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立刻引來了眾人的凌厲目光。
不等商岳回應，太保率先問道：“聽你的意思……你也認為朝廷該出現一位新的人皇？”
鐵棠并不避諱，大方點頭承認。
“人皇或是回到了屬于他的地方，會是被困于某處絕殺之地，無論如何……他顯然短時間內是回不來了。
但人間不可一日無主！
這十來年的混亂，波濤綿延至今，大商皇朝如今統轄的地域，名義上還是整個人間。
實際上……
你我皆知！
以圣都朝歌為中心，許多外圍的苦寒地域，早已淪落到其他勢力手中。
人間大地死了不知多少生靈，地府日夜輪轉都來不及處理那些殘魂。
各位。
我知爾等追隨人皇開辟大商，心中自有一番情誼。
但念及天下蒼生，我等亦該早做抉擇！”
與在場這些人不同，鐵棠并沒有考慮朝堂上的紛爭，也沒有考慮人間各大勢力的利益影響。
單純只是從人間黎民百姓的角度出發，認為大商皇朝若是有一位新的主宰者出現，更能保證天下蒼生的生存。
一位新的人皇出現。
哪怕無法恢復到八百年來的鼎盛時期，至少可以統轄人間大地的各方勢力，收縮戰線，規劃戰局。
讓其他各地城池，乃至鄉、村、里的各地百姓不再承受妖魔鬼怪乃至仙庭、地府的侵擾。
大商若是遲遲無法出現一個聲音，那就會涌現許許多多的雜音，最終只有分裂這一個下場。
到時候仙庭、地府再大舉入侵，人間又何來抵抗之力？
這些擔憂并非鐵棠胡思亂想，也非他一家之言，而是有過往無數朝代的歷史作為明證。
甚至都無需往前多久。
僅僅只是三五千年前，就已經能夠窺得那種黑暗動亂。
如今的大商能夠勉強維持一心，靠得是過往人皇留下的余威。
但這份余威終有其極限！
除非那位橫掃天上地下的無敵霸主再次出現。
否則無需多久……
人間各方勢力的利益紛爭，再加上仙庭、地府的推波助瀾，大商分裂只在頃刻之間。
鐵棠的話語有著足夠重的份量，引來在場眾人的深思，連商岳這位‘保皇派’，此刻都沒有輕易出言反對。
這時風冰瑤眨了眨眼，傳音入密鐵棠：“若是你來舉薦，你會推舉何人成為新皇？”
鐵棠笑笑，也不隱瞞：“倘若是我……我會優先推選太保，其次便是武穆！”
“哦？為何？”這兩個人選，顯然都大大出乎了風冰瑤預料，讓她的語氣都有了波動。
“我先不說原因，且問問你心中的人選？”
風冰瑤沉寂片刻，傳音道：“我會推選左相！”
“合情合理！”鐵棠點了點頭，繼而解釋自己推選的理由。
“我舉薦太保、武穆，自是因為他們的品性、行事、背景，更為符合天下人，包括我自己心中對于人皇的要求。
他們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至超脫，修為實力難以服眾，也難以抗衡仙庭、地府。
不過我打死了青羽，解除了至尊之位的限制。
倘若在未來百十年內……
太保……亦或者武穆能夠成為新的超脫至尊，自然就解決了這個問題。”
風冰瑤也是新時代的天驕，自是能夠理解鐵棠的想法，不過她還是有些不解。
“按你所說，人間不可一日無主，朝廷推選人皇迫在眉睫，已經沒有時間給太保以及我師尊晉升。
況且即便有時間……可天下之大，無論是仙庭、地府，還是我們人間大地的各大勢力。
巔峰仙皇不知有多少，許多人都在暗暗謀算，縱使太保、我師尊再如何出眾，也不敢說一定能夠成為超脫。
此局何解？”
鐵棠淡然回應：“這便是我舉薦太保、武穆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新的至尊之位空缺，但無論是仙庭、地府，還是我們人間，沒有誰敢保證新的超脫至尊是自己這邊的人手。
可若是太保、武穆能夠成為新的人皇，便能夠凝聚我人族之大運，冥冥中獲得天地大勢的加持。
倘若朝堂上再全力支持，天下蒼生再合力共助……
我敢擔保——
新人皇有九成機會，能夠越過其他巔峰仙皇，成為新的超脫至尊！”
“你想得太過美好了，你我皆知，這種情況絕不可能出現，哪怕大商覆滅，哪怕……人族族滅！”
風冰瑤當頭澆了一盆冰冷的雪水。
人心有私。
不說仙庭、地府會不會插手，光是人間各大勢力之間，自己就有許多巔峰仙皇在等著晉升。
沒有哪個勢力，或者哪個巔峰仙皇，會將晉升超脫至尊的機會拱手讓出。
哪怕他是所謂的人皇！
鐵棠理想中的畫面，現實中絕無一絲可能出現。
“唉~”
