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撼動厄這種人物的心神，就必須在他最擅長、最有把握的領域正面擊破。
而鐵棠……
顯然沒有這個修為！
除了在實力上正面擊敗厄，也還有其他辦法。
比如利用未知……
讓厄自認為手到擒來，甕中捉鱉的手段失敗，同樣可以擊破他的道心。
未知。
永遠是最可怕的！
當一個事物，超出了自身認知，任何人都會感到驚訝、惶恐、不安。
但是。
厄畢竟是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身份地位還在九瞳、黑浮屠兩大天尊之上。
他的眼界見識真的超凡脫俗。
哪怕鐵棠使了不知何等手段，逃脫了必殺之勢，依舊沒有瞞過他。
“道尊殿……”
厄仰首望著穹頂，帶著深深地不甘怒吼：
“為什么！”
“為什么你助他而不助我！”
此地沒有他人，或者說沒有其他任何力量，能夠讓鐵棠躲避剛剛那一劫。
有，且僅有——
道尊殿能做到這一點！
厄徹底失態。
那種惱怒、不甘的模樣，讓九瞳、黑浮屠都為之側目，顯然他們極少遇見類似場景。
唰~
那威嚴頭顱猛地轉了過來，紫眸碧眼死死盯著鐵棠。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哪位轉世？”
“你……跟道尊殿是什么關系？”
鐵棠背負雙手，悠然在殿內漫步：“我就是我，絕不是你印象中的某人轉世。
至于我跟道尊殿的關系……”
他伸出右掌，虛空輕輕一壓。
九瞳立即心神大震，仿佛有毀天滅地的威能襲來。
嗖！
九瞳出現在了另一側。
臉色漲紅！
太可惡了，一位仙皇境，竟然將自己逼到了這個地步，哪怕是借助了道尊殿的力量，依舊讓他倍感恥辱。
可他不得不躲。
道尊殿——
太強了！
八座神山玉椅，皆是比界碑還要厲害的極道神兵。
可它們……
也僅僅只是道尊殿的一把椅子！
“看清楚了吧？”
“至少在這里，你們殺不了我。”
“而我出了此地……你們還是殺不了我！”
鐵棠表面輕松，實則心神緊繃，不敢有絲毫大意。
自己面對的是三位天尊，甚至厄可能超越了天尊，只是他的狀態非常奇怪，似乎有極大缺陷。
而對于自己和道尊殿的關系……鐵棠也搞不清楚。
只是在靠近道尊殿之時。
能夠感受到這座宮殿的親近之意，且知曉了一些特殊隱秘。
例如，法不出道尊！
任何功法、神通、仙術，乃至因果、大道等等偉力，都無法越出道尊殿一步。
哪怕是蔓延至神尊宮都做不到！
而神尊宮，也只是道尊殿演化的外圍。
真正的核心關鍵——
是此地！
是道尊殿本身??！
厄重新坐了下去，神色再度變得古井無波，紫眸偶爾閃爍，依舊透露些許不甘。
“鐵棠，我真正記住你了！”
“等我真身親至，必定會親手送你上路，這是你我之間的約定。”
鐵棠撓頭：“你有病吧？”
“誰會跟你做這種約定？這不明顯是你一廂情愿？”
厄根本不與他拌嘴，再度看了穹頂一眼，紫眸靈慧逐漸消散，連神山玉椅都轟隆隆轉了回去。
“哦？”
“兩位，你們的靠山走了?！?/p>
眼見厄轉身離去，九瞳、黑浮屠也沒有多少驚慌。
“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運，能夠得到道尊殿的青睞，但你若是以為……這樣就可以殺死我們，那你就太小看天尊了。”
鐵棠連連擺手：“不要造謠，我沒有這個想法，我只是……想給你們添點堵而已?！?/p>
殺兩位天尊，這種事，他真沒想過。
道尊殿只是親近自己，并非認主，自己頂多算是此地尊貴的客人，能夠占點地利便宜就要偷笑了。
借此斬殺兩大無上天尊……
太過癡心妄想。
何況。
道尊殿也未必有這種能力。
“你肚子里有什么壞水，就一起吐出來吧?！焙诟⊥缆氏茸尣健?/p>
“好！”
鐵棠不再嬉鬧，神色肅穆：“第一，我要你們不得插手天地人間任何事物，包括派出神使。”
黑浮屠立刻回應：“這個簡單，神宮自有規矩，道尊殿也有它的禁忌。
想必你也明白，我等雖然位列天尊，但并不能為所欲為。”
“我指得是……包括神尊宮！”
“這個……有點難，太一上面那位，并不在此地，連殿主都不會輕易干涉。”
