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啊！”
“真是沒天理了！”
“你怎么跟商凪一個德性？你倆要是有病，就找個大夫好好看看，整天折騰我干嘛？”
“我好心好意告訴你真相，你反手一掌把我關了是什么意思？”
“說話！”
“鐵棠，你說話啊！”
……
陰冷的森寒鬼域，傳來了比之鬼魅還要凄厲的呼喊，那是皇極驚世書的聲音。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就是出來多嘴說了一句，竟然又又又又被鎮壓了。
誠然。
他也有不俗，甚至稱得上極強的修為在身，天生的霸主之軀，足以應對大部分危機。
可面對鐵棠……
皇極驚世書好像回到了一千年前。
那是無可匹敵的實力，連遁逃都是一個妄想。
在回程路中，皇一直喋喋不休，嘴巴沒有半刻停止，鐵棠皆是充耳不聞。
直到快抵達輪回殿，他才一翻右掌，將皇極驚世書放了出來。
“我大約明白……當年人皇為何要困住你，似你這般的大嘴巴，偏偏知道的東西又極多，腦子又不好，實力又不行。
他不是給你設下囚籠，而是給你布下御守之盾。”
“誰腦子不好了？”皇不服氣，時刻想要趁機離開，但此時在他體表有一層淡淡的透明薄膜。
那是鐵棠設下的羅天界域，他根本不可能遁走。
“你承不承認……每過一段時間，你的部分記憶就會莫名其妙丟失？”
鐵棠是知道皇極驚世書底細的，這本書自身就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你以前不可能見過我，為何會知道我的故事？”
皇驚駭無比！
記憶丟失，也算是他自己的一個小秘密，不是非常熟悉他的人，根本不可能知曉。
鐵棠冷笑道：“你這些年沒出事，那是因為你在殷商宮闕，那是人皇起居之所，自然沒人敢去找你麻煩。
不過你現在出來了，雖然得了自由，卻同樣失去了人皇庇護，我不把你帶在身邊。
只怕你活不過百年，信不信？”
“我不……”最后一個信字，皇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其他事耍耍嘴皮子也就算了，對于自身生死，他還是有些在意的。
鐵棠也不廢話，將自己出手的緣由解釋清楚：“我將去往圣都，到時你有兩個選擇。
要么繼續呆在殷商宮闕，要么就一直跟在我身邊。”
皇渾身發抖，恨聲說道：“啊呸，當年商凪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氣死我了，你們兩個，沒一個好人。”
“我是好人，只是你不理解。”
鐵棠一伸手，將皇變作三寸小人，放在自己肩膀上，身形遁入虛空，幾個呼吸就回到了輪回殿中。
王玉成與轉輪王都在會客堂等候，此時見到正主之后，哪怕早就得到了轉輪王提醒，王玉成還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問出了疑惑。
“你什么情況？至善說剛剛有天罰降臨地府，十有八九就是沖著你去的。”
鐵棠冷聲一笑：“天罰？”
“不，那是人罰！”
“具體發生何事……王叔，不是我不說，而是你知道了，并沒有什么好處，還可能被牽連進去。
這件事，就讓我自己抗吧！”
無論是少司命，還是大尊王，他們都太過古老，與鐵棠也好，與王玉成也罷，甚至與轉輪王這等人物，都有著斷層般的歲月差距。
“你這家伙，還瞞起我來了……”
王玉成有些納悶，還欲勸說，卻被轉輪王故意打斷：“你剛剛說是人罰，那我知道了，必定是神尊宮出手！”
“神尊宮？”
這三個字仿佛有什么魔力，瞬間讓王玉成安靜下來，整個人都縮進了那身黑袍之中，看不清面孔。
鐵棠在心中盤算。
少司命說是道尊殿出手，轉輪王卻說是神尊宮，他們兩位都是鐵棠都看不穿的角色，應該不會判斷錯。
雖然這兩者看起來截然不同，但有沒有一個可能……
這一宮一殿，是同一個地方？
一念至此。
鐵棠單手按下羅天界域，將自己與轉輪王籠罩其中，氣得旁邊的王玉成牙癢癢。
“敢問殿主，可曾聽聞道尊殿這個地方？”
轉輪王有些好奇地打量著羅天界域，隨后目光又掃向鐵棠肩膀，那里坐著一個同樣悶悶不樂的小人。
“你的手段越來越強，麻煩也越來越大，真是后生可畏啊！至于你問的道尊殿……我似乎真沒什么印象。
