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三萬法，唯尊如來經！
這是佛門廣為流傳的一句話，其中的‘如來經’，指得就是《大日如來真經》！
作為第一任大日如來的成道之法，《大日如來真經》在兩大佛門皆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大雷音寺這次選拔佛子，竟然舍得將這門道統拿出來……確實超乎了許多人的預料。
風冰瑤不解：“道不傳非人，法不傳六耳，我雖佩服大雷音寺這個氣量，卻難以理解這個做法。
如此真傳……豈會輕易外泄？”
“蓮臺上的經文篇幅不多，只是一小部分，不是契合這門道統之人，就算看了也領悟不了什么。”鐵棠已然察覺。
天弘點點頭：“二位說得都不差，但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大日如來真經》早已不全。
本來就是缺失之法，就算流傳出去也無人能煉。”
“不全？”
天弘打出一個禁制，輕聲解釋道：“大約在六十萬年前，靈山發生了一次非常恐怖的叛亂。
完整的《大日如來真經》因此被拆分成了三卷。
分別是經文總綱、上卷《大日經》與下卷《如來法》。
其中下卷《如來法》留在了我大雷音寺，而上卷《大日經》卻是被人盜出。
最終那些人聯合在一起，新開辟了一個佛門，便是施無厭廟！
而經文總綱也在那次混亂之中丟失，無論是我們大雷音寺還是施無厭廟，都找不到那篇總綱。
蓮臺上現在展示的下卷《如來法》，也只是真經的一小部分，哪怕被人全部參悟，也沒有太大影響。”
鐵棠敏銳察覺到了天弘說辭的漏洞：“也不對吧？難道失竊之前，沒有人看過完整的《大日如來真經》？
如果有的話，只需讓他復寫一遍就是了。”
“且不說那次叛亂之中死了多少世尊、菩薩，就單單真經本身，在當時也的確沒有多少門人見過。
那時我門中以《蓮花霸圖》、《萬華法藏經》以及《菩提佛典》三大七十二竅絕巔法為核心。
《大日如來真經》作為一門道統，與當時的正統之法難以相融，本來能夠參悟之人就是少之又少。
再加上這是第一任世尊的成道之法，地位高崇，不是絕巔天驕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而且佛法精深，禪心玄妙，真經的開辟者太過古老，其他人就算照著真經仿寫，也未必能包含全部真意。
久而久之，在種種原因之下，這門道統其實早就失傳了。”
鐵棠、風冰瑤都是道統開創者，聞言俱是下意識點了點頭。
旁門道統之所以稱為旁門，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它難以修煉。
不像正統大道，符合世間大部分修士的修行之路。
旁門道統往往需要數千上萬年，才可能出現一個真正的傳承者。
十絕霸體作為當世第一門正統之法，也險些失傳，更不用說其他道統。
無論是數萬年前南海十三郎開創的《回夢心經》，還是遠古時期莫心香開創《玄陰生死吒》，都極盡強大，自成一道。
可這兩個法門，在當世都沒有一個傳人。
不是它們不夠強，只是修煉的要求太過苛刻，很容易就失傳了。
這就是旁門道統的悲哀！
柳香香嘆息道：“上卷的《大日經》落在施無厭廟手上，看來想要集齊真正的《大日如來真經》，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以如今大雷音寺與施無厭廟的關系，除非一方滅絕，否則上下卷經文永無再見之日。
“無所謂。”天弘反倒看得很開：“就算集齊了上下卷，少了經文總綱，也很難修煉。
再退一步來說，即便有人集齊三卷經文，想要參悟真經，只怕也是難上加難。
按我門中記載，自遠古世尊創法至今，后世能夠參悟真經的只有三位世尊。
其中有兩位還是第一位世尊的弟子。
完整的功法存在那么長時間，我佛門不知多少天驕參悟，最終也只有三人，嚴格來說只有一人脫穎而出。
說實話。
在我看來……這門功法的象征意義，要大過它本身存在的意義。”
淡淡的不舍、憐惜之意在幾人之間彌漫，鐵棠突然問道：“佛門之中……應該不止這一個道統吧？”
開創道統雖然極難，但佛門這么多年的底蘊積累，肯定不會只有《大日如來真經》一門道統。
