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回到了家里面。
李師傅還沒有定好這件事,卻是見他家里面唯一的獨苗兒子,鬧哄哄地大喊著:“我才不去學爹的技術,早就已經落伍了!現在人家的技術不僅包含著打鐵的,而且還有著煉鋼的,還能夠進入工部當個官身。
要是眼下錯過這波浪潮,以后還有沒有這種機會那可就誰都不知道。”
“娘你就勸勸爹,讓我跟師兄他們一起去工部。”
“不然讓爹一起去!”
家里的唯一一根獨苗也都瞧不起他老李家一代傳一代的技藝了。
換做之前李鐵匠自然是會大發雷霆,可現在連唯一最可靠的那個徒弟今天也隨著眾人離去了,李鐵匠不得不承認的是。
他老李家這當傳家寶一般的鐵匠技術似乎是真的跟不上這時代的發展了。
“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李鐵匠不免開始了懷疑,身邊的人都這么說,哪怕他再如何固執己見,好像也沒用。
幾天后,當周鐵牛和他幾個師弟來到這工部據點,開始繼續學習時,赫然間發現,在這學習的大廣場青磚鋪就的中央處。
居然出現了他們師傅還有小師弟的身影。
李鐵匠笑瞇瞇地背著手,胸前已然貼了一個九級鐵匠的牌子:“就你們這些瓜娃子能來這工部據點之內學習?”
“咱這個老頭子也跟著學習學習,好好看看,到底是你們師傅我有能耐,還是你們這些徒弟本事個個行!”
李鐵匠在平安縣城之內算是最好的師傅了,所以此刻跟徒弟們再次見面,相逢一笑泯恩仇,過去也就過去了。
但跟李鐵匠同樣的其他師傅和徒弟們相處的可就不行了。
有的老師傅守著門戶,在工部據點前就直接破口大罵起來:“你們這樣是不人道的!俺們祖輩辛辛苦苦研究了那么多年的技術,憑什么你們說給就給?”
“不長眼!打死都不長眼!”
但很快這樣的人就被工部的軍士給拉了下去。
頭次初犯,小闖大街,罰錢即可;第二次,這可就要關到牢里面。
這么大的事,這點小小的抗議能夠攔得住?
李鐵匠身為老人,帶著一眾徒弟,看著面前這一幕,心里暗道:“恐怕接下來實學這塊是要生事了。”
但看李鐵匠的樣子。
他卻是對此毫不擔心。
在家里面苦心想了足足幾天。
他悟出來一個道理:跟什么作對都不要跟老天爺作對,眼下在大明,“實學”這兩個字赫然間就是老天爺。
誰跟老天爺作對那是決然討不了好的。
要是真較真起來,說不定連這條命都沒了,也并非全無可能。
李鐵匠是個有智慧的人。
他若沒智慧也不可能來到這工部據點,半天功夫就把周鐵牛還有他那群徒弟全都給聚到一塊。
雖然到了這里,大家已然不再是師徒的名分,但還是挺服他李鐵匠這個人的。
又沒過幾天。
周鐵牛被這工部之內的六級工匠看中的消息傳出。
“好好去,認個師傅以后在這行里還算是真有前途,你跟我之間也就是假把式,在這實學新時代不算數的。”
這一刻,李鐵匠為了成全面前的周鐵牛這個自家大徒弟,才把這話徐徐說出。
哪怕是新時代,可舊時代的門戶之見還是有的,尊師重道更是無論到了什么時候也都不會過時。
“謝師傅!”
周鐵牛感動至極,當場就跪下身子來,給李鐵匠磕了幾個頭。
新時代的到來,年輕人比老人總該還是有點優勢的。
可接下來的數月內,各地開始緩緩出現罷工現象。
一群被淘汰、還有被蠱惑的年輕人,全都自發上街。
時間一到。
他們大喊:“可惡至極!砸了我們的飯碗,沒飯吃了,沒飯吃了!”
“老天爺睜開眼!什么當代圣人、實學圣賢,你要真是圣人,我們這些人怎會這么難過?
