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見過公子。”
“公子,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誤會?小人馬家從未同公子有過什么牽連,也從未得罪過半分……”
看著面前緊張的馬學祥,陸羽連忙安撫。
在他眼里,若是接下來事事順利,面前這馬家長子日后也算是姚廣孝的大舅兄,在他這兒的地位可是跟徐輝祖一模一樣的。
自然要給對方一份面子。
“今日前來并非惡事,而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馬學祥太過緊張,不敢多看陸羽。
可長榮巷內街坊鄰居多,很快便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是當朝圣賢。實學之道的圣人。他怎么來到我們長榮巷,還到了馬家?”
“難不成先生這是有意要迎娶馬家姑娘?”
“馬家哪是什么富貴,這完全是要一飛沖天了。”
頓時,陸羽出面。
有人叫破他的身份,直直地將四周的街坊鄰居全都驚得傻了眼,愣在原地。
……
“先生?”
看著面前的陸羽,馬家的長子馬學祥瞠目結舌,滿目震驚。
此刻的他,像是遇上了天降富貴一般,內心的震動比這長隆巷子里的街坊鄰居要大得多。
“先生要迎娶舍妹?”
馬學祥不敢置信,一字一頓地問道,只當這是昨晚睡得太沉,做的一場美夢而已。
“誤會。”
陸羽擺了擺手笑道。
馬學祥聽后,不由面露失望之色。
其他的街坊鄰居們正準備再度開口,陸羽又接著說道:“其實今日我前來,是為了穿針引線,替某人說上一門姻緣而已。”
陸羽隨即又說,便是將他那位至交好友。
御史中丞姚廣孝的情況,如今的年齡、習性,還有官身,包括家宅田畝多少,通通告知于面前的馬學祥。
陸羽也是第一次當月老,做得有些生疏,不過單是他這月老身份,還有他那至交好友姚廣孝的身份。
哪怕只是一個尋常官身,就已經把面前的馬學祥驚得目瞪口呆,半晌都回不過神。
御史中丞,那可是朝廷大員,此前還是國子監的祭酒,在實學一派之中,那都是天一般的大人物。
馬學祥自是沒那個榮幸能認識姚廣孝,不過在《大明日報》上見過這位御史中丞大人的版面,所以才能有些了解。
雖然只是道聽途說,可那天一般的大人看中了他們家的舍妹。
“難道是要去這位大人府上做個妾侍?”
馬學祥小心翼翼地問道。
此刻的他,內心連半分拒絕的心思都生不起。
得罪這種大人物。
他們馬家能有什么好下場?
只是做妾的話,確實有些對不住他家舍妹。
也不知那位姚大人的品性如何,不過能同面前的先生交好,想來也應當是不錯的。
妾室也就妾室,也不算太委屈青苗了。
正當馬學祥以長兄為父這般思緒之時,只見面前的陸羽再度開口:“我這位摯友他如今雖已而立之年,可卻還未曾娶妻,所以,馬家女兒嫁過去,是以當家大娘子的身份治理家宅,并不是什么妾室的身份。”
陸羽輕飄飄的一句話,再次將面前的馬學祥還有街坊鄰居一眾說懵了。
那可是正妻,那可是當家大娘子。
在這大明一朝,皇家還未曾選取平民為當朝皇后的先例之時,這種情況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前所未有、見所未見了。
“……莫不是在同小人開玩笑?”
馬學祥顫著聲音問道。
陸羽笑意溫和,帶著幾分啼笑皆非:“馬兄,這事關姻緣之事,又豈能拿來玩笑?”
陸羽這般言說。
面前的馬學祥面露窘色,臉色訕訕,但隨后卻是更加欣喜若狂。
他馬家難不成真的要一飛沖天了?
而且還能由面前的這位實學圣賢親自來當媒人,想必小妹嫁去那位姚大人的府宅,這當家大娘子的分量也能穩妥一些。
這門婚事也不會出現什么變數。
陸羽人如其名,樹如其影,在百姓群體之間好感頗多,簡直就跟那傳說中的神仙一般。
“先生是要來為小妹說媒的?那男方也是先生的摯友,同先生是生平知己般的存在,是當朝的姚大人?”
