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苑內,陸羽破天荒發怒,大聲一喊。
可謂是將家里的一眾嬌妻美妾嚇得臉色發白。
耳旁沒了平日的管弦之樂,就連那一個個嬌妻美妾也都乖乖待在一邊靜靜候著。
陸羽無疑便是這陸家的主子。
他的話便是名副其實的一言堂。
他一發怒便代表著“老天爺”動了脾氣,個個當然要乖乖聽話,即便是那些千金玉葉的公主之尊,也照樣給陸羽這份薄面。
否則也斷不可能得到什么好臉色。
“方孝孺、黃觀、馬君則他們幾人也是無奈之舉,你又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尤其是方孝孺,你還沒習慣嗎?
我這做師娘的可都快要習慣他這學生時不時的如此舉動了,怎么你這做先生的還不如我這師娘了解他?”
徐妙云手中搗著龍眼藥材,輕輕攪碎,帶著淡淡的芳香,話語也安撫著陸羽此刻的心緒。
陸羽聽后默然一嘆。
看著手上的那份大明日報,終是將脾氣緩緩收斂。
要說真生氣倒也不至于,只是沒想到這群學生一個個竟都會這般耍心眼了,也不想想他們那點小心思能瞞得過誰。
大公無私做得倒是挺體面,可卻是落了下乘,反倒成了刻意之舉。
這才是陸羽真正生氣的一點。
都在朝堂這么些時日了,卻是連個官都還沒當明白。
該順其自然便順其自然,可該因公廢私之時,只要不觸及大事,在一些小細節上稍稍放寬一些,反倒能顯出些許人情味。
雖說上行下效,臣子要看君王。
可如今天盛一朝的朱標,還有他這個實學圣賢,自然還是不一樣的。
這幾個學生可真是讓他著實操碎了心。
“那你打算如何?
難不成把他們全都找到家里狠狠揍上一頓?”
徐妙云將手中的藥材放下,好奇的目光朝陸羽看去,輕輕白了一眼,卻并不認為陸羽會做出這般事情。
黃觀、馬君則,還有方孝孺。
他們個個如今都已是朝廷大官,雖還是他的學生,但便如同孩子成了大人,親也打不得,罵不得,終究還是要給他們留些面子的。
至少她徐妙云是這么想的。
可對于陸羽而言。
面子?
這群人還要面子?
一個個厚黑學倒是學得像模像樣。
陸羽一邊冷笑,在這臨水涼亭稍高些的側廊處,抬腳一勾便抽出一根略紅的棗木棍,掂量在手里輕重適宜,可謂是剛剛好。
“把這幾個家伙,還有劉璉、姚廣孝全都給叫來,就說我這個先生要送他們一份大禮。”
陸羽嘿嘿一笑。
徐妙云見了,雖然不怎么看好,但還是聽了他的。
誰讓陸羽才是這一家之主。
很快,府里面的下人就開始忙活。
小廝來到了大明日報之處,說出陸羽的意思。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p>
方孝孺奸詐一笑,那狡猾如狐的臉龐上,似乎一眼看出了這背后的利害關系,“先生他何時對我方孝孺這般關切有禮了?
