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旁邊的遼東城也就罷了,可草原的后方那高句麗,還有其他的琉球之地,包括那些許的小島。
原本與他們草原犄角相對、共同對大明產生威脅的地界,如今卻全然成了大明的領土。
再細細查看下去,卻是能夠清晰無比的看到一條分明的包圍圈。
雖然中間時不時也有著一些小小的空白。
可更多的卻是將他們這無邊無垠的草原給全權包圍住了,哪怕是留個縫隙,可難不成讓他們草原的各個部落就此逃出去嗎?
那可實在是太過羞辱他們了。
將這份堪輿圖看完,韃靼部落的首領還有其他部落的首領,面色難看、臉色鐵青無比。
“馬哈木你讓我們看這想做什么,難不成你想投靠大明?”
韃靼部落的首領最先發難,追問出聲。
其他部落的首領此時也忍不住接二連三的追問起來。
“馬哈木你是瓦剌部落的首領,難道真就要這么輕易的背叛長生天嗎?背叛我們所有人嗎?”
對于這些人的言辭,馬哈木置之不理。
將口中的肉咀嚼著,感受著肉味的芬芳,將其咽到了肚子里,這才意猶未盡的舔著舔手指上的油香,才有空對面前這些人張嘴說話:“不投降大明拿什么去打?”
“看看這包圍圈,各地番王一旦出動咱們就是個死字。”
“要么跟那納哈出一樣投了大明,自此死雖綿延,富貴無盡,要么咱們這些各個部落首領就全部死翹翹。”
馬哈木嘴角微咧,露出燦爛的笑容,看著面前的韃靼部落的首領,卻是冷不丁的大喝:“我如今怎么把你給忘了?
這遼東城如今的大總督,那可就是你韃靼部落的人。是不是早就給你韃靼部落的留好了后手,等到將我們草原部落上各個首領的反抗勢力全部給消滅了,你到了大明那邊是不是也能封個侯爺來當當?
如此一來,你韃靼部落的首領可就真成了這大明的大功臣,比起他納哈出,恐怕也是丁點兒都不差了。”
此話一說。
頓時其他各個部落首領的注意力直接轉到了他韃靼部落首領的身上去。
畢竟納哈出出生于韃靼,這是事實,而且不僅是納哈出,包括納哈出揮下之前的數十萬大軍,同樣大多數也是來自于韃靼部落。
這也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馬哈木你這是純純的污蔑。我們韃靼部落絕不投降。”
面對韃靼首領的解釋,馬哈木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這樣的人居然也能夠成為韃靼部落的首領。
這韃靼部落除了納哈出,除了北元的那群人之外,可全都是酒囊飯袋。
“那若不是侯爺而是國公之位,若是再給你開個異姓王的封號,你真能扛得住?”
馬哈木冷下臉一喝。
這一刻卻是連韃靼部落的首領自己就已露出了破綻。
他面露猶豫,而在旁人看來這就也是他動心的跡象。
“好一個韃靼部落的首領。玩的這漢人賊喊捉賊的伎倆,差一點可就中了你的招。”
“韃靼部落的首領,現在開始你的話我們不會相信了。”
“馬哈木,我們到底該怎么辦?”
