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覆蓋著萬年冰雪的，沉默而威嚴(yán)的山峰。
就在胡同口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中，一道清脆的、帶著無限歡喜的童聲，猛地劃破了凝固的空氣。
“爸爸好棒！”
不知道什么時候，念念已經(jīng)掙脫了媽媽的手，邁著小短腿跑了過來。
她就站在顧承EI的身后，仰著小臉，看著爸爸高大的背影，用力地拍著自己的小手。
“爸爸好棒！打跑壞叔叔的花了！”
那聲音清亮，充滿了孩子最純粹的崇拜與喜悅，回蕩在整個胡同里。
齊越的助理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
周圍鄰居探頭探腦的目光，工人們憋著笑的表情，還有那孩子天真無邪的歡呼……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臉上。
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后變成了一種難堪的灰敗。
孟聽雨跟在后面，看著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
看著那個坐在輪椅上，卻比任何站著的人都更具王者氣勢的男人。
看著那個在他身后，為他吶喊助威、把他當(dāng)成全世界最厲害的英雄的小小身影。
這對父女，一個霸道得不講道理，一個喝彩得理直氣壯。
她無奈地?fù)u了搖頭，嘴角卻控制不住地，一點一點向上揚起。
心底里，一片柔軟的地方，被一種溫?zé)岬那榫w填滿，暖洋洋的。
這份笨拙又霸道的在乎，遠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能讓她感到安心。
齊越的助理最終還是灰溜溜地收走了那張黑卡，指揮著工人們，將那些剛剛才小心翼翼搬下來的“垃圾”，又原封不動地裝回了車上。
卡車發(fā)動，帶著滿車的恥辱，倉皇逃離。
胡同口，終于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
顧承頤轉(zhuǎn)動輪椅，回到念念身邊。
他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女兒柔軟的頭發(fā)。
念念立刻像一只求表揚的小貓，把小臉蛋湊過去，在他寬大的手掌上蹭了蹭，眼睛笑得像兩彎月牙。
“爸爸，你好厲害！”
顧承頤看著女兒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崇拜，胸腔里那顆沉寂已久的心臟，被一種陌生的、名為“驕傲”的情緒，輕輕地撞了一下。
原來，這就是被女兒崇拜的感覺。
原來，保護她們的感覺，是這樣的。
回到家，關(guān)上院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氣氛卻與往常截然不同。
顧承頤破天荒地，沒有第一時間把自己關(guān)進那個堆滿了精密儀器的書房。
他抱著念念，坐在客廳的沙發(fā)旁，陪著她看完了剩下半集的動畫片。
他的目光雖然落在電視上，思緒卻早已飄遠。
他意識到，僅僅是“趕走”是不夠的。
齊越就像一只蒼蠅，就算這次被拍走了，下次還會換個地方，繼續(xù)嗡嗡作響。
他需要做的，不僅僅是防守。
他還需要……進攻。
可要如何進攻？
在科研領(lǐng)域，他可以輕易地碾壓任何人。
但在“追求”與“愛”這個陌生的領(lǐng)域，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新手。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在他心底悄然生根。
他擁有一顆能計算出宇宙未來的大腦，卻算不出，該如何才能讓身邊的這個女人，真正地，只屬于他一個人。
動畫片播放完畢，念念在他懷里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眼皮開始打架。
孟聽雨走過來，從他懷里接過女兒。
“我?guī)ニ缬X。”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的溫柔。
在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她的指尖，似是有意無意地，輕輕劃過他的手背。
溫?zé)岬挠|感，一閃而逝。
顧承頤的手指，卻猛地收緊了。
等到孟聽雨抱著念念的身影消失在臥室門口，他才緩緩松開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背。
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她指尖的余溫。
他控制著輪椅，回到了書房。
但這一次，他沒有走向那面寫滿了公式的白板。
他打開了那臺專門用來處理最高機密數(shù)據(jù)的電腦，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
搜索引擎的對話框里，出現(xiàn)了一行與他過往所有搜索記錄都格格不入的文字。
“新手如何約會。”
敲下回車。
屏幕上跳出了成千上萬條五花八門的答案。
“燭光晚餐，鮮花，電影院，必不可少的三件套！”
“帶她去游樂園，坐旋轉(zhuǎn)木馬，感受童話般的浪漫。”
“去山頂看日出，或者去海邊看日落，大自然是最好的催化劑。”
顧承頤那雙能看透復(fù)雜物理模型的墨色眼眸，此刻正以一種研究課題般的嚴(yán)肅，快速瀏覽著這些在他看來毫無邏輯可言的建議。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些行為的意義在哪里？
它們與增進兩人關(guān)系之間的因果聯(lián)系，邏輯鏈條是什么？
他又在搜索框里，輸入了新的關(guān)鍵詞。
“最受女性歡迎的十個約會地點。”
“情侶必做的一百件事。”
整個下午，這位京城第一科研大佬，華夏最年輕的物理學(xué)巨擘，都在用研究“高維空間弦理論”的態(tài)度，學(xué)習(xí)著一個他從未涉足過的、堪比玄學(xué)的全新領(lǐng)域。
他的表情，比面對一項國家級重點實驗項目時，還要凝重。
第二天。
清晨的陽光正好，孟聽雨正在廚房里準(zhǔn)備著今天要用的食材。
她手法嫻熟地處理著一株剛從空間里取出的，帶著靈氣的百年首烏。
刀鋒落下，發(fā)出清脆而富有節(jié)奏的聲響。
一陣輕微的輪椅滑動的聲音，由遠及近。
顧承頤滑著輪椅，來到了廚房門口，停下。
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她在晨光中忙碌的背影。
那素凈的棉麻上衣，那松松挽起的烏黑長發(fā)，那專注而寧靜的側(cè)臉，構(gòu)成了一幅讓他心安的畫面。
孟聽雨感受到了他的注視，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有事？”
她頭也不回地問。
身后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控制著輪椅，又向前滑了一點，來到她的身邊。
一只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凈整潔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手里，捏著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