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燕王府內(nèi),朱棣與楊帆在院子里又?jǐn)[開宴席,二人暢飲閑聊。
朱棣輕聲說道:“楊先生能來北平,本王很高興,京城乃是非之地,你若再待下去,恐怕刀光劍影少不了。”
一轉(zhuǎn)眼,朱棣都快到而立之年,朝中的風(fēng)云詭譎他看得懂,卻不愿摻和。
楊帆仰面而笑,說道:“刀光劍影又何妨?我徹查‘郭桓案’、‘科舉舞弊案’全憑本心,問心無愧。”
朱棣的眸子一亮,舉杯,贊道:“好一個‘問心無愧’,本王敬楊先生一杯酒!”
酒水下肚,朱棣望著漫天繁星,道:“這些年,我經(jīng)常回憶起在應(yīng)天的時候,父皇、母后,還有大哥、二哥、三哥、五弟他們都在身邊,那好似還在昨日一般?!?/p>
朱元璋的前五個兒子,都是馬皇后所出,這五個兒子之間的兄弟感情,自然非比尋常。
朱棣喃喃說道:“遷都了也好,遷都之后,本王就住在京城,能常常見到父皇、母后,還有哥哥嫂嫂……”
楊帆卻笑了,笑道:“燕王殿下這說的,恐怕不是心里話吧?”
北平被定為都城,那朱棣的封地就要換地方,就算朱標(biāo)與朱棣兄弟之間情誼深厚,但朱皇帝定下的規(guī)矩是不會變得。
朱棣明知他的封地要換,卻對楊帆說愿意留在京城,陪伴朱皇帝馬皇后,這話便顯得言不由衷。
聞言,朱棣露出一抹無奈的笑,說道:“楊先生知我心,我本想在北平常駐,為我大明的北方柱石,抗擊北方的敵人,就如同本王隨著涼國公出征那一次,直入捕魚兒海,大破元廷,方不負(fù)大丈夫一生!”
然而如今北平被定為都城,朱棣的宏愿也將消散,說心里不苦悶不遺憾是假的。
楊帆見朱棣面露苦澀,輕聲說道:“其實,要實現(xiàn)王爺?shù)膲粝?,也不一定要在北平,天下之大,哪里沒有王爺施展才華的地方?”
朱棣微微一怔,旋即搖了搖頭,說道:“云南已經(jīng)平定,有西平侯坐鎮(zhèn),遼東的納哈出被楊先生率領(lǐng)遼東軍擊潰,本王難道要去遼東,做遼東王,有一日出兵高麗?”
楊帆蘸著酒水在桌子上繪制堅毅的地圖,道:“王爺請看,在我大明的廣西,以及云南南邊,有一地為安南,此地在五代十國,被當(dāng)?shù)卣?quán)割據(jù)自立,脫離我中原王朝之掌控?!?/p>
朱棣望著楊帆繪制的地圖,心中一動,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彩與希望。
楊帆繼續(xù)說道:“這安南東面與我大明的瓊州、雷州府隔海相望,若是在陸上從廣西、云南出兵,海上從瓊州或者雷州府出兵,水陸兩棲并進,王爺覺得安南可定否?”
朱棣微微瞇起眼睛,說道:“安南地形狹長,若是能從海上進攻,截斷安南中部,使其首尾難顧,在陸上行軍長驅(qū)直入,則安南可定矣,楊先生,你是想讓本王,去安南?”
楊帆正色說道:“安南本就是我中原王朝的一個省,五代十國之后脫離掌控,如今正是回歸的時候,王爺若能取安南,則以后整個‘東南亞’,以及‘南洋’,皆可被我大明掌控之?!?/p>
聽到這里,朱棣興奮地直接站起身,來回踱步。
楊帆為朱棣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之前朱棣一直想要在北平,北拒草原的威脅,然而楊帆卻將視角放得更遠(yuǎn)。
正如楊帆所言,安南自五代十國后脫離了中原王朝,他朱棣若是能將安南重新并入大明的版圖,并且以安南為支點,經(jīng)略那一片廣闊的陸地與海洋,其成就或許能不輸班超!
楊帆繼續(xù)說道:“殿下,您攻取安南可不僅僅是開疆拓土那么簡單,未來大明的貿(mào)易要從水路與陸路向這些國家擴展,為大明賺取海量的白銀,這海運貿(mào)易將是我大明的支柱之一。”
楊帆清楚的知道,海運貿(mào)易有多賺錢,他更清楚那群江南沿海的富商有多貪婪,他們把控海運貿(mào)易,對海運形成了較為嚴(yán)重的壟斷。
海貿(mào),乃大明的命脈之一,絕不可再重蹈覆轍,要達(dá)成這一目的,攻取安南是第一步。
此刻,朱棣的頹廢與郁悶一掃而空,道:“本王這就傳訊給西平侯,讓他派人前往安南勘探地形,待本王過去必橫掃安南!”