這其中一定有陰謀,而且還是大大的陰謀。”
小廝看到這一幕也早就見怪不怪,只是輕輕開口:“反正這‘禮物’也已送到,方大人若是愿去便前去即可。”
“若是不愿去,府里面的人也不會強求?!?/p>
小廝說完話便離開。
府上的大管家隨后也來到了馬君則的身前,之后又去找了道衍、李祺。
他們這些實學之人,甚至連誠意伯劉伯溫、韓國公李善長乃至魏國公徐達這些長輩全都給尋了過來。
既然要玩,自然就得玩個大的。
若是小家子氣,反倒顯得他陸羽真是在勾結黨羽、發展自己的小團體似的,到了那一步才會真的讓宮里面的人不安心。
御史中丞道衍的院子里。
他剛成婚不久,妻子剛剛生產不到數月的孩子如今已過了滿月期。
他樂呵呵地抱著孩童,時不時握著小嬰兒光滑的肌膚。
“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陸羽恐怕這是要來個大的,這幾個小家伙要倒霉嘍?!?/p>
姚廣孝抱著孩子對著身邊的婦人開口,臉上卻閃過幾分濃厚的興趣,像這種事他當然要去好好看看這出大戲。
只是出發的當日,一道道身影來到陸家之時,這會兒的工夫才明白了陸羽的手筆玩得究竟有多大。
把一眾老人全都給引了過來,讓他們這些晚輩也都是苦笑不已。
“見過魏國公、韓國公。”
御史中丞道衍拱了拱手。
他自是晚輩,所以該行的禮數一點不少。
劉伯溫也來到這兒,好似那洪武一朝的淮西一黨、浙東一黨再次聯合,可真是好一出大戲。
幾人看著彼此,面上倒也不帶半分驚慌,反正這天塌下來了,也照樣有陸羽去扛,跟他們的關系可實在不大。
一個個樂呵呵地猜出了陸羽的用意,也毫不猶豫,全然都直奔陸府而去。
等抵達陸府之處,看到了黃觀、馬君則、方孝孺幾人之后,面上更是似笑非笑。
而這三個學生看到一應長輩前來,到了這一刻。
他們似乎才了解到這其中的后患。
黃觀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馬君則臉皮微顫,方孝孺更是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感覺今天這屁股可能是保不住了。
“蒼天大地,我怎么會這么倒霉?先生不會這么小氣巴拉的?”
方孝孺顫著聲音道。
魏國公徐達輕捻著八字胡,面上帶著爽朗的笑意。
對于今天的這場好戲也是期待了多時:“那混小子會不會這么,老夫不清楚,不過今日這一番好戲卻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眼見他說了話,御史中丞道衍頷首點頭,看著面前三個年輕人的目光同樣幸災樂禍:“還是好好想想,等會兒求起情來如何開口?!?/p>
姚廣孝邊說邊駕輕就熟地在百花院內尋了個位置坐下。
李祺、劉璉他們倆算是最無奈的了,終究也是入朝為官,跟面前的黃觀、馬君則等人日后可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他們也來了。
等會兒陸羽打起人來究竟是幫還是不幫?
幫的話這不就得罪了陸羽,可若是不幫的話,豈不是得罪了面前這三個朝堂之上冉冉升起的新星嗎?
這個選擇真的好難抉擇。
暗暗想著的同時,劉璉、李祺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隨即也跟著家中的長輩一同坐了下來,對于欣賞面前的這出大戲,眾人還是有著很大興趣的。
“人都來了?”
陸羽拿著棗木棍,不知從哪個角落里蹦了出來,臉上帶著盈盈的笑意,只是那目光看上去就讓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方孝孺,此刻更是直接跑到墻角邊打算爬出去,可四周早已被陸羽吩咐人打了蠟,給他方孝孺一百年的時間。
就憑他那兩條小短腿也是白日做夢。
“唉……”
看著方孝孺的舉動,陸羽似是特別痛心一般,邊搖頭邊嘆道,“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p>
“今時今日,先生我也是無奈之舉?!?/p>
陸羽開口說話間,手持棗木棍揮舞著上前。
陸羽剛一動手。
黃觀、馬君則他們兩人迅速反應過來。
一人往左邊跑,一人往右邊跑,一邊跑一邊大喊,直接將方孝孺給出賣得干干凈凈:“先生,這件事跟我們二人沒有關系,都是他方孝孺一人所為的。我們都不過只是跟著他,誤以為是先生您的意思,所以才秉公辦事的?!?/p>
“沒錯。先生,若非如此的話,又豈會不念師生情誼?更何況我大明以忠孝治國,對先生既有師生之誼,亦有君臣之分,又豈能不曾感念?”
“都是他方孝孺。都是他讓我們二人走上了這歧路?!?/p>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黃觀、馬君則為了保全自己,發揮出的求生欲簡直無限大。
只是他們二人雖逃了一劫,可方孝孺卻已被陸羽逼到了墻角之處,好似已然成了那甕中之鱉。
“你們兩個家伙怎么可以這樣?”
方孝孺對著宦官、馬君則怒目而視,破口大罵,放聲大喊。
但兩人眼觀鼻、鼻觀心,剛剛才逃出升天的他們,怎么可能重新栽回坑里?
