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感覺一股怒火從心底竄上來,燒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有證據嗎?”
他壓低聲音問。
許漢文從皮夾克內袋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
我查了半年。”
他吐出一口煙霧。
“事發路段有個私人加油站,監控拍到了那輛保時捷,車牌號清清楚楚。但警方記錄里根本沒有這輛車的信息。”
羅飛攥緊了拳頭。江天集團,江城最大的地產開發商,董事長魏天明的獨子魏如風是有名的紈绔子弟,飆車、酗酒、緋聞不斷。
“為了自己的快感,毀了一個家庭。”
羅飛聲音冰冷。
“然后逍遙法外。”
許漢文把煙頭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碾碎。
“我會繼續查。語彤...不能白死。”
羅飛看著老友通紅的眼睛,突然意識到許漢文這些年在外漂泊,或許就是為了追查這個真相。
他伸手按住許漢文的肩膀。
“我們一起。”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羅飛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曾建”兩個字。
他按下接聽鍵。
“說。”
“老大,魏總那邊來消息了。”
曾建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帶著幾分緊張。
“他要求先拿到一億現金,再安排兩噸冰糖的交易。”
羅飛若有所思
“一億現金?他瘋了?”
“我也覺得荒謬,但陳隊說按他的要求做。”
“知道了。”
羅飛掛斷電話,轉向許漢文。
“我有任務,改天再聊。保持聯系。”
許漢文點點頭,目送羅飛快步走向停車場。
他并不知道這位老同學正在執行什么任務,但從那緊繃的背影中,他看到了十年前那個立志要當警察的少年的影子。
羅飛駕駛著那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駛向緝毒隊秘密據點。
一路上,秦老師枯瘦的手、語彤墓碑上的照片、許漢文憤怒的眼神在他腦海中交替閃現。
還有魏如風,那個可能奪走語彤生命的富二代,與他即將面對的毒梟魏天明,竟然同屬一個家族。
命運有時就是如此諷刺。
秘密據點是一間偽裝成物流公司的倉庫。
羅飛停好車,快步走進辦公室。
曾建正在檢查一箱箱的現金,見他進來立刻站起身。
“老大,都準備好了。”
羅飛掃了一眼桌上打開的箱子,里面整齊碼放的百元大鈔在燈光下泛著粉紅的光澤。”
安波的錢?”
“嗯,從他三個地下錢莊起出來的。”
曾建咧嘴一笑。
“那老小子還不知道自己老窩被端了。”
羅飛拿起一沓鈔票在手中掂了掂。
“他不會有機會知道了。”
他轉向站在一旁的陳軒然和周璇。
“你們開瑪莎拉蒂跟在后面,保持距離。”
陳軒然皺眉。
“魏總突然要現金,會不會有詐?”
“他不敢。”
羅飛冷笑。
“這批貨是他打開北方市場的關鍵,他不會為了一個億放棄更大的利益。”
“況且,這些錢都是安波的非法所得,不僅不會還,等搞定手里的事情,我還要去抄他的家。”
曾建吹了聲口哨。
“老大,你這是要黑吃黑啊。”
羅飛眼神一冷。
“安波手里有命案。”
他沒有多說,但曾建立刻收斂了笑容。
“之前給水哥的定金呢?”
曾建轉移話題。
“還回來了。”
羅飛簡短回答,沒有解釋細節。
那筆錢現在正安靜地躺在他公寓的保險箱里,作為追查語彤死亡真相的經費。
晚上,羅飛駕駛著裝載一億現金的小貨車駛向南山區。
曾建坐在副駕駛,不時通過后視鏡確認陳軒然駕駛的瑪莎拉蒂是否跟在后面。
“老大,前面有查車的。”
曾建突然壓低聲音。
前方的交警正在設卡檢查過往車輛,旁邊停著兩輛警用摩托。
“沒有岔道。”
羅飛冷靜地觀察周圍環境,減速靠近檢查點。
“應該是前兩天船上槍擊案引起的嚴查。”
他并不擔心。
他現在的身份是李順。真正的李順三天前已在彩云省被擊斃,不存在通緝問題。
他口袋里的假身份證和駕駛證足以應付例行檢查。
“減速,靠邊停車!”
一名交警揮舞著熒光棒示意。
羅飛順從地降低車速,靠向路邊。
當車窗被敲響時,他按下按鈕,玻璃降下。
“身份證、駕駛證。”
交警的聲音傳來。
羅飛遞出證件,目光不經意間與對方相遇,心頭猛地一震,站在車外的,竟是大陽派出所前所長蕭鼎坤!
