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猜出來了,怎么還不來拜見咱?難不成咱不是這實學圣賢,就連這點待遇都沒有了?”
朱元璋開口問道。
楊子榮、楊溥兩人趕忙上前:“草民見過太上皇。”
兩人齊聲說道。
頓時讓周圍一眾文人再次驚呆了。
太上皇?
居然是太上皇他老人家。
“太上皇。真的是太上皇。”
“我等今日可實在太幸運了,居然能有如此機會。”
眾人一個個欣喜若狂,齊齊出聲,看著面前的朱元璋,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又迅速低下頭去,好似實在不敢有什么僭越之心。
“你們兩人好好為皇上做事,知道了不?”
朱元璋指著楊榮、楊溥兩人開口說道。
兩人連連應道。
“還請太上皇放心,微臣定當誓死報答陛下恩惠,忠心耿耿,萬死不辭。”
兩人再度開口。
這番話還算是有幾分態度。
接著,除了楊榮、楊溥他們兩人之外,余下的人可不敢在這餐廳之處繼續多待。
他們實在沒有這份福氣,更不敢有什么過多的奢望。
待眾人離開餐廳之后,自有毛驤、蔣瓛、紀綱他們這些錦衣衛上前將此事吩咐妥當,絕對不會讓太上皇朱元璋微服私訪的消息泄露出去。
事情全部平息。
楊榮、楊溥兩人此刻哪里還有什么吃飯的心思,一個個的目光全都看向面前的陸羽,還有旁邊的朱元璋、馬皇后。
他們先是上前行禮一番,隨后才趕忙解決起面前的飯菜。
見他們二人吃得如狼似虎,陸羽不由苦笑。
“今時今日在你們面前的,沒什么先生、太上皇,還有太后,有的只不過是出行的一家幾口人而已。”
看到面前兩個風華正茂的少年人,之前那般揮斥方遒、指點江山,可此刻卻成了真正的毛頭小子,陸羽心頭也不禁生出一股荒誕之感。
不過細想一下又覺得理所應當。
這才是少年人該有的姿態,之前那一幕終究還是顯得老成了些。
“好了,吃不慣的話就不用繼續強撐著。”
陸羽開口。
兩人低下頭,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直到陸羽讓他們二人離去,兩人這才著急忙慌地走人,臨走之前又朝陸羽,還有朱元璋、馬皇后、徐妙云行禮。
可見他們這少年人的心緒,此刻是何等激動興奮。
“這兩個小家伙,有點意思。”
朱元璋難得夸贊了一句。
馬皇后、徐妙云兩人談起旁的事宜,陸羽默默將這兩人記在心上。
這兩人對實學一道或許用處不大,但對于治國經略這一方面,應該能成為朝堂之上姚廣孝身邊的左右助力。
對國朝之事有著巨大益處。
哪怕是大明朝,終究也缺人才。
陸羽他這大明朝的先生,可真是為此操碎了心,出來旅個游都不得安生。
難,難如上青天!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陸羽、朱元璋、馬皇后、徐妙云四人在這后餐廳內繼續閑聊,不過口中所言并非國之大事,而是成了這一路前來的私房小事。
只是在另一處。
那些出身文人、來自國子監還有地方各種學堂以及其他縣衙、府衙的文人們重新聚在一起,議論紛紛,面露濃濃的興奮之色。
“剛才那位居然是我大明實學圣賢,當今先生。難以想象。”
“莫說是先生了,怕是剛才在他身邊的兩位,應當便是先生府中的夫人,另外一位除了當今太上皇,恐怕極有可能是當朝太后。”
“可惜我等才疏學淺,終究是無法擔得住先生的考教,只有國子監甲等生的兩位楊兄這般的雄才,或許可一試。”
一眾文人正言說間,見楊子榮、楊浦兩人歸來,不假思索地熙熙攘攘全都涌了上去:“楊兄,方才先生可同兩位兄臺說了什么國事?”
