建軍不慌不忙辯解道。
“我跟老廖是心懷默契,一切盡在不言中,不需要長篇大論的噓寒問暖,更不需要滔滔不絕地刷存在感,君子之交淡如水,說的就是我們這種情況?!?/p>
其實老丈人跟女婿的關系很微妙,特別是剛戀愛或者剛結婚的時候,都有被偷了家的挫敗感,所以對女婿表現的不是很熱絡,再正常不過,徐建軍也不會放在心上。
但是聽了他大言不慚的話,廖蕓也沒有拆穿,只有她最清楚自己爸爸此時的心態。
“我已經提醒過爸爸,讓他把你送的畫好好收著,盡量不讓更多的人知道它真正的價值。”
“在港島的時候,你不是嚷嚷著要收回來嘛,既然打消了主意,放任自流就好,還多此一舉干什么?”
“我那是在給你掙面子,就算不要回來,那也必須讓老爸清楚禮物的價值?!?/p>
聽了廖蕓的解釋,徐建軍笑呵呵地抓住她玉手,欣慰的總結道。
“孺子可教也,看來跟為夫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人也開始變得精明許多?!?/p>
廖荃看著手握著手的兩人,笑的跟偷到小雞的狐貍一樣,怎么看他倆都不像是好人呢,自己還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跟他們住在一起被他們賣了估計還想著幫人家數錢呢,不知道算不算遇人不淑。
休整一番,回到了闊別許久的工作單位。
看著老舊低矮、已經有些年份的建筑,聽著已經熟悉的同事聊著家常,拿著時事新聞的最新報紙,徐建軍仿佛置身不同的世界。
就在不久前,他坐在摩天大樓的頂樓里,俯瞰港島蕓蕓眾生,指揮若定,動輒億萬資產的來回調動。
兩個身份有著天差地別的差異,讓徐建軍有那么一刻感覺到不真實感。
是時候跟這個身份說再見了,從剛到單位時的心懷忐忑,到后來心安理得地想辦法溜號。
從對國家部委工作的預設猜測,到一步步地揭開它神秘的面紗。
這一年多以來,也不能說毫無收獲,但繼續在這里耗著對徐建軍來說已經沒多大意思了。
編制內的論資排輩,勾心斗角,徐建軍如果硬要在這條賽道上證明自己,相信也能做出一定成績。
但以他如今已經積累到一定程度的資金規模,如果非的趟這趟渾水,到最后不說成就如何,光是來自內外的質疑聲,都會令他的路走得更加坎坷。
他自己可以問心無愧地說,老子掙這些錢都是憑本事,跟職位沒有半毛錢關系。
而且還利用從外面賺到的錢,回饋祖國,在四個現代化建設中發揮作用。
但以徐建軍對人性的理解,以及對那些不擇手段向上爬的家伙們品性的認知,真到那時候,也許根本不會給你爭辯的機會,就已經得出自己想要的結論。
既然明知道是無法兼顧的兩條路,一邊是已經鋪好的高速公路,就等自己駕駛跑車在上面疾馳;一邊是注定艱辛持久的崎嶇小道,時刻都要堤防明槍暗箭的中傷。
怎么選擇那還用問,徐建軍可不會在這種問題上犯低級錯誤。
曹益軍見徐建軍回來,本來還輕松自如地調侃他,說你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出去也不知道定時匯報工作,不拿他這個領導當回事。
可徐建軍這次沒有像往常一樣,想方設法地為自己狡辯。
反而鄭重其事地向自己鞠了一躬,曹益軍就知道這家伙又要舊事重提了,于是趕緊先堵上他到嘴邊的話。
“要是跟我談去職的事兒,免開尊口啊,你小子手上還有一大堆事情沒結束呢,換別人接手,工作重新拿起來,太費事兒了,而且我現在也沒有多余的人手?!?/p>
“領導,真不是我矯情,實在是私事千頭萬緒,把我精力都給耗盡了,實在沒法繼續給您分擔壓力了,當下的工作我肯定不會撒手不管,一些協調性的工作,我已經交到小王手里了,至于那些沒辦法推諉的事項,我會繼續跟進,直到圓滿完成的那一天?!?/p>
看著徐建軍略帶歉意的認真表情,透著不容協商的堅定,曹益軍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挽留的話。
“我知道你的能力,更清楚你已經闖出的成就,離開單位你小子照樣混的風生水起?!?/p>
“只是希望你記住,這里是你工作過的地方,有和你并肩作戰的同事,有關心愛護你的前輩老人,將來不管到哪兒,不管有多大能耐,這里都是你曾經奮斗過的地方,遇到困難只管找過來,碰到機遇也別忘了回娘家的路,能做到不?”