“所以我不想再涉足朝堂太多，因為這沒有意義，哪怕以我現在的實力、威望，也根本改變不了什么。”
風冰瑤冷冷道：“那你還推我出來？”
“你的確該磨礪一二，這倒不是我故意為之，況且……你的師尊，也需要你為他助勢，不是么？”
風冰瑤沉默下來。
她剛剛已經明確拒絕，可武穆的一番傳音，讓她不得不改變了意見。
身處紅塵，自是萬般因果纏身，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隨心所欲。
此時沉寂許久的正殿，也被方猗打破了平靜。
“既然連鐵兄都這么說，看來推選新任人皇，的確是有必要著重考慮的一件事。
與其去追究石司長的真實意圖，倒不如認真思索，推選一位大家都認可的新皇出來。
諸位，明日朝會再見！”
方猗說罷，便帶著巡檢司六大神捕，齊齊消失在監察殿內。
隨后武穆、太師、太傅也紛紛告辭離去，殿內只剩太保、三位殿主以及鐵棠二人。
既然鐵棠也認可新皇出現，太保、商岳自是免不了詢問一番他們兩位的意見。
二人俱是照實說出，也不隱瞞。
少頃。
太保感嘆道：“可惜鐵棠你的修為太低，否則若是舉薦你來成為新皇，我想朝堂上也不會有太多阻力。”
商岳亦是連連頷首：“你若是超脫，不……哪怕你只有仙皇九重天，也足夠繼承‘他’了。”
“仙皇豈是易事，超脫之道更非短時間可以觸及，我不入朝堂，也是為了盡可能提升自己的修為。”
對于成為人皇，鐵棠并沒有太過渴求的欲望，商凪也不是因為想成為人皇而成為人皇。
他那稱霸天地的無敵實力，才是最終成為人皇的主因。
實力——
毫無疑問是關鍵中的關鍵。
鐵棠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四位大人，雖則我等有了推選人皇的想法，但不免是落了石司長，或者說背后那群人的圈套。
他們勢必會從中施展千般詭計，萬般謀劃，也許會推出一兩位足夠份量的人物來打擂臺。
到時候……
還需得依仗各位大人在朝堂上周旋。
鐵某人微言薄，就不插手這里面的事情了。”
太保揮了揮手，無所謂道：“你且安心，即便不論他們的陰謀詭計，就算沒有任何人攪混水，想要推選一位新的人皇出來，也絕不是一件易事。
這里面涉及到各家利益，乃至各方勢力的生死存亡，我看沒個十年八載，想都不要想。”
“不錯！”商岳也贊同道：“如今天地間的巔峰仙皇，都在渴求那破入超脫至尊的機會。
這等時機，萬古難逢。
仙庭也好，地府也罷，短時間都不可能驅使這些人行走人間。
這對于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也將會是人間大地最為平靜、安穩的一段時間。
你需得牢牢抓住這個機會，盡可能提升自己的修為實力，哪怕無法突破至神皇境，也要想法設法提高每一分實力。
我能預感到……
大動亂即將來襲，也許就在新的超脫至尊出現之后。
最晚。
也不會超過千年時間。
等靈山那批戰死的仙神復活，仙庭、地府勢必會卷土重來，一舉打破如今格局，乃至吞并我們整個人間。”
靈山一役。
為失去人皇的人間大地，爭奪了短暫的平和時期。
可具體這段時間能夠維持多久……
誰也沒有把握！
商岳的一番話，讓鐵棠心中沉淪已久的一個疑惑，再次升到了嗓子眼。
他不假思索問道：“我看仙庭、地府，包括殿主、太保在內，似乎都認為各方仙神，乃至仙神霸主、神皇、仙皇會是決定性的力量。
那么……
超脫至尊莫非真的不下場么？
千年之前。
人皇一統天下，就沒有戰死任何一位超脫至尊？”
天地間的超脫至尊很少很少，這點鐵棠已經從玉婉婉口中得知。
相比仙庭、地府、人間，那近乎恒河沙數般的生靈數量，古往今來所有種族，所有生靈所誕生且存活的超脫至尊。
不過一百零八之數！
可能這個數字不是絕對準確，但再多，也就是多出幾位罷了。
依舊是少得可憐。
如此稀少的人數，卻因為超脫至尊那恐怖的浩瀚偉力，代表著主宰一切的關鍵力量。
甚至可能是決定性的力量！
千年之前，人皇崛起至開辟大商時期，勢必是經歷了無數大戰，才能掀翻三五千年的黑暗時期，成就如今的豐功偉業。
這里面……
勢必有超脫至尊下場，也勢必會產生傷亡。
“涉及到核心利益的戰場，超脫至尊自然也會出手，無論是千年以前，還是現在。
不過出手歸出手，有時候分出勝負即刻，沒必要，也很難去到分出生死那一步。
