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燦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眼前這輛并非姜府的馬車,不禁脫口而出:“五妹妹,你……怎么會從男子的馬車上下來?”
姜家四姑娘性子本就急躁,一著急聲調便不自覺地揚高,此時正在外頭,姜若淺有些怕她這位姐姐。
不是害怕她這個人,而是怕她急起來,她一急就一驚一乍。
姜若淺連忙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捏了一下,暗中示意她穩重些。
隨后轉身向裴煜介紹:“子衍哥哥,這是我四姐姐,姜若燦。”
又回頭對姜若燦輕聲道:“四姐姐,這位是子衍公子。”
姜若燦還是笑著見了禮,喚了一聲:“子衍公子。”
裴煜負手立于原地,只微微頷首,神色淡淡漠。
姜若燦行完禮,抬眼時朝裴煜抿唇一笑,轉而問姜若淺:“五妹妹這是要去鋪子查賬嗎?”
姜家凡是嫡出的姑娘,及笄之后府中便會撥出幾間鋪面,作為私產由她們自行打理。
姜若淺點了點頭,又朝裴煜說道:“子衍哥,我要去鋪子里。”
裴煜原先雖說要與她同去,但此時多了一位姜若燦,姜若淺這一問,也是在看他是否仍愿前往。
裴煜點頭,明顯意思還是要跟她一起去。
兩人并肩朝鋪子走去。
姜若燦卻從后邊擠了上來,硬要插在中間。
裴煜劍眉微蹙,腳步一頓,索性放緩了些,默默跟在姜若淺身后。
姜若淺低聲再次提醒:“四姐姐,不可失禮。”
若是個心細的,早該察覺氣氛有異。
可姜若燦卻回頭瞥了裴煜一眼,聲音不大不小:“這到底是誰呀?從前怎么從未見過?”
姜若淺只得輕聲阻攔:“四姐姐,別問了。”
恰在此時,掌柜迎了出來,笑著招呼:“姑娘您來啦,賬本都已備好,請您樓上坐。”
萬寶閣門面寬敞,樓上設有一間寬敞的迎客室,專用于接待貴客。
掌柜恭敬地將幾人引了上去。
姜若淺先請裴煜入座,又吩咐掌柜備茶點。
“你忙你的。”裴煜并未坐下,只負手在廳中緩步參觀。
這里裝飾還算雅致,四壁懸掛不少字畫,裴煜停在一幅《煙雨青山圖》跟前。
掌柜奉茶進來,姜若燦順手接過一盞,道:“我來吧。”
她走到裴煜身側,輕聲說道:“這是我五妹妹畫的。這房里掛的可都是名家真跡,也就她膽子大,敢把自已的畫和這些大家之作掛在一處。”
裴煜眼梢輕瞥了她一眼,淡聲道:“姜五姑娘這幅畫,畫的確不錯。”
作為長房嫡女,姜若燦向來有些心高氣傲,姜若淺沒料到,她見到裴煜竟然成這樣了。
大房和三房是姜老夫人嫡親的兩房,姜若淺和姜若燦兩人雖然性格不同,卻也沒針鋒相對過,甚至可以說相處的還不錯。
姜若淺也不怕裴煜被她勾引了去,只是她這般主動湊近,實在丟姜家女兒的顏面。
她只得輕聲喚道:“四姐姐,你來幫我看看這里的賬。”
“好。”姜若燦應聲,又往裴煜跟前近了半步,將手中的茶盞朝裴煜遞去,“子衍公子,請用茶。”
裴煜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茶盞上,神色淡漠,并未抬手去接。
德福公公一見主子蹙起的眉頭,心知他已是嫌棄,連忙上前擋在中間。
從姜若燦手中接過茶盞,肅容道:“大膽,四姑娘請退后。”
姜若淺立即起身,語氣加重:“四姐姐!”
姜若燦這才走回她身邊,猶自不覺地問:“哪里的賬看不懂?”
姜若淺沉聲道:“賬先不看了。過幾日便是大伯母生辰,四姐姐陪我去樓下選一件賀禮吧。”
不等她回應,姜若淺直接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她便往樓下走。
才步下樓梯,姜若淺的臉色便涼了下來。
姜若燦卻仍未察覺,壓低聲音追問:“五妹妹,這位子衍公子究竟是誰?我往來各家宴會,從未見過他。”
姜若淺攥緊她的手腕,語氣不容置疑:“祖母昨日還交代,不讓四姐姐總往外跑。你該回去了。”
“哼,”姜若燦挑起下巴,“你不說我也知道,他身邊跟的那個隨侍,面白無須,他必然是當今陛下。”
姜若淺唇角微牽,笑意淺淡:“姐姐,我聽祖母說自從祠堂被翻修過后,還沒人跪過。”
姜若燦抿了抿唇,語氣有些急促:“五妹妹,你別多想,我只是看他生得好看罷了……我先回去了。”
她轉身步下樓梯,卻又忽然停住,回頭低聲叮囑:“我回了,你見祖母的時候,可千萬別亂說話。”
姜若淺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緩步回到樓上。
裴煜見她進去,抬眸看過去,隨即勾唇一笑。
姜若淺覺得有些尷尬解釋:“子衍哥哥,我這個四姐姐性子略至純。”
裴煜抬手朝德福公公示意,隨后走到姜若淺的書案對面坐下。
德福公公走到胭脂跟前,給了胭脂一個眼色,倆人一起退了出去。
姜若淺翻了一頁賬冊:“這些賬冊,我還得再看一會兒。”
“你看便是,我不擾你。”裴煜順手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團扇,輕輕為她打扇。
那扇子極為精巧,扇面不僅以赤金螺絲工藝細致鑲嵌,更綴以瑩潤珍珠為飾,流蘇搖曳間光華隱現。
裴煜忽然想起幾次見姜若淺,衣飾間總有珍珠,便溫聲問道:“喜歡珍珠?”
姜若淺低低應了一聲:“嗯。”
“淺淺,”裴煜聲音低柔,目光凝在她臉上,“關于入宮之事,你究竟如何想?”
姜若淺盯著賬本,手里筆也未停:““陛下,臣女以為男女婚嫁,除了感情,也須得考量自個的利益。”
裴煜輕聲追問:“淺淺想說什么?”
姜若淺抬眸正視他道:“陛下,入宮對您而言,或許只是納一位妃嬪;但對臣女來說,卻是終身大事,關系一生幸福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