“兩位兄臺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一身才學無人能比,此次被先生還有當今太上皇一眼看中,日后定當能有一番通天作為。”
對于周遭文人的夸贊,楊子榮、楊浦兩人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里,即便回來的路上稍稍回神,此刻也只是臉上勉強掛著笑,實在沒什么探討的心情。
同周圍的文人告別過后。
他們隔了一站下了車。
隨后打算乘坐其他火車,前去洛陽新都的國子大學。
幾個時辰剛過,二人騎著自行車來到了國子大學。
那開闊的石板路上,放眼望去,像他們這般騎著自行車在此處通暢無阻的人不在少數。
大明的未來在年輕一輩,這些國子大學的新鮮血液,各個潛力極佳、出身不凡,所以對于這些新時代的實學物件接受起來最為容易。
況且自行車這等連蒸汽火車都已造出來后的通用物件,也很容易被年輕一輩接受,雖然造價不菲,但大多數年輕公子哥還是能夠支付得起,最重要的是方便快捷。
到了國子大學,自行車停在旁邊的車棚里,楊子榮、楊浦二人飛速抵達他們的書社,想把在此處的解縉還有其他幾位甲等生叫過來。
兩人懷著迫切的心情,趕忙將方才在火車上的事情全數說出,哪怕隔了半日。
他們激蕩的心情也依舊沒有受到半分影響。
“兩位兄臺,好大的福緣。能遇上先生,有此番提點,日后定然大有可為。”
解縉面露驚嘆之色。
此前他對實學一道不屑一顧。
可如今的國子大學內,物理、數學、光學,包括從工部流傳而出的各種新興知識,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更新著國子大學的教材。
而國子大學的教材更新,也會流于大明五湖四海各處,成為實學一道不斷革新的力量源泉,使得他解縉早已是孜孜不倦,哪里還有什么輕視之言?
如今聽得楊子榮、楊浦兩人居然有幸和陸羽這位實學圣賢當面交談,自然是心中激蕩不已。
“唉……”
楊子榮苦笑一聲,喟然嘆了口氣才道,“可嘆當時太過激動,還有太上皇他老人家在,所以并未談及我們同窗在國子監內所聊之事。”
“倒也無妨。”
解縉上前一步,看了看旁邊的楊浦,淺淺開口,“如今我大明已然跨唐,至于再想越漢,那便是源遠流長之勢,哪怕是先生這般的圣賢,恐怕也絕不可能做到一蹴而就的。”
解縉微微說道。
面前的楊子榮卻是苦笑一番,然后反駁:“如今我大明立朝不久,不過區區數十載,便已然能遠超前朝之盛景。
假以時日,跨越漢唐也絕非奢望。
若非大明,元朝數十年,足足數代人之間,那燕云十六州還有眾多的北方之地,哪一個還知曉是我漢家子弟的地盤?
不過日后究竟是漢家還是我大明子民的地盤,便是兩說了。”
“會有那么一天的。”
老實人楊浦無聲無息地開口道。
隨后,在這國子監內,其他的優等生也來到了書社,眾人相聚一起,開始談論此事。
“若想要跨越前漢,終究是要落在我等所研習的實學一道上。
實學一道在于新,在于大同。
雖說此前在朝野之間,有數位官員大人所談的‘人人平等’之念著實天方夜譚,但卻可以包容萬千。想那大唐,連突厥也都能化為己用,如今我大明對蒙古三部那些元人,不也同樣化為己用了嗎?”
“沒錯,先生數年前在嶺南之處修建鐵路,寓意便是將那里的土司化為我大明地盤所有。如今數年過去,作用也還是分外明顯的。”
“此前楊子榮楊兄的妙論的確是高見,我大明子民如今有傲氣,亦有傲骨,不過這傲氣實在太過虛無縹緲,未來終會消散。
但這傲氣卻也該有,若無傲氣,如何能顯得出如今我大明的萬邦來朝之姿?
還有那些元人、嶺南之人,包括遼東邊關之外的達達、瓦剌,包括那些胡人部落,若是起初便不分尊卑。
他們一個個可未必會感恩于我大明的。”
此刻,在這小小的書社之間,不少實學甲等生。
其中不乏寒門出身的無名之人,高談闊論間拋出來的觀點學說,確實和楊子榮、楊浦、解縉三人分毫不差,甚至觀點更為犀利,角度更為新穎,篇篇也都是落之有物,并非只是純粹的形而上學、紙上談兵。
……
“分了尊卑又如何?朱老鬼!”