仙神已經號稱不死，超脫至尊更是極其難以徹底擊殺。
況且我當年所見到的一幕幕，皆是三三兩兩的超脫出手，無論是我們這邊，還是他們那邊。
真正上百超脫齊聚一堂，圍戰一處的場景，我從未見過。
甚至不可能出現。
因為這么多超脫至尊聚在一起，絕對能夠打碎天地，讓仙庭、地府都不復存在，讓人間大地都重歸混沌。”
商岳說到此處，臉上也泛起一絲疑惑：“不過當年他多次出手，乃至血戰仙庭，也的確沒有趕盡殺絕。
最多也只是打死對手，不曾讓任何一位超脫至尊真正隕落。
這里面……
有我至今都不知道的內幕存在。”
商岳說完，將目光投向了太保，顯然是認為太保可能知曉。
作為千年以來，與人皇一起閃耀一個時代的雙星，太保與人皇更為親近，或許知道一些自己不知曉的事情。
太保沉吟片刻，看到鐵棠、商岳那希冀的目光，失笑道：“都看我干嘛？我也不知。
只是我與阿凪閑談之際，曾經不經意聽他說過，超脫至尊的存在，不是壞事，總有用到他們的一天。
至于他沒有真正下死手的原因……
想必也有勢不可為的因素！
我等人間的超脫數量，終究是不及仙庭、地府任意一方，又有神尊宮在一旁虎視眈眈。
阿凪若是肆無忌憚，讓三方，乃至四方真正展開死戰，吃虧的還是我們人間。
也許最后阿凪可以活下去，但其他超脫至尊……或許就要全數戰死了。
當然。
我不是真正的超脫，只是按照我自己的位置，來推斷阿凪當年的想法。
真正的緣由……
我的確不知！”
鐵棠不是很滿意這個答案，顯然這里面，有著太保，以及商岳這位超脫至尊都不知道的內幕。
不過他自己也不是超脫至尊，自然難以推斷那些古老存在的想法。
五人又商議了片刻，待到大日正中，便散了此次‘小朝會’。
不料鐵棠與風冰瑤剛一出監察殿大門，立刻就有一位仙神霸主上前邀約。
“我家主事，敢請圣尊前去赴宴。”
“哦？是誰？”鐵棠眉頭一挑，邊走邊問。
“東城兵馬司司長，便是我家主事！”
石惟簡？
鐵棠大約猜到了何事，搖頭拒絕：“不去！”
他再一腳落下，人已經回到了桃園，那位縱然也是仙神霸主，掌道四重關的人間巨頭，可又哪里攔得下如今的鐵棠？
見狀。
他慌忙又道：“圣尊既然繁忙，敢請風姑娘……”
“滾！”
風冰瑤口若天音，有神鳳化作音波浮現，一擊便將那人打退百丈之距。
等這位霸主回過神來。
眼前又哪還有二人的半點影子？
他氣得渾身發抖，喃喃自語：“簡直目中無人，如此不識好歹，就算是你們……也不可能橫行圣都！”
——
桃園，芬芳依舊。
拒絕了石惟簡的邀請，鐵棠恍若無事，拉來風成道與都詠歌二人，再加上馬上趕來的風冰瑤，一起推算新的正統功法。
可自他們去了一趟監察殿之后，整個圣都似乎徹底運轉了起來，不知多少王侯將相發出邀請，想要鐵棠前去赴宴。
饒是鐵龍、鐵虎、龍榆等人再三推辭，依舊擋不住那些仙神，乃至霸主前來。
連續幾次被中斷之后，鐵棠都來了一絲火氣。
可他這股氣，倒還真不好一股腦發出去。
只因前來相邀的家將、心腹之中，也有一些他過往相熟，有不淺交情的存在。
例如方家！
為此。
鐵棠只能請動方樂賢代為前去，與方家相商，表明自己短時間不會前去。
可攔下了一個方家，圣都也不是沒人了。
當鐵棠再度落座，還未來得及與自己徒弟洽談幾句，便看見龍榆急匆匆跑了進來。
“大人……”
鐵棠無奈地一揮手：“又是誰？看來倒是個有規矩的，沒有直接闖進來。”
龍榆拱了拱手，也有些無奈道：“是左相家的一位管家前來，想請大人前去赴宴，說是左相親自邀請，這是拜帖！”
說罷他竟真的遞過來一個金漆紅帖。
左相？
鐵棠不敢大意，當即起身，雙手接過帖子，仔細翻閱起來。
少頃。
他露出一絲笑意。
風冰瑤、風成道與都詠歌，都順勢起身，走到鐵棠身邊，一眼就掃到了拜帖上的內容。
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囑咐，寫得都是客套話，就是一個尋常的拜帖。
“師尊，左相親自邀請，不可小視，推衍功法不急于一時……”
風成道話未說完，便被鐵棠揮手打斷。
他看向龍榆說道：“你出去告訴那位管家，便說鐵某到了關鍵處，實在是抽身不得，謝過左相好意，改日再登門賠禮！”
什么？
龍榆只以為自己聽錯了。
大人……
連左相都敢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