“那我不走了，就在這里磨你們，反正我的道統已經傳開，邁入超脫只是時間問題?！?/p>
九瞳怒喝：“鐵棠，你真要做絕此事？”
“做就做了，怎么？搞得我好像跟你們關系很好是的，你是不是沒弄清互相之間的立場？
我不殺你，只是因為我實力還不夠。
但凡有一絲可能，你這時已經躺在地上了。”
“你簡直目中無人??！氣煞我也！”九瞳八臂亂舞，拳骨捏得爆響。
黑浮屠很平靜：“我會盡量勸說太一，這件事不算太難，你也知曉，神尊宮本來就極少極少插手外界之事。”
“第二么……就是我還少一些修煉寶物，你們這兩大天尊，多少有點東西在身上吧？”
“你敢敲詐我？”九瞳不敢置信，九個瞳孔瞪得渾圓。
鐵棠淡淡說道：“本來我們就是敵人，削弱你們一分，又能增強我自身，只要沒有觸及你們底線，何樂而不為呢？”
九瞳鼓起筋肉：“你別攔我，今日我高低要跟他分個生死?！?/p>
“好，我不攔你。”黑浮屠從善如流。
“……”
少頃。
待九瞳冷靜下去之后，黑浮屠才冷冷問道：“你想要什么？”
鐵棠估摸著……
這兩人已經快觸底了。
他拿出東?；纳衲荆性谡菩模骸澳銈冇惺裁刺觳牡貙?，可以培育此物？”
“你……你怎么敢的？”九瞳似是認識東?；纳衲?，臉色閃過一絲喜色，旋即又變得驚訝。
黑浮屠也是火焰晃動，顯然內心并不平靜。
“這是禁忌之物！”
“得到此物之人，沒一個有好下場，一個都沒有，我勸你好自為之?！?/p>
九瞳不滿：“你告訴他干嘛？讓他狠狠地作，早晚會死，都不用我們出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讓鐵棠心中驚疑。
東?；纳衲居惺裁唇?？
沒有！
是他們故意給自己下套？
看起來也不像。
畢竟東?；纳衲倦m然足夠稀奇、珍貴，可對于兩位天尊，尤其是這兩位來說……應當不算什么，至少不會是不可缺之物。
也不等鐵棠開口詢問，仿佛生怕他反悔，九瞳肉身一抖，無數細小的飛刀鱗甲破開，露出一個微型世界。
嗖！嗖！嗖！
一堆堆泥土從內里飛出，很快便在鐵棠面前堆了一座土山。
“九天五色泥，混沌陰陽土，太虛靈壤，天海之精……這些東西，夠你把它養到反噬你那一步了?！?/p>
黑浮屠也屈指一彈，指尖飛出一團玄黑泥土，顆顆圓潤，粒粒分明，像是無數星辰，被須彌納芥子神通縮小后形成。
“此乃星辰息壤，是土行靈物的極致之一，除了先天靈寶，你找不到比這更好的東西了。”
鐵棠看著琳瑯滿目的各種靈土，一時間有些不敢收。
不是他怕這些天材地寶被下了什么手段，而是這兩位之前的話語……讓他不得不警惕。
莫非。
東?；纳衲菊嬗惺裁唇桑?/p>
“怎么？怕了？我再給你加把火！”九瞳怪笑幾聲，掌心一翻，一根根朽木從中墜落。
這些朽木每一根都粗大無比，至少有十人合圍粗細，但全都失去了生機，沒有一片綠葉，只剩枯槁軀干。
“你讓神樹把這些吞了……它至少能夠成為仙皇，比你還強，到時候反哺于你，也是天大造化。
你修煉起來，會比喝水吃飯還要簡單，也許過不了幾年，你就能晉升超脫。
就看……
你敢不敢了！”
大量東海荒神木的出現，讓道尊殿都有了絲絲異動，傳遞給了鐵棠新的信息。
只有一個字。
【收】
鐵棠能夠感覺到，從道尊殿傳來的情緒，極為興奮，躍躍欲試。
若不是受到某種限制，它可能都會親自下場。
“你們這么大方，倒讓鐵某有些不好意思了?！辫F棠哈哈大笑，快速將所有東西塞入丹田。
隨后。
他看著二人，認真說道：“就憑今日贈禮，他日你我生死相逢，我饒你們一次！”
“大話精！”
“你能活到那時再說吧?！本磐恍家活櫋?/p>
黑浮屠倒是極為認真，朝著鐵棠抱拳拱手：“還望閣下謹記今日之言。”
鐵棠接著開口：“這第三么……”
九瞳立刻打斷了他的話語：“還來？”
“事不過三，我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焙诟⊥酪睬娜蛔屔碥|增大了一分。
“小氣……”鐵棠嘟囔一句，正色道：“莫前輩何時才會醒來？”
留著旱魃在此地，鐵棠不放心。
可旱魃若是不蘇醒，他也沒本事將其帶走。