“那必須的,忘了哪兒也不能忘了這里,忘了誰都沒辦法忘了領導您啊。”
“滑頭,好了,我等下還有個會要參加,就不給你啰嗦了,工作上的事兒處理好,完事兒跟我打個招呼就行。”
這種國家機構,離了誰都照樣轉,只不過能遇到個有眼緣的,會來事兒的下屬,當領導的也能輕松一些。
如果徐建軍能踏踏實實留在這里,大學生光環再加上自己的重點培養,前面一定是一條康莊大道。
對很多人來說這是放棄了千載難逢的機遇,但徐建軍的情況卻有些不同。
他離了這個平臺,也許走的更遠,這點曹益軍心知肚明,所以不會在這件事兒上強求。
徐建軍從老曹辦公室出來,跟個沒事人一樣,沒有表現出一絲的異常。
把擠壓的工作扎堆處理一下,中午還若無其事地跟王楚云他們一起在食堂吃飯。
王楚云是在兩天之后,曹益軍問她跟徐建軍交接進度的時候,才從領導口中得知徐建軍要離開的消息。
回到工位上,王楚云拉長了臉,沖徐建軍埋怨道。
“我還以為你把這些事兒丟給我,是又準備跑哪兒瀟灑呢,結果你卻準備撒丫子跑路,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知道說一聲,還真能存住氣???咋地,害怕我們訛你請客吃飯???”
“請客吃飯不用訛,也不需要理由,隨時隨地都行,這個我不是給你說過嘛,早晚的事兒,沒有必要搞的人盡皆知,這個來惋惜,那個來挖苦,那我隨后幾天的工作豈不是都沒法做了?!?/p>
見王楚云還是難以釋懷的樣子,徐建軍干脆叫上她,還有出差歸來的老孟,一起單位外面的館子吃飯。
老孟還有些后知后覺,一直到王楚云把話題點明,他才知道徐建軍辭職的事兒。
“建軍,可要三思啊,你們跟我不一樣,大好前途就在眼前,我可聽說了,今明兩年之內,一個副科待遇是板上釘釘的,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你這說放棄就放棄了,真的有些可惜?!?/p>
“我這性格不適合在體制內混,再說相處這一年多,你肯定多少也知道一些我的情況,老曹雖然能夠容忍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過畢竟影響不好,他也要權衡的?!?/p>
“就算還保持現在的狀態,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啊,所以還是干脆一點,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已經定好的事兒,咱們就別在這兒糾結了,老孟還是跟我們說說你出差遇到的好玩事兒吧,聽說你們跑了不少地方。”
徐建軍岔開話題,老孟心領神會,提起他跟著文化部拍攝團隊出外勤的經歷,那可就有太多的素材可挖了。
“那幾個小日子主持人,沒見過什么大國氣象,總認為咱們國家也像他們那里一樣,小地方,村莊跟村莊打架,都敢當成是什么戰國時代?!?/p>
“他們一開始以為拍攝素材很簡單,過來這邊都沒做什么準備,還想著很快就能結束呢,結果光是京津兩地,就讓他們忙乎了個把月?!?/p>
“等我們跑到川渝地區,那就更不得了,在一個縣城待了一個月,硬是走不出去,各種各樣連我都沒聽說過的美味佳肴,讓雙方的人員應接不暇,都不舍得錯過?!?/p>
聽老孟說的起勁兒,徐建軍笑著問道。
“你們一頭扎進川渝里面,他們那兒的東西吃的慣不?重油重辣,一般人可降不住。”
“呵呵,那可不,我還好,咱們電視臺有個同僚嘴唇腫了好幾天,他這還算好的,小日子那邊有個不知輕重,非要嘗試的家伙,頂不住都便血了,就因為他,我們耽誤了兩天拍攝時間。”
聽老孟說的夸張,王楚云不可置信地說道。
“我在京城的川菜館子也吃過啊,也就比平時吃的辣一點,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p>
“真不是我杜撰,京城的館子為了做更多人的生意,菜譜多少都有改良,哪有我們在當地,原汁原味刺激,有機會小王也去那里體驗一下就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