那個因嫖娼被拍下視頻卻仍在警察系統內的敗類!
蕭鼎坤接過證件,手電筒的光束在”李順”的照片和羅飛臉上來回掃視。
羅飛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但面上不顯。
“給山上送什么貨?”
蕭鼎坤突然發問。
“凍貨,餐館用的。”
羅飛刻意壓低了聲音,卻還是讓蕭鼎坤覺得不對。
“聲音有點耳熟啊...”
蕭鼎坤喃喃自語,目光狐疑地在羅飛和曾建之間游移。
曾建適時地插話。
“警官,出什么大事了嗎?這么晚還查車。”
蕭鼎坤沒有回答,而是將證件遞還。
“例行檢查,注意安全。”
羅飛剛要松口氣,蕭鼎坤卻突然按住車窗。
“等等,打開車廂檢查。”
一剎那,羅飛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
車廂里那一億現金,足以讓他們被帶走調查,整個行動將功虧一簣!
“警官,都是凍貨,開了會化...”
曾建試圖周旋。
“少廢話!下車!”
蕭鼎坤突然拔高音量,手已經按在了槍套上。
羅飛的大腦飛速運轉,聯系孟浩南?來不及!而且蕭鼎坤若知道自己是臥底,恐怕會借機報復...
“我再說一遍,下車!舉手!”
蕭鼎坤已經拔出手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駕駛室。
羅飛和曾建交換了一個眼神,無奈地推開車門。夜風拂過,羅飛卻感覺不到涼意,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車廂為什么用鐵鏈鎖著?”
蕭鼎坤敏銳地發現了異常。
羅飛暗罵自己疏忽,普通凍貨哪需要如此嚴密的防護?
“鑰匙。”
蕭鼎坤命令道,槍口紋絲不動。
曾建磨蹭著掏出鑰匙,動作慢得像是電影慢鏡頭。
羅飛眼角余光瞥見后方的瑪莎拉蒂,陳軒然和周旋一定正注視著這一切...
“快點!”
蕭鼎坤不耐煩地催促。
鐵鏈嘩啦作響,曾建終于解開了鎖。
就在蕭鼎坤伸手要拉開車廂門的剎那。
一聲巨響從后方傳來,緊接著是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
蕭鼎坤猛地回頭,一輛瑪莎拉蒂撞上了路邊的警用摩托,碎片四濺!
“怎么回事?!”
蕭鼎坤大喊,顧不上車廂,轉身就跑向事故現場。
羅飛明白了陳軒然的意圖,連忙關上車廂門。
“走!”
他低喝一聲,和曾建迅速跳回車內。
引擎轟鳴,小貨車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
后視鏡中,羅飛看到蕭鼎坤正憤怒地指著他們逃離的方向,卻被事故現場牽制無法追趕。
“席小姐太機智了!”
曾建拍著大腿笑道。
羅飛嘴角微揚,但很快又恢復嚴肅。
“專心點,還沒結束。”
盤山公路蜿蜒向上,半小時后,他們終于抵達南山山頂一處廢棄的觀景臺。
一輛車旁站著三個黑影。
羅飛停穩車,和曾建一起下車。對方為首的是個精瘦男子,臉上有道猙獰的刀疤。
“李老板準時。”
刀疤男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
羅飛點頭,示意曾建打開車廂。
一摞摞捆扎整齊的現金映入眼簾。
“魏總呢?”
羅飛問道。
“老板從不出面。”
刀疤男使了個眼色,兩名手下開始搬運現金。
“明天兩噸貨,準備好了嗎?”
“船已經安排好了。”
羅飛回答。
“漢江邊交貨?”
刀疤男意味深長地笑了。
“聰明。貨會用防水布包裝,有問題就按下開關,讓它們隨江水消失。”
他做了個下沉的手勢。
“交貨后,魏總會親自把開關給你。”
羅飛若有所思
“魏總親自押貨?”
“老板重視這次交易。”
刀疤男拍拍裝滿現金的金杯車。
“明天等通知,別耍花樣。”
回程的車上,席如意卸下偽裝,長舒一口氣。
“他們信了。”
“太順利了。”
曾建從后座探頭,眼鏡片反射著路燈的光。
“魏老狐貍從不出面,這次卻要親自交貨?”