“鐵郡守猜得不差，我門中自還有其他道統，具體是哪些，涉及到門中之秘，倒不好輕易說了。”
天問呆住了，張大嘴巴：“啊？門中還有這么多好東西，為什么我沒見過？
什么意思？
我不是大雷音寺弟子嗎？
不行，我要找師尊問個明白，不能白受了這股氣。”
他剛起身，就被天弘一手拉回原地。
“難怪師尊要你靜心，這點心性都沒有，還能得見真傳？”
天問品出個中玄妙，立即笑吟吟道：“師兄，什么時候帶我去看看？”
“你這次回寺，既已展現絕巔之姿，自然有資格得見真傳，不過還要過了品格、心性這一關。
師尊讓你敲木魚靜心，也是為了你好。
本來待迎佛典事畢，你就有機會去參悟那些道統。
現在看來……
還差得太遠了！”
“別啊師兄，我可乖著呢，要不是你偷偷帶我吃肉喝酒，我能出來么？”
“吶吶吶，說話要有證據啊，你這樣誹謗我，小心我去師尊那邊參你一本。”
“我誹謗？行，這樣說話是吧。”天問氣得發抖，離開天弘身旁，一屁股坐到鐵棠邊上。
“鐵頭，把你那法門教我一教，我改投門路了！”
天弘蹭地一下站起身來，怒斥天問：“叛徒，你要做什么！”
“大師勿急，我之法不單可傳他，也可傳你。”
“什么？你竟如此舍得？”天弘臉色一變，沒想到鐵棠這么大方，竟然愿意把自身道統與他分享。
要知道這可不是其他功法，而是一門道統，哪怕是自己師弟與鐵棠的關系，似乎也沒到這一步吧？
鐵棠笑道：“有何不舍？我為正統，法傳天下！”
噗通！
天弘跌坐蒲團，神情呆滯。
一旁的天問偷偷溜過去，笑嘻嘻地用手指捅著自己師兄的臉龐，嘲笑不斷。
“傻了吧？還治不了你？”
一個時辰過去。
蓮臺上三百多人還在參悟下卷《如來法》，真字訣的考驗，就是看誰從中領悟最多。
哪怕是只參悟了一招半式，也會有相應的評價。
如果有人能夠從經文之中悟出一兩個完整的武學、神通，那幾乎就是佛子候選人了。
大雷音寺這次拿出下卷《如來法》，其實也包含了一些私心。
他們想要借選拔佛子的機會，找到一些真正有可能修煉《大日如來真經》的人。
不過這種人物，如同滄海一粟，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佛門也就是隨便試試。
有最好，沒有也無所謂。
鐵棠在佛臺上將自身的未來法傳給了在場所有人，并不藏私。
他是未來正統，堂堂正正，如同大勢所趨，無人可擋。
天弘也深知此理，是以并沒有抗拒，因為這是遲早的事。
終有一日。
大雷音寺過往所有的竅穴之法都將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基于鐵棠未來法大道開創的新法。
一切就如百萬年前，竅穴大道取代圖騰大道之時。
傳法之后，又交流許久，鐵棠看到蓮臺上的懷玉榮始終緊皺眉頭，似乎毫無所得。
這也不奇怪。
以懷玉榮九品天賦的資質，想要參悟大日如來真經，還是殘缺的下卷功法，無疑比他修成絕巔還要困難。
鐵棠掃了一眼，他在佛臺上看到的經文，與真正在蓮臺上的其他人所見，還是有很多不同的。
只有在蓮臺之上，才能看到展示的所有經文。
饒是如此。
他依舊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腦海中有一門神通跳了出來。
“原來我不知不覺得到了《如來法》的一招半式，也罷，我也來做個弊，看看能否相助一二。”
鐵棠神念一動，暗中傳音懷玉榮：“我有一法授你，若有人問起，你便說是在之前參悟……”
又過了半個時辰。
蓮臺上的懷玉榮突然站起，兩手結印，身前身后佛光涌動，八尊金剛虛影閃現，手持不同佛兵，眉目莊嚴，神情肅穆。
金剛手菩薩出現，有些詫異道：“以你的資質天賦，能夠悟出如來印·金剛法這門神通，看來的確與我佛有緣。
汝坐蓮臺之上，再過半個時辰，若無人能勝你，這一關便算你過了。”
風冰瑤是見過如來印·金剛法的，看到懷玉榮使出了這門神通，她立即看向鐵棠。
“強扭的瓜……不甜！”
“我輩修士，與人爭，與天爭，既有這個機會，試試又何妨？”鐵棠渾不在意。
懷玉榮得授鐵棠真傳，幾乎等于是參悟了一門完整神通，勝過此前所有人。
這一下在外圍觀戰的諸多勢力都坐不住了。
“又是那小和尚的身邊人，這批人到底哪來的？一來就出盡風頭。”