見到家中老母拄著木拐杖緩緩走來,馬學祥趕忙彎身上前迎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將方才馬家庭院門前的情況說了一遍。
“草民見過先生。”
來到陸羽跟前,這馬家老母雖是滿頭銀發,但對陸羽卻依舊感激涕零,甚至打算下跪行禮。
陸羽見狀趕忙將老人家扶起:“老人家萬萬不可。”
兩人寒暄一陣,幾番推辭,面前的馬家老母才總算說起了正題:“先生,我家女兒性情柔和,嫁入到那高門大戶之內,或許會受些欺負。”
“先生可否今日給老身一個保證,我家女兒嫁去那高門大戶,能過些安穩日子?
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別受太多欺負。”
“還請先生做主。”
面前的馬家老母,頂著陸羽這般大人物的壓力,能說出這番話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陸羽見狀,鄭重開口,給了他們家一個大大的保障:“那姚廣孝,當朝御史中丞,來日若敢做出納妾之事,或是家中不睦。”
“我這做先生的,定會為你馬家做主,出這個頭。”
陸羽面色肅然,金口玉言。
面前的馬家老母還有長子馬學祥已是感激涕零,又打算再次磕頭謝恩。
陸羽這般大人物的身份,能愿意為他們馬家說這句話,已是極其難能可貴了。
而四周的街坊鄰居看到這婚事似是即將落定,一個個上前對著馬家老母還有馬學祥噓寒問暖,面露討好之色。
“馬家嬸嬸,看到沒有?今日你們馬家算是真的要富貴了,就連先生都親自當了這月老媒人。”
“那位姚大人不過而立之年,正是年輕力壯,聽說朝堂之上有養生之法,當今太上皇洪武爺都活了將近六七十歲,日后還能長命百歲,這好日子以后多的是。”
“馬兄,茍富貴勿相忘。”
眾人彈冠相慶,皆笑語盈盈。
這時,馬家女兒馬青苗提著菜籃子,從東市街頭緩緩走到巷子口,看到這般大的熱鬧,自是也要上前看一眼,只是走近了才發現,居然是在自家門口。
“馬姑娘回來了。”
見到她,街坊鄰居個個更是齊齊道喜,那些嬸子、富戶家的婦人全都一窩蜂涌上去,面露濃濃的笑意,仿佛個個都是大好人。
“哥,這到底怎么回事?”
馬青苗拿著菜籃子,走到自家門前,問起了家人們。
馬學祥趕忙快速解釋了一遍,滿面紅光。
可馬青苗的反應卻是。
只見她搖了搖頭,轉身望著陸羽這位大明當朝的圣賢之人,說道:“今日勞煩先生了,不過,小女子不嫁。”
此話一出,頓時,剛剛還喜慶一片的長隆巷子,所有人立刻都靜了聲。
除了此事的確讓人匪夷所思之外,還有陸羽此時微微陰沉的表情,連帶著這整個巷子的天,都隱約像是變了色。
陸羽脾氣好是不假,可若當真生起氣來,帝王一怒伏尸百萬。
他這當代圣賢一怒,天下人也都見過,同樣不同凡響。
“那姑娘是有什么其他的顧慮嗎?我這位親朋可是不錯的人,如今對姑娘動了這份心,實屬難得。
這京城之內,高門顯貴、權貴大戶,沒人能逼得了我,也沒人能逼得了他。
哪怕日后或許會多迎娶幾門親事,卻也萬萬比不得姑娘這正妻之位,姑娘應當明白這些才是。”
陸羽說這些話并非要威脅,只是在勸說,畢竟此事對姚廣孝、對面前的馬家,甚至對這位馬青苗姑娘本人,都是難得的好事。
“你這傻妮子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馬家老母也忍不住開口,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便直接教育起自己的女兒來,“如今先生說媒,姚大人求娶,這天下有幾個女兒家能有這般福分?
你這傻妮子難不成是要氣死為娘嗎?”
此刻,哪怕平日里在家里一直寵著小妹的兄長馬學祥,也忍不住開口勸道:“青苗,你不信姚大人的性情,難道還不信先生的性情?