趕快滾出去。”
大街小巷不少的人上街鬧事。
當地的縣令還有衛所的千戶見了,雙方對視一眼。
千戶冷笑了一聲:“這群刁民!實學大道,那是我大明國策,豈容他們肆意妄為?現在該出手時還是要出手的。”
“先生雖然仁慈,但我們這些做屬下的可不能親眼見著先生就這么被欺負了去。”
“還請千戶大人放心!”
兩人說罷,衛所歷年的軍戶,還有縣衙里面的差役,也都紛紛出手,將這些鬧事的人全部通通壓入大牢。
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這樣的事情著實不少。
雖然大多數全都被壓了下去,但這么大的動靜也傳到了洛陽新都之內。
有附近的知府寫了封折子,送到了京城。
府尹之人一看,面露思索之色,隨后就同這吏部的尚書開始考較起來,最后一致決定送到武英殿去。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往小了說,無非也就是有些刁民鬧事,又沒有成建制,沒成軍隊,甚至連軍伍之中的冷兵器都沒拿出來,每年都要發生這么幾次;
可若是往大了說。
他們污蔑的便是實學、便是國策,放眼如今的大明而言,這可就不是件小事,沒人敢擅自做主了。
很快,奏章到了武英殿,到了朱標的跟前。
朱標一打量,微微一怔,對于此事一時半會的也的確是犯了幾分難。
左右一看沒主意,只能尋先生看好的人。
也就是姚廣孝。
“姚大人對此事如何看待?”
武英殿內,姚廣孝進來,面色不改也不慌亂。
面對朱標的詢問只是沉吟片刻,就給出了解決的法子:“平安縣城、天寧縣城,還有這附近的幾座縣城,鬧市之人。”
“領頭的多為守舊之人,余下的多數人則為暫時無功無業之人。
只需將一些商戶遷移到此處,便可解決大頭,剩下的不足為慮。”
姚廣孝寥寥幾句,雖不算是什么特別高明的法子,但也的確給了朱標一個驚喜。
此前武英殿內的幾個大學士討論半天,得出的答案跟姚廣孝一模一樣,看得出面前姚廣孝此人的才華不低。
“多謝姚大人!”
朱標緩緩點頭。
姚廣孝微微一笑,也就重回了他的衙院去。
“這位姚大人不同凡響,怪不得能夠被先生如此推崇,的確是有本事的。”
姚廣孝剛一離開,武英殿內,大學士們紛紛開口,言行間對姚廣孝都是多有贊賞之意。
就連武英殿大學士宋濂也是難得開口:“如此這般,看來這位姚大人,日后也必將是國之棟梁了。”
而這風聲不知怎的也傳到了此刻在工部之內,忙著改良蒸汽機的陸羽的耳朵里。
一聽此事,陸羽太熟悉了。
此刻的他精力全放在了這工部的項目上,哪里有空管理這些小事:“戶部那邊戶籍這段時間不是在統計嗎?
雖然信息可能有限滯后,但統計出來的就業率只要在百分之七十以上便生不出什么問題來。
其余的……
時代的淘汰之下,總要有人被淘汰下去的。”
陸羽說話間竟也變得鐵面無私。
做上位者,冷酷無情才能做出對于大多數而言明智的判斷來。
陸羽說了一句話。
雖是在這工部之內,可他的一言一行本就是受到這世上許多人的關注。
很快,陸羽的話就成了此前姚廣孝,還有武英殿內多數人執行下去的準則。
之前或許還有人懷疑。
但隨著陸羽開口,懷疑的卻成了極少的一部分。
畢竟朝堂中樞還有各個地方下放的官員,如今十之八九要么同實學一道有關,要么便是直接從國子監里面出來的實學學子。
陸羽如今雖未在戶部擔任國子監祭酒,但是他在這國子監之內的實學課程,可是在隨時隨地的發揮著功效,自然也是桃李滿天下。
更何況,如今這洪武一朝,廟堂之間,實學派系才是最大的山頭。
若能夠跟實學派系靠得稍微近一些,對于那未來的錦繡前程、平步青云的仕途官身,自然更是好處多多,不用言語。
于是,平安縣城的地牢之內。
這段時日已然將牢房都快填滿足足一半了。
“憑什么關我們?