一個個都揮舞著“正義”的大旗,果斷且堅定地站到了陸羽的陣營里:“胳膊終究是拗不過大腿的,黑的終究也變不成白的?!?/p>
“我們二人奉勸方兄,你還是趕快承認?!?/p>
“方兄,我們好歹也是同窗情誼,你將這些事情全都承認下來,先生他也會手下留情的?!?/p>
“是這樣的嗎?”
方孝孺臉皮微顫,看著面前的陸羽步步逼近,一點兒都不信黃觀和馬君則兩人的鬼話。
片刻間,方孝孺眼睛一閉,開始了“狗咬狗一嘴毛”的反擊:“先生。黃觀和馬君則他們兩人也是罪魁禍首,絕對都是一丘之貉?!?/p>
看到眼前的方孝孺準備拼死一戰,這一刻,黃觀、馬君則兩人也急了,一個個迅速上前死死捂住他的嘴。
殊不知他們這樣的舉動,跟自投羅網也沒有太大區別,轉眼就被陸羽的“包圍圈”囊括其中,同樣成了甕中之鱉。
“先生別聽信他的鬼話。他方孝孺是什么人,別人不清楚,先生您還能不明白嗎?”
“滿嘴鬼話連篇,純純不是個好人。先生您要相信我們才對,我們兩個人才是隨時隨刻追隨先生您的左膀右臂?!?/p>
“哦?是嗎?”
陸羽調侃一聲,平靜的面龐下一刻卻露出兇厲的目光。
“好,深呼吸,很快就會過去的。
感覺到疼正常,特別正常。”
陸羽一邊開口,手中的動作卻不停,只聽得“砰砰砰”一下接著一下,小木棍捶打的聲音好似打在發面軟團上,聽起來竟那般“悅耳”,似比宮廷中宮女的嬌聲還要讓人流連忘返。
一個字。
絕了。
“就應該這樣打才對。”
李善長在旁邊看得眉飛色舞,時不時還給些指點,到最后更是拿起棗木棍,在百花院內四處“打雞打狗”,玩得不亦樂乎。
劉伯溫嘆了口氣,同樣參與了這場“飯后娛樂活動”。
反正捶打些年輕人對他們的身子也有好處,更何況我們這些老家伙能有多大力氣?
打不死人,頂多也就打個半身殘廢而已,都是灑灑水的小事情。
“誠意伯,韓國公。你們怎么也來了?這也太不公平了。”
“給我們機會,再給我們最后一次機會。”
“我們知錯了,真的知錯了,放過我們?!?/p>
可任憑這三個家伙怎么求情,陸羽不開口,旁邊的誠意伯劉伯溫、韓國公李善長本就沒打得盡興,自然不可能停下動作。
一個個面露“惋惜”之意地道:“年輕人,你們以后的路還長著,眼下‘寶劍鋒從磨礪出’,才能把你們打造出來。”
“唯有吃得苦中苦,方才能夠成為人上人?!?/p>
“看看我們家中兩個小子,一個戶部尚書,一個工部尚書,我們兩個老家伙的育兒之道,在這大明一朝絕對是頂呱呱。”
“此時此刻能教育你們這些年輕人,你們可就偷著樂?!?/p>
“哈哈哈哈?!?/p>
兩個老家伙倚老賣老起來還真像模像樣。
最后陸羽打得氣力不支,可李善長、劉伯溫、姚廣孝他們幾人卻打得越發洶涌,似是打人對他們而言實在太有樂子、太好玩了。
“再這樣打下去不會直接打死人?”
陸羽看得觸目驚心,問起劉璉和李祺這兩個年輕人。
“先生放心,家父下手有分寸的?!?/p>
李祺淡然說道。
劉璉苦笑一聲。
似是對他親愛的父親、當朝堂堂誠意伯劉伯溫這“寶刀未老”的勁頭沒太高興趣,只是一個勁點頭:“應該不會打死人的,實在不成把太醫尋來便是?!?/p>
“也就讓兩個長輩,盡盡興好了?!?/p>
看著面前兩人說出這番比他還狠心的話,陸羽只好沉默。
只能說當下的年輕人“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不要臉之極的功力,他都已是望塵莫及,佩服得五體投地。
等到一切終于塵埃落定,陸羽看著面前的方孝孺、黃觀、馬君則他們幾人,內心甚至都有了些許愧疚感。
實在是這幾個家伙太慘了,慘得讓他這個“罪魁禍首”都多了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