先生可是能寫出《紅樓夢》,知曉女兒家心思,比這天底下任何男子,甚至比太上皇都要好的絕世人物。
能被先生引以為生平知己,此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青苗,你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說到最后,馬學祥這兄長也有了不少火氣。
要知道。
這可是能領著他們馬家跨越數個階級的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放到后世,幾乎可以說是能把一個小縣城的平民百姓直接帶到國家中樞權力最高層。
這種機會,放眼數千年以來都極為少有,如今落在他們馬家頭上,光宗耀祖、光耀門楣就在今日,誰能舍得放棄?
被親人如此勸說,馬青苗心中只覺得有說不出的委屈。
陸羽察覺到了這一點,揮了揮手,讓身旁的小廝將四周的街坊鄰居暫時驅散。
“馬姑娘若有什么顧慮,不妨直說。
此事對我而言同樣至關重要,否則今日也不會親自來了。”
陸羽淡淡說道。
許是有了陸羽的安撫,面前的馬青苗這才有了一些喘息的空間,而身旁的馬家老母和兄長馬學祥,仍死死地盯著她。
馬青苗跺了跺腳,小女兒家心慌意亂,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才忍著委屈開口道:“可是那位姚大人之前不是和尚嗎?”
“和尚怎么能夠娶妻?”
“什么?”
陸羽聽到這番解釋,整個人都愣住了,完全想不到,人家姑娘居然是因為這種緣故才拒絕姚廣孝。
姚廣孝的確是和尚,而且此前一段時間還真剃了個光頭,如今好像也還是,只是陸羽平日和對方相處得久了,時日長了便不曾在意過這些,早就看得順眼了。
再加上如今姚廣孝身兼國子監祭灑、御史中丞等職,多數時候都頭戴冠帽,所以陸羽就更不會在意了。
不過他一個大老爺們不在意,人家女兒家可在意得多。
“馬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陸羽哭笑不得地問。
馬青苗低下頭:“《大明日報》上面有說過的,而且在那督察院內,這位姚大人還是個光頭的。”
馬青苗低聲開口。
陸羽笑了。
旁邊的馬家老母和兄長馬學祥,忐忑地朝陸羽看來。
陸羽淺淺解釋:“這位姚大人早年間的確入了天界寺,當過和尚,可那又如何?
當今太上皇不也在皇覺寺當過和尚,之后還做了一段時間的游僧,如今不也娶了娘娘,還有了三宮六院?”
陸羽這般開口,面前的馬青苗頓時意識到了什么。
她紅腫著眼眶抬頭,用希冀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陸羽,也生出了一份期盼:“先生的意思是說,姚大人跟太上皇一樣,也早不是和尚了?”
“那這光頭。”
“或許是他早年間戒疤留下的,又或許是他的個人習慣而已?”
“不過姑娘若是介意,直接做一頂假發即可,不會有什么影響的。”
陸羽隨口說道。
面前的馬青苗害羞地未曾多言,小臉通紅,低下頭跟個鵪鶉一般。
旁邊的兄長馬學祥看到這一幕,松了口氣。
他們馬家的富貴前程保住了。
旁邊的馬家老母見了,哪里看不出自家姑娘的心思?
想來也是,那位姚大人能跟面前這風神俊朗、五官周正的先生做摯友,想必長得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如此一來,有相貌有才華,如今還是朝堂之上的高官,年齡雖稍大了些,不過如今朝廷有了養生之法,日后也自能相伴一生,更別提他們家這門第,嫁過去當當家大娘子,那也是十輩子都難修來的福分。
哪里還敢奢望其他。
此刻,輪到她這做長輩、做娘親的上前商討了。
和陸羽一番寒暄后,這事便也就這般定了下來。
“馬姑娘可萬萬不能再反悔了。”
陸羽也打趣了一句。
“不會的,先生。”
馬青苗害羞地說,此刻連正視陸羽的勇氣都沒有了。
陸羽徹底放下心來,離去時,自是要帶著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去姚廣孝的住處,怎么著也得好好炫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