陸羽在這火車后餐廳內一邊用餐,吃著一碗陽春面,面前還搭配著三樣小菜,一邊跟面前的朱元璋開口。
對方如今是太上皇,不是宮里面的皇上天子,陸羽對他的稱呼也自然重歸原本,“如今我大明在這大洋兩岸都已是打下了大片大片的疆土,即便有朝一日要讓這萬民歸心,那也絕非今朝。
只有強盛,才會讓那些弱小之人臣服,最終漸漸同化,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至于你方才說的那‘漢人包容之心,變化萬千,足以包羅進去,未來漢人變為明人,亦是未嘗不可的’,列強便列強又如何?”
陸羽幾句,話里話外盡顯的是王霸之氣,讓面前的朱元璋聽了頻頻點頭。
如今的他雖已不坐在那九五之尊的天子之位,但從心里面還惦記著這大明、他朱家的江山,所以一旦碰到可能有影響的事,嘴巴一撇就會和陸羽探討起這些玩意兒。
等商量得大差不差,朱元璋面前那碗炸醬面也囫圇吞棗進了肚。
媳婦徐妙云還有馬皇后分別點了其他的飯食,餃子湯、餛飩面,只要銀錢足夠,哪怕是在這火車上,也照樣什么都能吃得到。
解決完這頓午飯,陸羽和朱元璋一家四口回到了休息室。
午睡過后,陸羽沖洗了把臉、漱了漱口。
再抬眼時。
他們的車票將將到站。
這站并非直發到鳳陽那邊的,而是停在附近。
這一次,朱元璋、陸羽他們一家四口微服私訪,本就要在各個地方停留一番,如此才能探訪民間之情,并非只是一味地回鳳陽老家。
而且,如今的朱元璋還沒到即將駕崩西去的年歲,萬事萬物不用太過心急。
依著陸羽看。
他朱老鬼面色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眉目之間半點死氣全無,雖說時時還緊湊著眉頭,不過也就是他朱老鬼的心氣不散而已,怎么著也還能多活二三十年,還真是名副其實的“朱老鬼”,說得過去。
馬皇后面色就更不用多說,哪怕是在古時,只要能成功闖過生孩子那道鬼門關,之后保養得當,一般情況下,女子的壽命大多數可要比男子年長得多,尤其馬皇后的福氣,比朱元璋只大不小。
下了車站,朱元璋、馬皇后、媳婦徐妙云三人在前面好似游客般左瞅瞅、右瞥瞥,看著車站之內的風貌。
那綠色的提示牌,還有四處的乘務人員不斷疏散人群,讓大家按出口方向走。
可就把陸羽給慘到了。
朱老鬼、馬皇后兩個老人家,媳婦徐妙云陸羽也不舍得讓她受累,所以四人的行囊就全都壓在了他一人頭上。
就算臨走前帶的東西不多,可陸羽此時身上也是大包小包一大堆了。
“毛驤。”
陸羽黑著一張臉對著周圍大聲喊道。
雖乘坐火車的一般非富即貴,但大多數乘車人員并不知道他毛驤究竟是誰,大明一朝同名同姓的人不在少數。
多數不過只是尋常老百姓,頂多也就是小康水準而已。
在如今大明經濟復蘇的實學盛世之下,這樣的小康家庭數目還是挺多的。
陸羽隨意大喊一聲,毛驤便如閃身一般,毫無征兆出現在他身后,小聲說道:“先生找在下有什么事嗎?”
陸羽惡狠狠地盯了毛驤一眼,咬牙切齒,毫不猶豫將身上的行李全都丟了過去,隨后也算是滿足了一下他的憂慮:“這段旅程照顧好我這先生,你我之前的舊賬就一筆勾銷,如何?”
陸羽打著商量。
毛驤笑而不露齒,欣慰又滿意地點頭:“成交。”
毛驤接過陸羽的行李,看著陸羽這先生健步如飛、大步離去。
他隨手一個響指。
轉瞬間身后蔣瓛、紀綱兩人就出現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