羅飛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他在試探。”
“試探什么?”
席如意皺眉。
“看我們是不是真的買家。”
羅飛瞥了眼后視鏡,確認沒有尾巴。
“兩噸貨,夠槍斃一百次。他必須確認我們不是條子。”
席如意輕哼一聲。
“警校刑偵學滿分的人,裝個毒販還不是小菜一碟?”
羅飛嘴角微揚。
這丫頭總不忘提警校成績,驕傲得像只小孔雀。
他原本計劃讓市局配合收網,但魏總太狡猾,只會在最后一刻通知地點。沒有支援,四個人的行動如同走鋼絲。
“船租好了?”
他問曾建。
“按你要求,貨船加兩噸水泥。”
曾建推了推眼鏡。
“真毒販都看不出來。”
周旋是團隊里的格斗專家,突然從手機屏幕抬頭。
“老大,孟局問需不需要增援。”
羅飛搖頭。
“來不及。魏總會卡著點通知,等支援到了,黃花菜都涼了。”
他看了眼席如意緊繃的側臉。
“怕了?”
席如意瞪他。
“怕你拖后腿!”
四人笑出聲。
但羅飛知道,真正的考驗在明天。
次日清晨,貨船靜靜停泊在漢江支流。
羅飛檢查著水泥袋的偽裝,席如意則在船艙調試通訊設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魏總的電話卻遲遲不來。
“都下午三點了!”
席如意踢了腳鐵皮艙壁。
“耍我們呢?”
羅飛卻老神在在地躺在沙發上,和周旋、曾建聯機打游戲。
“你們。”
席如意氣得跺腳。
“能不能認真點!”
“急什么。”
羅飛頭也不抬。
“魏老狐貍在熬我們耐心。”
他故意讓游戲角色挨了一槍。
“看,沖動就會死。”
席如意翻了個白眼,叫了外賣。
四人圍著折疊桌吃盒飯時,羅飛突然放下筷子。
“他會選半夜。”
“為什么?”
曾建問。
“月黑風高,方便滅口。”
羅飛輕描淡寫,余光觀察席如意的反應。
果然,她筷子頓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如常。好苗子,他想。
晚上八點,江面起霧了
羅飛站在甲板上,潮濕的霧氣像毒蛇的信子舔過臉頰。
他掏出加密手機,給孟局發了定位預測。
十點二十五分,手機終于響起。陌生號碼,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
“木洞桃花島,爛尾橋下。一小時。”
羅飛立刻通知孟局。
緝毒大隊長高偉帶隊出發,但桃花島地形復雜,他們只能把車停在五公里外徒步接近。
而羅飛的貨船已經啟程。
“檢查裝備。”
四人迅速行動,防彈衣、耳麥、手槍,席如意甚至往靴子里塞了把蝴蝶刀。
羅飛假裝沒看見,警校可不會教這個。
貨船破開黑沉沉的水面,桃花島的輪廓漸漸浮現。
那是一座被開發商拋棄的荒島,爛尾橋像骨折的胳膊支棱在水面上。
沒有燈光,沒有人聲,只有蟲鳴和波浪拍打船體的聲響。
“不對勁。”
曾建盯著熱成像儀。
“沒發現人體熱源。”
羅飛心頭一緊,撥通魏總電話。
“我們到了。”
“我也到了。”
魏總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
四人猛地轉身。爛尾橋上亮起探照燈,照得他們睜不開眼。
船頭站著穿軍大衣的男人,半邊臉藏在陰影里。
“李老板,久仰。”
魏總伸出手。
羅飛注意到他戴著手套,即使在盛夏。
握手時,羅飛感到對方掌心有硬繭,是常年用槍的痕跡。
“魏總親自來,我的榮幸。”
魏總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齒。
“貨在水里。”
“什么?”
席如意失聲。
“防水集裝箱,沉在橋墩下。”
魏總指向漆黑的水面。
“需要潛水設備。”
他掏出一個小巧的遙控器。
“這是開關。貨沒問題,它就是你們的。”
計劃有變,原以為會是普通的碼頭交接,沒想到魏總玩這一手。
羅飛朝陳軒然使了個眼色。
“你去。”
陳軒然點頭,從背包里取出便攜式潛水裝備。
魏總的手下遞來一套潛水服,她接過時手指發抖。
這不是演技,而是真實的恐懼。
羅飛知道她在警校接受過潛水培訓,但這里水流湍急,水下能見度幾乎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