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怎生得如此偏僻,七拐八繞,走了這么久竟還沒到?再往下走,怕都要出城了!”
南京城西郊,曲折小巷內,吐槽聲不斷,朱元璋一臉的不耐煩,一面趕路,一面抱怨著:“咱就問……究竟還有多遠啊!”
在他身前,陸羽停下腳步,回身笑道:“繞過前方那處拐角,就要到了。”他指了指前方,而后當先領路,引著朱元璋到了一處偏僻的小院前。
“喏,就是這兒了!”
小院破舊,加之地處陋巷,自然算不得上等宅院。
朱元璋已走了許久,心中早不耐煩,此刻再看這破舊庭院,不由蹙起眉頭:“咱不是給了你十好幾兩銀子么……你怎么租了這么個……偏僻破舊的院落?”
陸羽翻了翻白眼,道:“才十多兩銀子,哪能租到什么好住處?你也不想想,這可是南京城,大明首都,那租金可貴上天了!能租下這么個院子,已是咱運氣好了!”
寄居破廟,不是長久之計,陸羽花了三天功夫,才尋到這么處小院,將整個陸家班搬了過來。
院落雖然破舊,但畢竟算是個安身之所。
喬遷新居,陸羽心情不錯,不理會朱元璋在身后的抱怨,他笑著推開院門道:“走,咱帶你進去看看!”
院內已打掃干凈,又置了些石桌小凳,石桌旁還取水的小井和遮陰的大槐樹,再往里看,幾間廂房也已置了床榻帳幔,后間的廚堂也堆滿了柴火,灶臺廚具也已擦得锃亮……
乍一看,煙火氣十足,倒是個合格的住所。
“不錯,院內的狀況,倒比外頭看著規整多了……”
朱元璋環視一周,臉上洋起笑意。
“那是自然!”陸羽頗為自得:“這比咱那破廟,可強多了!”
帶著朱元璋進入正堂,陸羽大馬金刀坐了下來,抖著腿道:“今日來找我,又是為了啥?該不會是那販鹽之事,已經落實了吧?”
這話當然是玩笑,想也知道弄到鹽引須得上下打點,絕非幾日之功。
朱元璋笑著擺手:“販鹽之事稍后再議……”說著,他從胸前掏出一疊文牒,臉上笑意更顯幽邃道:“今日來,是給你送這東西的。”
陸羽心下好奇,撿了份文牒看了一眼,登時大喜過望:“這么快就辦好了?”
他手中文牒一展開,最惹眼正中位置,寫著“陸羽”、“民籍”字樣,正是他們一大幫子人的戶籍文冊。
有了這戶籍冊子,他們這些流民乞丐,便算在南京城安了家,成為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士了。
上次朱元璋提過一嘴,陸羽本以為這事且要些時間,沒承想這才三天便已辦妥。
朱元璋揚了揚眉頭,顯然也極是得意:“那是自然,這京城畢竟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吏治還算得清明,官員也不敢瀆職怠慢,咱不過遞了份文書上去,很快便有人將這戶冊全都辦妥了!”
自上次破廟一別,朱元璋一直想著如何扭轉陸羽的偏見,這戶籍之事正是極好的契機,他親自下令催辦,手下人自不敢怠慢,三日將戶籍辦好。
而后,借著此事,向陸羽吹噓夸耀一番,給他朱元璋臉上貼貼金,也是順理成章了。
“切,怕是你老朱賣了臉面替我求情,才辦得如此妥當……”陸羽撇了撇嘴,笑道:“你何苦將這功勞全甩給那皇帝老兒……”
眼見沒能替自己邀到功,朱元璋無奈苦笑,他隨即道:“還有那販鹽之事,工坊已在著手蓋建,上下關系也已在打點了,想來……要不了多久,咱便能開始賣鹽了,屆時掙了錢,我定會按約定分成,將利潤送來。”
陸羽一聽,登時眉頭一揚:“竟有這么快?”但他隨即壓下喜意,擺擺手道:“此事不急,交給你老朱操辦,我再放心不過了!”
嘴上說著不急,可心中卻是開心壞了,他沒想到老朱效率如此之高,短短三日,便將投產、銷售等諸多難題一一解決。
更可樂的是,這老朱倒是個講究人,生怕自己記掛,竟還跑來匯報進度。
看來,這家伙是個可靠的,能處!
日后有買賣,還得想著他!
“老大,景都搭好了,咱要不要再排練排練?”
正在這時,小鼻涕跑了進堂,問了句。
他們今日本是在路邊賣藝,正巧撞見朱元璋找自己,這才中斷演出趕了回來,明日還須上街表演,小鼻涕幾人便在院中布了個戲臺,提前排練起明日的戲碼。
“哦,你們先去,我待會兒過去指點!”陸羽揮了揮手,站起身來。
“怎的……有了那精鹽買賣,你還要演你那快板戲?”朱元璋大是迷惑。
陸羽聳了聳肩,無奈道:“沒法子,租了這院子,又置辦了些日常用度,我已經將家底兒都掏空了。再不上街賣藝,就得喝西北風了……”說著,他撣了撣衣衫,做出送客姿態:“若是沒事的話,我可要去院里排練了。”
朱元璋卻穩坐如山,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他點了點陸羽的座位:“你且別急著走,咱還有事要與你說。”說著,朱元璋又朝云奇使了個眼色,將他支了出去。
那云奇走出大堂,更順手將屋門關上,只留他二人獨處堂中。
看這架勢,是有隱秘之事要說。
陸羽心下好奇,也順勢坐了回去:“啥事?”
朱元璋看了眼緊閉的堂門,又將身子探近,神秘兮兮道:“你可聽說了,前些日子,陛下讓親軍都尉府的人跑了趟鳳陽,將那修建中都皇城的官兒,全都押了回來!那中都皇城,也暫停修建了。”
話說完,朱元璋已是眉飛色舞,心中也很是提氣。
此前,陸羽對他朱元璋最為不滿的,便是縱容權貴欺壓百姓,釀出鳳陽慘相,這回他親自派人法辦此案,也算是亡羊補牢。
如此好事,自然得向陸羽宣揚一番,好教他扭轉對朱天子的不佳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