楊帆拉住了朱棣,讓他先坐下,說道:“王爺,這攻取安南至少要等都城營造結(jié)束,遷都之后,您不必急于一時,倒是我這里有一件事,想請殿下幫忙?!?/p>
朱棣稍稍冷靜,道:“楊先生請說,只要本王能做到的,全力助你?!?/p>
楊帆輕聲說道:“請王爺將整個北平城,乃至于順天府內(nèi)的大商人都請到北平來,三日后,吾要宴請他們,與他們談一筆‘生意’,賺取營造都城的錢糧?!?/p>
朱棣聞言詫異,說道:“父皇全力支持先生營造新都,戶部的錢糧也會陸續(xù)運送到北平,為何楊先生還要籌錢?莫非,是樓尚書故意刁難?若有這種事,本王第一個不答應(yīng)!”
楊帆一聲嘆息,說道:“王爺,這次前往應(yīng)天的工匠,大多都是官營的匠人,他們每年要為官府無償勞作,領(lǐng)取的錢糧都是有數(shù)的,而那些工役百姓除了一日三餐,更沒有任何的報酬。”
朱棣瞬間猜到了楊帆要做什么,他咧了咧嘴,勸說道:“楊先生莫不是要給他們發(fā)工錢?可是那么多人,若是都發(fā)工錢,就算每個人不多,也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那些商人不會捐錢的,就算捐錢也不夠給幾個人發(fā)工錢的?!?/p>
楊帆微微一笑,只讓朱棣為他請來那群順天府最大的商人就好,他自有辦法讓那群人乖乖掏錢。
朱棣卻不樂觀,他調(diào)侃道:“除非楊先生將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否則,那群家伙死都不會出血掏大錢的?!?/p>
朱棣對他們的評價入木三分,不過楊帆自有妙計。
三日后,北平祥云樓。
順天府有名有姓的大商人齊聚一堂,其中以張凱、王鐸、陸時中三人為首。
張凱以鹽務(wù)起家,后來生意擴展到了漕運,順天府挨著邊的州府,都有他家的漕運。
王鐸、陸時中比張凱家稍遜一籌,但那也是北邊商人里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除了他們?nèi)恢?,還有七名大商人,各個紅光滿面,小聲議論著今日的事情。
張凱品著茶,輕聲說道:“諸位老板,今日燕王殿下請咱們過來,讓他們見一見楊指揮使,可得仔細(xì)著點兒,這位爺在應(yīng)天城殺得血流成河,一個不慎,咱們?nèi)祟^不保!”
王鐸嘿嘿的笑了,道:“張兄,你就別嚇唬他們了,誰不知道楊大人鐵面無私?凡是作奸犯科的見到他發(fā)憷,咱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他為何要對咱們動手?”
張凱仰面而笑,說道:“方才不過戲言爾,說起來楊大人對咱們也有恩,若不是當(dāng)年的他在這邊徹查軍械走私案,殺了一批膽大包天的奸商,咱們也難有出頭之日?!?/p>
陸時中眉毛抖了抖,說道:“燕王府來傳訊的人說,楊大人要與咱們做生意,我想,會不會是要做‘眼鏡’的生意?”
這群商人皆是消息靈通,一位名叫王魯?shù)纳倘舜蛄艘粋€激靈,道:“可是產(chǎn)自遼東,陛下、娘娘都在用,風(fēng)靡了應(yīng)天城,有價無市的寶貝?”
見眾人齊齊看向自己,陸時中微微頷首,道:“諸位恐怕不知道,那‘眼鏡’一副就要三千兩銀子?!?/p>
三千兩?
王鐸嚇了一跳,道:“這賣的是什么寶貝?有何作用?應(yīng)天城真的有人會買?”
陸時中一副“你這人見識真短”的神情,侃侃而談道:“何止有人買?這寶貝可以架在鼻子上與耳朵上,用了之后人雖年老體衰,老眼昏花,戴上此寶之后可令眼睛返老還童,如同年輕的時候一樣!”
眾人聞言都大吃一驚,然后更吃驚的還在后面。
陸時中道:“一百副眼鏡,短短三日之內(nèi)就賣了出去,城中的勛貴人家與老學(xué)究們都想要,一副三千兩,一百副你們算算多少錢?”