“不會是大雷音寺自己門人搞得鬼吧？你看大力佛尊就在他們身邊。”
“之前法字訣那位小姑娘，現在也跟他們混到了一處。這小女娃實力強得沒邊，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佛子人選。
要是再加上這一位，六大佛子已去其二，咱們可撈不到什么好處。”
“時間快到了，蓮臺上這小子參悟了完整神通，還要超過前幾日的所有人，只怕懸了。”
“嗯，不對，那是……如此強烈的佛光！”
十八品蓮臺之上，各色蓮瓣碩大無比，有一人立于金蓮之上，濃郁佛光自他體內散發，背后出現了一株禪意無窮的婆羅枯榮樹。
“世尊的成道之樹！”
嗡~
虛空顫抖，六欲天蒼穹飛來一道道彩霞，匯聚在那人頭頂，連鎮守此界的一位位菩薩、明王、天王都現出身影。
這等聲勢，比起懷玉榮之前施展如來印·金剛法，還要大了十倍不止。
“還有這種人……”鐵棠眼中閃現赤芒，展開鳳眼仔細端倪。
風冰瑤在一旁冷聲道：“瓜熟蒂落，瓜不熟，任你如何強扭，終是不甜。”
“你別得意，我覺得……此人多半也是作弊了，不過他在參悟這門功法上，的確要勝過玉榮。”
鐵棠根本就不信，有人可以憑借殘缺的經文就弄出如此聲勢。
“你能看穿，說明佛門也能知曉，比得就是個人手段見識，看來還是你輸了半籌。”
話糙理不糙，風冰瑤說得也是事實。
不知是哪方勢力暗中出手，讓另一人勝過了懷玉榮，爭搶佛子之位。
“看來機緣不可占盡，他終究是沒這個福分。”
有自己暗中相助，懷玉榮都沒能奪得佛子，說明他就不是佛子人選。
風冰瑤看向蓮臺，喃喃自語：“這天下……還是有些奇才的。”
真字訣選拔結束，懷玉榮失落而歸。
不出意外，只要后面兩日沒有其他人超越，之前那位穩占一席。
“鐵郡守，讓你失望了。”懷玉榮又羞又惱。
鐵棠自不會怪他，反倒勸了一句：“人各有緣，不做這佛子，也能修成大道。”
接下來六字選拔輪轉，柳香香每逢法字必登場，未曾一敗，一時聲名大盛，牢牢占據了一席佛子之位。
龍榆、李遙、懷玉榮也分別上場，但俱都一無所獲，或是技不如人，敗下陣來。
想要成為佛子，又豈是那么簡單之事。
四小只剩了應柔瑾一人，她從未登上蓮臺，一直猶猶豫豫，瞻前顧后，沒了與鐵棠初見時的灑脫。
時間飛快流逝。
兩日時間一閃而過，明日就是迎佛典，六大佛子的選拔也已到了尾聲。
除了‘緣’字訣無人當選，圓、定、真、性、法，五字都選出了一位佛子。
“日落之前，蓮臺就要閉合，你真的不去試試嗎？”
懷玉榮自真字選拔之后，其實已經放棄了成為佛子的念頭，此時反倒在勸誡自己師妹。
他知曉應柔瑾不是如此優柔寡斷之人，這兩日不知為何，始終不敢登臺。
“我……我還是算了吧，以我的資質，去了也是丟人，還是陪在師兄身邊好了。”
“我看不是陪我，你是想陪在鐵郡守身邊吧？”懷玉榮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唉~師妹啊，情之一關最是難過，按理說為兄也不該阻你。
但你要明白……有些機會你不把握住，與他的差距將會越來越大。
龍不與蛇居，鵬不與鳥棲！
你好好想想吧。”
應柔瑾小臉通紅，眼神躲閃，不時偷瞟一眼談笑風生的鐵棠。
落日余暉漸顯，這是殘陽最后的光芒，就好似一位老人孤寡平淡的一生。
人一生，也許平平淡淡是真理，但總該有些波瀾。
否則——
未免有些無趣了！
“我，我去參加了。”應柔瑾怯生生丟下這句話，小心駕云飛往蓮臺之上。
“哦？我還以為她不愿當和尚呢。”天問開口就是損人。
天弘也是微微搖頭：“這座萬華功德蓮，根本不可能有人可以催動，哪怕是我門中諸位世尊，也要以秘法相請。
相比之下，還不如參加其他五字選拔機會更大。”
此時蓮臺上已經沒有多少人，只剩寥寥幾位，甚至連許多圍觀的仙神，也帶著親友、部屬離開了六欲天，準備參加明日的迎佛典。
應柔瑾到了蓮臺之后，一切如常，沒有任何動靜發生。
她找了個偏僻位置坐下，暗中與這座蓮臺溝通。
本來還期待著奇跡的懷玉榮，看到這個情景也有些失望。
李遙惋惜道：“可惜啊，大人與風姑娘不能參加，否則你們二人必能奪得一席。”
龍榆看法不同：“大人與風姑娘就算符合資格，多半也不會參加，相比他們……一位佛子其實也不算什么了。”