可能我還活著的時候聽過幾次，但我死了之后，三魂七魄不全，有些記憶也隨風逝去。
莫非道尊殿與神尊宮有什么關系？”
鐵棠目光一閃，強忍著要施展重瞳鳳眸查看轉輪王的舉動。
“殿主修為超凡，連鐵某如今都難以看穿，竟然是三魂七魄不全之人？”
這一點他有些難以理解。
如果連魂魄都不全，元神肯定也有缺，這種情況下，如何能夠修煉到轉輪王如今的境界？
轉輪王笑笑，輕揮手中羽扇，像是儒雅的文士：“你誤會了！我死之后，魂魄的確不全。
但我能夠在死后再度得道，自然是補全了魂魄。
只是那些‘補全的魂魄’，并非是我活著時候的魂魄，它們是新生的。
至善是我，但我不是至善，你明白么？”
鬼道修煉，自有它的玄妙之處，鐵棠不是鬼道中人，有些隱秘不可能知曉。
他沒再糾結，而是提出自己的疑問：“我認為……道尊殿與神尊宮，很可能就是同一個地方。
殿主若是知曉神尊宮的一些傳聞，可否挑一些能說的告訴我？”
“同一個地方么……”轉輪王有些失神，仿佛腦海中有一絲一縷的回憶泛起。
少頃。
轉輪王回過神來，微微一跺腳，四周環境大變，來到了一處古香古色的書房之中。
這個舉措，比起鐵棠的羅天界域，又要高明了許多倍。
“王老弟什么都想知道，那的確會害了他，剛剛他一直在偷聽，只是你沒察覺。”
“什么？”鐵棠難掩驚訝，他自認為羅天界域足夠防住王玉成，沒想到還是被竊聽了。
“他早年被神狩追殺，顛沛流離，雖然過得很慘、很苦，但也著實結交了一番異人，煉就了一身偏門大道，你可不要小看他！”
轉輪王揮了揮手，示意鐵棠落座，頃刻間就有仆役端著美侖美央的茶具走上來。
待茶香四溢，仆役退去，轉輪王這才徐徐解釋。
“神尊宮我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畢竟他們也曾經派人前來，邀請我入宮，不過我拒絕了。”
鐵棠眉頭一挑，知道無論是有資格被神尊宮邀請，還是拒絕神尊宮的邀請，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似是猜到他的想法，轉輪王笑著說道：“我與掌道境不一樣，他們是真的來請我，而不是以武力相挾。”
這個答案。
比之剛才，還要讓鐵棠驚訝。
“其實沒什么了不起的，他們也就是循例相邀，我就算入了神尊宮，也不是什么大人物，還不如在這里做我的轉輪王。”
神尊宮很強大，鐵棠早就知曉。
此時在轉輪王這番話下，無疑又加重了幾分印象。
“要有什么資格……才能被神尊宮邀請，我指得是殿主你這種，不是掌道境那種。”
轉輪王端起碧玉龍紋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湯，這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超脫！”
“古往今來，每一位超脫仙神，都會受到神尊宮的邀請！”
“每一位？”
“每一位！”
鐵棠眸眼眨動，由衷敬佩：“想不到殿主竟然已經走上了超脫之路。”
轉輪王打趣道：“怎么？我不像么？”
“只怪鐵某眼力淺拙，一開始真沒有看出來。”鐵棠一直以為，轉輪王的修為與王玉成相當，也是仙皇境。
“超脫之路，不算好走，但對你來說，應當不是什么難事，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鐵棠沒有自滿，他距離超脫之路，真的還有很遠，他只想知道神尊宮與道尊殿有什么關系。
“殿主可知……神尊宮的存在，到底是為了什么？應當不是為了稱霸天地這么俗套吧？”
“當然不是！”
轉輪王搖搖頭，眼神變得有些朦朧，顯然在回憶些什么。
“神尊宮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沒入宮，自然沒資格知道。但我這些年與其他人交流，得出一個結論。
神尊宮——
在盡可能聚集那些超脫仙神，同時他們也在培養超脫仙神！
強行邀請掌道境的霸主入宮，其實不純粹是壞事，更多的是為了將他們引領上超脫之路。
但這條路很難走，注定要有犧牲品，所以過程想必也不會太美妙。
這些都是我們猜測的，沒人知道真相。
知道真相的人，都在神尊宮里面。
可一入神尊宮，就算是已然超脫的仙神，都不可能再出來。
真相也就永遠被埋藏！”
鐵棠總算知道了神尊宮部分面貌，可隨著而來的是更多疑惑。