眾人隱隱約約先已然開始以馬哈木為他們的主心骨。
人心便是如此,利益受損,自然會靠攏能讓他們利益增大的人,而此時馬哈木毫無疑問正是那個合適的人選。
“若是諸位首領真的信我馬哈木,便由我馬哈木前去和大明談判,爭取給我們謀到最大的利益。”
馬哈木捋著密草般的長髯微微一笑,又看向其他的首領:“愿同大明談判的,我馬哈木張開雙手歡迎。
客人來了,有美酒;不過敵人來了,可是有著我們的彎刀。若有人敢在這其中搞什么鬼,我馬哈木可絕不會放過他的。”
此刻隨著馬哈木他的言語,在這篝火一旁不知多少的首領都開始沉默。
不是每一個部落的首領都愿意與大明站到一起的,這世上鼠目寸光的傻子一直都有,區別只是多或少的問題罷了。
可即便如此,此時場上的大局勢在馬哈木這一邊,所以很快就有很多的部落首領心甘情愿的選擇了歸附。
個個都是做出了承諾。
“只要大明能讓我們擁有著跟漢人一般無二的待遇,我們部落愿意歸順。”
“如今初春已至,部落里的子民眼下卻是連口飽飯都未必能吃得上,還不知又要再死上多少人。”
“我們部落是否歸順,就看他大明的誠意到底能夠給到哪一個份上了。”
眾人齊齊開口。
馬哈木有的答應,有的卻是笑而不語。
談判也是一件極其費心的事,唯有符合雙方的心意,這談判的事情才能夠做得下來。
春風漸漸暖了。
在這一日間,大明遼東還有周圍邊關書城全部打開,而大明的國策也早已隨著《大明日報》進入了草原各處。
哪怕其中有不少的部落首領明令禁止他們的草原族人前來大明所開辦的商貿集市經營交流、換取需要的物資。
但是在生死饑寒交迫的困境之下,一時也有不少的人來了這兒。
互市開放當日,人潮洶涌,車水馬龍,牛車、馬車,還有那趕來的羊羔咩咩咩的叫著,道路上的人頭一個接著一個。
附近除了大明百姓,還有的就是納哈出手下的那些出身于韃靼部落的人。
這些人的長相同草原上的人一般豪邁,闊臉濃眉、鷹鉤鼻再加上瞇瞇眼,自是能夠讓這些來自于草原各個部落的人安心許多。
在數個時辰之后,有人見到部落之內的族人,當真拿著羊毛、羊羔還有他們的草原豐碩的物資,從那大明開放的互市之上換取了心儀的物件,然后這人心洶涌便再也攔不住了。
哪怕是他們的部落首領看著這人心所向,卻也只能默默聽從。
“還不快去將部落所有可兌換糧食的物資全部取出?
若是去的遲了,等到這商貿市上的物資全已兌換完,看本首領再怎么收拾你。”
“是,首領大人。”
隨后一個個的部落首領發下這命令,一時間大明所開放的互市,反倒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香餑餑,再無人去提什么禁止之意了。
再阻攔者,恐怕他們部落首領也都會有著性命之憂的,讓族人活不下去,你這首領自然而然就有了取死之道。
永昌侯藍玉邁著四方步走在這商貿互市的街頭。
他走了近快有半個時辰,隨后坐在一茶攤子之內。
沒人鬧事,無論是草原來的人還是那些不懷好意的大明之人,個個都乖巧的很、溫順異常,使得他藍玉想找點事做也都是白費工夫。
“那些草原上的部落之人就一點異動也沒有?”
藍玉皺著眉,拍著手,滿是老繭的手掌摸索著面前擦得锃亮的油木桌,此時實在大為頭疼。
若這些草原部落的人不反抗。
他藍玉如何能領兵打仗?
沒有領兵打仗。
他藍玉又如何能立下軍功?
雖然單單這互市便是頭功一件,可卻還不足以支撐他一步登天,從永昌侯變成國公之尊。
如今大明開國年間,哪一個國公不都是從戰場上血雨腥風殺出來的?
他藍玉想要邁出那一步,也只有這么一個路子可走。
互市之功能讓他更進一步,但卻絕對不是國公之位,不是他藍玉想要的榮耀。
“義父。”
藍平撓了撓頭,一張臉跟藍玉一個模子里刻出來,滿是苦悶之色,“還真是出了邪,這段時日那些草原上瓦剌部落也就算了,韃靼部落居然也安分守己。要不是咱們之前跟他們交過手,還真以為他們個個全都成了良善之輩。”
此刻的藍平實在大為不解,只能與義父兩人齊齊將目光投向藍田。
“到底是怎么回事?”
藍玉大著嘴繼續悶聲悶氣地問。
藍田苦笑一聲,只好回答:“或許是我大明當下太強了,強大到讓這些瓦剌、韃靼部落連半點兒抗爭的心思都沒有。”
“那這仗還能不能打了?”
這下藍玉可真有點慌了。
若不能打仗。
他來這兒做什么?