“是呀，是呀，要不是大哥哥說有機緣，我也不想當和尚呢。”柳香香揮舞著粉拳。
鐵棠擺擺手：“當選佛子，未必要剃頭，這點你倒不必擔心，只是勢必會與佛門染上因果，這點倒是真的。”
“明日就是迎佛典，也不知朝堂上是否已經有人來了。”風冰瑤還是惦記著自己父親的傷勢，希望可以在此見到武穆。
“我看不到與武穆、太保、商殿主等人的因果線，多半是他們自身，或者是圣都有什么力量隔絕。
但以他們的實力，哪怕遠隔萬萬里，應該也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來。”
天問擺擺手：“明日事明日再說，這六大佛子少了一個，也不知會如何取舍。”
“按理說……應當有人可以成功，難道是上面推算錯了？”天弘顯得疑惑。
大雷音寺既然擺出了六大佛子的陣勢，還規定了具體要求，就不會無的放矢。
否則像如今少了一個佛子，哪怕他們可以再選一人，終究是丟了臉面。
夕陽最后的金黃灑在十八品蓮臺之上，仿佛有世尊端坐蓮臺，帶起無量佛光。
金剛手、金剛拳菩薩、大威德明王、降三世明王、四大天王，以及其他鎮守六欲天的金剛、尊者都一一顯現虛空，準備恭送十八品萬華功德蓮離開。
這座蓮臺地位極高，且本身也是極道佛兵，實力通天徹地，還有著不同于其他仙兵、佛寶的靈智。
把它當做一個真正的佛來對待，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不過就在這時。
有人發現蓮臺上的金光，似乎與夕陽余暉照射的有些不同。
“那是佛光，還是殘陽之暉？”
“有些看不清，不好分辨。”
“難不成……”
“這可是極道佛兵啊，不能吧？”
“要不先走？這件佛兵催動起來……一絲一毫的威力都能將我等震死。”
嗡~
像是蓮花綻開，像是金頂佛現。
璀璨的佛光自十八品蓮臺上四射開來。
這一次。
沒有人再懷疑。
嗖嗖嗖……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鐵棠也展開鳳眼，端倪前方這座無比強大的佛兵。
“真的有人催動了……是誰？”
咻~
一道身影自蓮臺之上被彈開。
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
蓮臺上本就為數不多的身影，此時全都被一一彈出蓮臺之外，只剩最后一道身影，安靜、祥和地坐在一片蓮葉之上。
“師妹……”懷玉榮瞪大雙眼，不敢置信。
哪怕是鐵棠、天弘、天問等人，也都一臉震驚，詫異地看著蓮臺上那道僅存的熟悉身影。
“應姑娘……”
“如此佛緣，還勝于我。”天弘自愧不如。
“娘的，難道她真的是天才？”天問張大了嘴巴，能塞進去一個拳頭。
轟隆！
十八品萬華功德蓮微微一震，整個六欲天都蕩起了波紋。
自蓮臺之上，發出一道悠揚廣大的梵音。
“如是我聞，光明遍照，金剛胎藏，法身如來。”
原本千丈大小的十八品蓮臺逐漸縮小，最終變成一丈方圓，其上端坐著一道身影。
應柔瑾雙目緊閉，跌伽而坐，兩手各結吉祥印，頂負佛光，照遍六欲天。
沒有人敢相信眼中看到的一切。
一位地巫境的巫覡，甚至還不是一位仙神，竟然催動了這件大雷音寺的無上佛兵。
一時間。
連滿天菩薩、明王、天王都怔住了，望著蓮臺上那道身影有些不敢置信。
他們知曉會有人有這個佛緣，這是門中世尊推算之事。
可怎么會……
怎么會是一位女子？
還是如此弱小，看起來資質也不算高的女子？
轟隆！
明王之王，五大明王之首的不動明王進入六欲天，緊接著是一道道至強至圣的佛陀、菩薩化身，都一一來到了六欲天內。
天問激動的指著天上一道身影，推搡著天弘：“師兄，師尊也來了。”
天弘不理他，一抖身軀，化作百丈高低，背后佛光涌動，也在滿天神佛之中找了一個位置。
“出大事了啊……”鐵棠驚嘆。
很明顯。
能夠催動萬華功德蓮所代表的意義，恐怕還超過了所謂的佛子之名。
風冰瑤迅速掃了一眼：“除了一些位階最高的世尊，只怕大雷音寺的佛陀、菩薩來了大半。”
唰！
萬華功德蓮上的應柔瑾陡然睜開雙眼，金光彌漫，莊嚴神圣。
眾多佛陀、菩薩、明王、金剛盡皆雙掌合十，神情肅穆，異口同聲。
“恭迎世尊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