難不成實學一道就是如此的只知鎮壓嗎?”
幾個讀書人開口說道。
獄卒不耐煩地,抬起木棍朝面前的牢房門重重地拍了幾下,直到眼前的這群讀書人全部安靜下來。
那獄卒二話不說,照樣拿著陸羽的名號做大旗:“有本事把這話跟先生說去!先生是何等的人,這些事難道就沒考慮到?”
“就你們一個個的比那朝堂之上的幾位尚書大人還要聰明不成?”
獄卒開口,這些讀書人徹底傻了眼。
畢竟連同他們所學的內容也都是實學相關,若是敢半分侮辱陸羽這種在世的圣賢。
他們一個個哪里還有什么前途可言,日后恐怕定是要被所有的士林之人給排斥的。
讀書人為了生計,只剩下那些大老粗,一個個就只有瞪著大眼的分了。
赫然間,在真正需要團結一致的時候。
他們這個小團體壓根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作為,可謂是十個人八百個心眼,你往東。
他往南,你往北。
他往西,有的人還非要另辟蹊徑走出一個西北來。
能成大事,那才是出了怪,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認誰。
大明境內由于這罷工一事,鬧得還挺沸沸揚揚的,但也只是曇花一現而已。
而在這美洲北部之處,此刻的平安也是來到了這卡霍基亞的城墻處。
“這里勉強可以當做一個據點,當做一個前哨站的堡壘處。”
平安的背后是這卡霍基亞城邦的城主,還有那城中的各位大人物,此刻的他們紛紛都已換成了大明的衣袍。
由于立功,個個都已成了低等的大明之人,唯有成為一等之上的正式大明之人。
他們的戶籍才會被定為“大明秦王轄下”這前列的幾個大字,所以他們還要奔著往上走,需要趕忙立功。
正式的大明之人,對于他們的誘惑力很大,尤其是誰先能夠抓住這第一波機遇,日后自然能夠一步先步步先。
沒看到那同樣是低等大明之人的,此前不過只是一個部落首領的納吉亞,如今已是被任命成為此處卡霍基亞的百戶了。
更是除了平安這個將領,以及他身邊的兩個副將之外的頭號人物,可謂是三人之下萬人之上,更是他們這些部落軍人最為明顯的向往了。
“還請平安大人放心!我納吉亞,絕不負大人的期望,絕對隨時隨地為大明做犧牲奉獻的準備!”
納吉亞一臉狂熱,低下高貴的頭顱。
平安挺好,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不需要你們犧牲,需要的是你們好好活著,好好為這片屬于大明也屬于你們的家園做貢獻。”
平安輕聲開口,不過是隨口一句振奮人心的話,卻是讓眼前的部落首領感激涕零。
這就是大明的魅力所在。
“感恩大明,愿大明、愿秦王殿下永世安康。”
“愿秦王殿下圣名在此處極其廣闊的土地之上傳揚!”
納吉亞扶著他的前胸之處,一臉的朝圣之態。
此刻的他雖然未曾見過秦王一面,但赫然間在平安等一眾將領的引導之下,將秦王朱樉視作了天神一般的人物。
可謂已然有幾分精神信仰的路子。
然后,平安帶著劉天然他們兩人,來到了這懸崖聚居的部落前。
“要么臣服,要么死!”
看著眼前的懸崖部落之人,拿著手中的石斧石錘,還有遠處的弓箭,身上也沒什么鎧甲,只有這獸皮作為遮掩防御。
平安此刻身著輕甲,手握可連發的火銃,身后還帶了近一百個親衛的他們,毫無畏懼之色,“卡霍基亞已為我大明之人的領土,附近全都是我大明的地盤!”
平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對著面前懸崖聚居之處的人開口道,“不臣服,你們會是大明的奴隸、俘虜。”
也在這時,懸崖聚居部落的首領徐徐走出,是個年邁的老人。
這段時日的他也赫然間聽說了那四方部落的事宜,看著面前的平安。
他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然后領著全族的人,顫顫巍巍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