顯然這些疑惑，連轉輪王都無法為他解答，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何為超脫？”
這個問題，對于轉輪王不算難，他只輕飄飄說了一句話。
“神道圓滿、仙道盡頭，不死、不朽、不滅，是為超脫！”
鐵棠震撼。
過了片刻才緩緩問道：“超脫仙神，已經得到永生了嗎？”
“永生？”
轉輪王微微搖頭：“算不上永生，仙神秘境第一境，號稱不死，難道不死境的仙神，死的還少么？
我們最多也就是與日月同壽，天地若朽，我們也朽，日月若滅，我們也滅。
真正的永生，我是沒見過，也沒聽過，恐怕就算是神尊宮里面……都沒有這種人物。”
無人永生。
鐵棠再次得到了這個答復。
這一次。
還是從已經超脫的轉輪王口中說出。
他輕聲問道：“仙神一元之壽的限制，也無法奈何超脫仙神了么？并非是再活一世那種，而是真正沒有限制。”
“的確如此！”
轉輪王理所當然道：“一元之壽，是對仙神的限制，這點并沒有錯。
無論多么強大的仙神，終究也是仙神，也要受到一元之壽的限制，就好比王老弟這般。
但我們不一樣！
我們已經超脫，我們可以是仙，可以是神，但也可以不是。”
“神尊宮聚集這么多超脫仙神，到底在圖謀什么？”
轉輪王臉上泛起疑慮，清秀的臉龐像是一個文弱書生。
“沒人知道，不過有一點，他們從不會插手天地之間的事物，我指得是主動的那種。
無論仙庭、地府、人間如何打生打死，神尊宮都不會影響到任何一方。
至少從這點來看，他們不像是為了稱霸天下。
也許。
是為了在超脫之路走得更遠，甚至是超越超脫，達到我都無法想象的境界。
除了這個可能……
我也想不到天下間還有什么值得他們一起出手。”
鐵棠陷入沉思。
那是世間最強大的一批人。
權力、財物、美色、美食、天材地寶、神兵利器、無上功法，任何種種世俗誘惑，對神尊宮而言，都是唾手可得之物。
他們顯然不是為了如此簡單的追求，內力必定隱藏著天大的秘密。
“你不必想太多，一切等你超脫之后，再做思量也不遲。你是正統大道的開辟者，未來是屬于你的時代。
那時候，你便是人間頂峰，神尊宮也拿你沒辦法，你有很多時間去思考，去探尋真相。”
又是超脫之后，鐵棠聽到這四個字，都有些習慣了。
無論是大尊王，還是少司命，乃至于眼前的轉輪王，都在讓自己超脫之后再去思索。
少司命的事情，轉輪王也不知曉，所以他會讓自己超脫之后再做準備。
可那時候……
真的還來得及嗎？
“聽人勸，吃飽飯，鐵棠，你別瞎琢磨了，快走吧！”皇極驚世書暗中傳音，有些畏怯地看著轉輪王。
他總感覺對方眼中那股好奇神色，對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事。
鐵棠心領神會，拱手一禮：“感謝殿主指點，望鄉臺之事……日后鐵某必有所償。”
他打碎了地府存在不知多久的望鄉臺，雖然目的是為了救人，可對地府，對輪回殿來說，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過轉輪王顯然沒有計較這種事情，他輕輕一揮手，二人又回到了會客廳，見到了在來回踱步，如同熱鍋上螞蟻的王玉成。
“重建望鄉臺，對我來說不過是反手之間，你把里面的東西弄走，對于我來說反倒是個解脫。
真算起來……我還要謝過你才是。”
王玉成聽得心中一緊，一手按在鐵棠肩膀：“你別被他忽悠了，你把望鄉臺打碎那時，他開心的不行。”
“可是……”
鐵棠剛一開口，王玉成就帶著他騰云駕霧，瞬息間消失在會客堂內。
“王叔，你也太著急了！”
但這一次，王玉成變了神色，極為嚴肅：“至善是好人，但他不是完整的至善，你別什么都聽他的。”
“我了解！”
“你了解個……”
鐵棠淡淡說道：“轉輪王體內有九種人性，其中有八種都被他隱藏在最深處。
我猜那是他補全魂魄之時，留下的唯一破綻。”
王玉成長大了嘴巴，不可思議地看著鐵棠。
至善的秘密，是自己幾萬年來數不清的會面、合作、交易，慢慢才搞懂的。
為何鐵棠只是聊了幾句話就知道了？
這就是正統嗎？
“王叔，我的境界可能還不如你，也不如這天地間許多人。”
“但我邁入掌道境之后……”
“真的感覺有點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