王鐸倒吸一口涼氣,道:“三十萬兩?這楊大人可比我等厲害多了,莫非今日就是要談這個生意?”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摩拳擦掌,期待著楊帆的到來。
過了一刻鐘,雅間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不多時,楊帆領(lǐng)著紀(jì)綱、夏元吉走了進來。
見到楊帆,眾人都像見到了財神爺,格外熱情恭敬,紛紛向楊帆行禮。
楊帆揮揮手,說道:“諸位不必多禮,今日本官來此是要與諸位談?wù)勆?,共同富貴的?!?/p>
張凱、王鐸、陸時中等人聞言,嘴角都快壓不住了,紛紛點頭。
“大人,您是我們的貴人,我等豈能無禮?”
“大人這說的什么話?您當(dāng)年在北平治政,北平欣欣向榮。”
“對對對,我們都念著大人您的好,盼望大人您歸來呢。”
“大人請上座,請上座!”
……
在眾人的簇?fù)碇袟罘献?,與一眾商人暢飲。
楊帆沒有架子很是隨和,說起當(dāng)年在北平當(dāng)官的事情,無比感慨。
幾杯酒水下肚,張凱小心翼翼地說道:“大人,我等受大人您的邀請前來,不勝惶恐,就是不知道大人您讓我等過來,有什么事?。俊?/p>
其他的人眼巴巴瞅著楊帆,期待著楊帆的生意。
楊帆見狀微微一笑,給夏元吉使了一個眼色,夏元吉會意,將隨身攜帶的錦盒打開,放在了桌子中央。
張凱等人伸長脖子往里面觀望,果真見到了一個怪目光樣有兩片“鏡子”的東西。
張凱眼睛都被那眼鏡給吸引住,眼前這小東西,一個能換三千兩銀子,誰不心動?
楊帆悠然說道:“這寶貝本官手中還有一百件,本來準(zhǔn)備在應(yīng)天出售的,不過,本官曾經(jīng)在北平任職,對北平的父老鄉(xiāng)親們有感情,所以就將這‘眼鏡’留下來一百件,可以給諸位來出售,價格嘛,四千兩銀子一副。”
張凱等人互相看了看,陸時中干笑一聲:“大人,小人聽說在應(yīng)天城,這寶貝賣三千兩,怎么到了北平漲了一千兩?我們北平不比應(yīng)天,沒有那么多達(dá)官顯貴……”
楊帆聞言冷哼一聲,瞬間變了臉:“陸老板,本官念著與北平人的情誼才將此寶貝打來,你去打聽打聽?wèi)?yīng)天求購此寶的有多少人?得了此寶送去應(yīng)天賣,利潤翻倍也不是不可能,你們不想要,好,此事罷了?!?/p>
張凱、王鐸等人都急了,張凱高聲怒斥道:“陸老板,你怎么說話的?楊大人帶著我等發(fā)財,你還要多嘴,該罰!”
陸時中見楊帆發(fā)怒嚇了一跳,忙端起酒杯,說道:“大人,是小人失言了,四千兩就四千兩,我等買了!”
楊帆與他們做生意,轉(zhuǎn)手就能獲取高昂利潤,只有傻子才會不干。
聞言,楊帆這才臉色稍稍轉(zhuǎn)好,道:“除了此寶貝之外,本官還要你們幫個忙,傳遞消息出去,凡是你們能碰得到的地方,都要傳播出去?!?/p>
張凱等人都是興致勃勃,說道:“大人您說,我等定要效死命!”
楊帆揮揮手,說道:“本官不要你們的命,本官要你們與吾一起財源廣進,你們就這樣傳達(dá),說新都選址已經(jīng)開始,未來新都新建造的房子,要開始出售,分多個區(qū)域,有普通民宅,有三進三出的宅子等等……”
楊帆這話一出,其他人都愣住了,就是紀(jì)綱與夏元吉也都懵了。
張凱下意識地往外望了一眼,道:“楊大人,房子在哪里???您的房子可還沒有開始建造呢。”
縱使張凱等人是這個時代頂尖的商人,他們一時也無法理解楊帆的計劃,房子沒見到影子就開賣,誰會買?
楊帆站起身眺望遠(yuǎn)方,道:“未來皇宮會在那一邊,這皇城里的建筑會與我大明一起永世昌盛,就算還沒有開建,但是大明在,朝廷在,這房子就會一直升值!”
“諸位且想一想,你家的宅邸就在皇宮附近,一出門便能見到宮城,出門所見的都是達(dá)官顯貴,那這些宅邸的地皮值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