黑浮屠解釋：“她出不去，你也不用擔憂她的問題，她已入殿，與我等算是同僚。
而且，我們也沒能力殺她！”
這話至少后半段有很大的可信度。
旱魃是與王亥一起入宮，也就是呆在這里很長時間，看起來除了失去靈智，實力反倒不降反增。
而她在百萬年前就已是僵尸之軀，幾乎沒有靈慧。
鐵棠沉吟片刻。
決定等自己超脫之后，再來拯救莫心香。
“記住我們的約定，也轉告你們殿主，這種才叫約定，別莫名其妙，單方面和我約定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快滾滾滾……”九瞳八臂齊舞，嫌棄之心溢于言表。
“皮癢了？松一松？”
“請離開此殿！”
“這才對嘛?！?/p>
“豎子?。?！”
……
鐵棠離開了道尊殿，也離開了神尊宮。
他站在神尊宮遠處，核對了一遍宮門上的《元始大道經》，確認無誤之后才離開。
“元始大道經，胖子給我的是元始道經，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么關聯？
還有道尊殿……
不會是你吧？”
鐵棠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個荒繆的念頭。
按照花惜玉的說法。
胖子元庚，的確是得到永生機緣之人，可他所在的時代……連正統大道的概念都沒有。
而且道尊殿若是元庚打造，又怎會來到自己這個世界？
理應。
在水幕中，在南海十三郎所處的夢境，乃至在另外一個不曾知曉、不曾聽聞的世界。
“道尊殿……最有可能，是某位類似花惜玉的存在，甚至可能就是花惜玉打造。
只有命、運、造化三身之一，亦或兩兩合一，乃至三位一體的某個存在打造。
才能讓自己這個‘運’身，在道尊殿如魚得水?！?/p>
鐵棠對這個猜測，有至少五成把握。
花惜玉足夠強大！
連厄也明顯有所不如，由她打造的道尊殿，的確有限制，乃至鎮壓天尊的可能。
帶著這個念頭，鐵棠穿過混度虛無，飛落星海，返回人間。
剛一踏足朝歌。
他猛然一驚，意識到自己疏漏了一點。
“不對！不對！”
“倘若道尊殿是花惜玉打造，那它對王亥，也理應有同等待遇?！?/p>
“可王亥在里面……顯然沒有自己這般舒服?！?/p>
“難道是因為王亥還沒‘覺醒’？還是說……他根本不是‘命’身？”
鐵棠緩緩走回桃園，始終摸不透個中關鍵，每個可能性都存在。
“下一次，有機會的話……帶冰瑤去一趟，就徹底清楚了?！?/p>
暫時解決了這個問題，鐵棠便將風毅放出紫府，兩人唏噓不已。
“這次……謝過了！”
“府主不必多言，我也得到了很多想要的東西，此行不虧?！?/p>
“好！我先告辭了?！?/p>
“府主，下官還是那句話……你不如轉修我的道統，先天神魔之道，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好走?！?/p>
風毅腳步一頓。
隨后輕聲回應：“我很難回頭了，不過我會考慮的，謝謝！”
待風毅離去之后，鐵棠又與諸多親朋、弟子敘說了一番。
隨后。
他選擇再度閉關。
得到兩大天尊的海量饋贈，東海荒神木可以成長到極為恐怖的地步。
尤其是九瞳丟出的那些枯木，全都是東?；纳衲镜闹黧w。
一旦全部吞噬……
鐵棠都不知道這株神樹，到底會長到什么地步。
“天尊出手還是大方，只是那禁忌之說……”他只有片刻猶豫，立即又堅定了心神。
時間——不夠了！
已經不容許他徐徐圖謀，無論是厄所說的‘我等到來’，還是歸墟之中的見聞。
都代表有巨大的災劫將要降臨。
倘若如厄所說，他真身降臨此界……鐵棠真的想不到，誰會是厄的對手！
沒有。
真的沒有。
哪怕是右相，哪怕是那位酆都大帝，都明顯與厄差了至少一截。
“實力啊，我需要足夠的實力，神樹，你會害我么？”
東海荒神木在丹田搖曳，片片綠葉抖動，組成了一個‘不’字。
看到此情此景，鐵棠莞爾一笑。
他釋懷了。
“也是，我若連一株樹都降伏不了，何談對抗那些老妖怪？”
“來吧，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