難不成瞪著兩只大眼睛就跑到這兒來吃羊肉、穿羊皮襖、烤羊腿了?
他藍玉又不是專門做燒烤生意的。
“義父放心。”藍田倒是抱有一定期待,繼續安撫著藍玉的情緒,“眼下草原各部不過是由于初春而至,所以才暫時沒有動靜罷了。
一旦等到他們熬過去這一關,定是會有人生有異心的,屆時這邊關一戰不愁沒得打。”
藍田緩緩開口。
藍玉似有所悟,點了點頭。
的確。
自古以來,種族之間的融合哪能沒有戰爭?
要么是外戰,要么便是內戰,總得要打上這么一場,才能夠壓得住所有人的異心。
槍桿子里面出政權,只有暴力、只有勇猛的武力,才能夠讓那些不服氣的人好生呆著,徹徹底底成為大明的子民。
藍玉沒了心中煩憂,眉頭微舒,臉上又洋溢起幾分開心之意。
隨后他探頭看著互市上的熙攘光景,臉上再次有了期待。
“賣鹽了。大明的官鹽絕對比草原之前從私鹽販子手里買的更便宜更好。全都是上等的細鹽。”
“糖人。要不要給部落里的小孩多買上幾斤?孩子們可不能受苦。”
“看看這油燈。還有這些精巧物件。”
在這互市開辦的商貿集市之內,來自棲霞新鎮還有其他各處的商戶,哪怕面對這些部落里的漢子和婦人,態度也熱情滿滿,臉上沒有半分歧視之色,甚至連那齊車輪高的孩子,也都免費送著零嘴和糖葫蘆等吃食。
他們這些商戶,十之八九可都是經過西峽新鎮里晉商、徽商的培養,在陸羽的宣傳演講之下,各個自然明白“顧客是上帝”的理念。
更別提這互市涉及國事,就更不可能讓他們有半分懈怠了。
“那來上幾斤鹽,需多少錢?”
“一張羊皮子,客官。”
商戶老板賠笑一聲,也不敢隨便漫天要價。
而等到一張羊皮子換了近十斤的官鹽,這部落里的婦人滿臉詫異。
她從來沒想到,這羊皮子居然能值錢到這份上。
還有其他零嘴吃食,包括孩童的玩樂之物,莫說一張羊皮子,一只羊就能換下一小車來。一個個部落之人全都愣住了。
從未想過他們擁有的這些物件,在大明竟然這么值錢。
而愣住的不僅是部落里的族人,就連部落里的首領們也紛紛傻眼了。
他們之前自然知道這些東西值錢。
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人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來草原做生意,但從來沒想過竟然能值錢到這個地步。
瓦剌部落內,馬哈木沉默不語。
也先看著半張羊皮子換回來的吃食,竟能把他面前兩張八仙桌全都擺得滿滿當當。
他嘗了嘗。
味道還真不錯,有酥脆的、有甜糯的,應有盡有。
而這些零食的物價,部落之人專門問了互市里的商戶,人家還真就如實說了。
“殺。這些私自做生意的商人全都該殺。一個個的都不是好貨。知道他們沒良心,但這也太沒良心了。”
脫歡忍不住在帳內踱步行走,臉上青筋顯露,口中盡是殺伐之言,“這些在背地里偷偷做生意的人,個個都把咱們當成冤大頭。”
“咱們一張羊皮子就能換這么多東西,一只羊更是能換得夠十人過冬的糧食。要是以往也能換這么多,咱們瓦剌部落少死上多少人?”
脫歡緩緩開口,眼圈逐漸泛紅。
他這個虎一樣的男人,此刻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親眼見著部落里那么多人死去,對于他這個首領而言,絕非樂事。
“這些人不提了,過去的事都已過去,以后要看以后。”
馬哈木深吸一口氣,將那些心思壓下去,緩緩說道。
他心里雖不甘心,但作為部落首領,冷靜和理智才是更需要的東西。
聽到此話,脫歡再怎么不甘,也只能默默低下頭去。
他知道父親說的對。
隨后。
他和旁邊的兒子也先一起,帶著好奇的目光,再次看向馬哈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