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里三千兩太玄鎏金，不二價。”
“我這只需十枚地龍天果，亦或十份天葵地土、百株玉露草。”
“紫霄玄玉八百斤，或三品道器一件！”
……
鴻蒙仙門的子弟，似乎也并不都認識此人，一個個自顧自報出了價格。
“燕兒。”謝庭蘭也不回價，就喊了一聲。
之前那個婢女，立刻走上前，在自身手鐲之中拿出一件件天材地寶。
她那手鐲仿佛是百寶囊一般，無論賣主要的是什么珍奇寶物，還是罕見的玉石金精，她都能找到對應的事物。
混沌大世界也有相應的貨幣，不過大多還是在修為低微的生靈之間流通。
到了仙神這個實力層次，尋常的金銀、玉石，就已經大打折扣。
互相之間，更多是以物易貨，亦或者以更為泛用的丹藥與道器來交易。
鐵棠只是粗粗看了幾眼，并沒有在意，目光更多是落在那個號稱最有錢的女子身上。
謝庭蘭面若初凝羊脂，眉似遠山含黛，目如秋水涵星，身著不知幾品道器鑄就的碧軟煙羅裙，袖口金線刺百蝶穿花紋，云髻峨峨，翩若驚鴻。
一雙玉唇不點而朱，笑時梨渦隱現，尤其那如玲瓏月牙灣的鎖骨，雪白無瑕，分外引人遐想。
“這人的肉身一般，體內積攢的殘余藥力太多，尋常人像她這般服丹，只怕早就被藥力異化，不可能修煉到至臻天尊的境界。
看來她服用的丹藥，必然是純凈無比，與眾不同，且品階高得無法想象。
不過饒是如此……
這么多丹藥沖刷氣血、脈絡，也終是會有殘留。
不把這些藥力殘渣徹底煉化，沒有一絲可能成就無量，再繼續服用丹藥，甚至會修為退轉，從至臻之境跌落。”
鐵棠正這么想著，耳邊突然傳來了刺耳的聲音。
“你這野路子，怎么進來的？看什么看什么，再看挖……”
原來是之前拋棄鐵棠，奔向謝庭蘭的那個看門弟子。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鐵棠雙目一瞪，此人立刻眼神渙散，移開目光，不再開口。
鐵棠牢記太元圣母的叮囑，不愿惹事生非。
否則以他如今的實力，這相當于神皇實力的子弟，他一眼就可以瞪死。
即便不殺此人，羅天界域覆蓋下去，也可讓他永生永世沉淪在幻夢之中，直到老死都無人察覺。
會場內人太多太多，哪怕這個弟子認出鐵棠，呼喊了幾聲，也很快被鼎沸的人聲淹沒，并沒有掀起太多波瀾。
這正合鐵棠心意。
他如今只想盡快進入盤古斧內參悟，若是能夠參悟出定位之法，那是最好。
只要完成太元圣母的囑托，就可以進入太初元境，回到自己的時代。
眼前這些人、這些物，于他而言，皆是虛幻，皆為歷史。
“嗯？”
“我看走眼了，你竟然是個如此厲害的高手？”
就在這時。
謝庭蘭帶著幾個婢女、隨從，款款走來。
那個弟子本來就是給她引路之人，剛剛的聲音別人沒有注意，她卻聽得一清二楚。
原以為只是一場小爭端，她也正準備出言制止，沒想到這個弟子卻突然閉上了嘴巴，還對鐵棠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
這里面顯然有問題。
鴻蒙仙門乃是混沌大世界的巨無霸之一，哪怕是個守門人，實力也絕對不容小覷。
換作一個超脫在此，也不可能如此輕松讓對方閉嘴。
鐵棠挑了挑眉，腳步往后一踩，立刻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修為晉升至天尊之后，大虛空術真正可以發揮到極致，鐵棠如今的身法，在混沌大世界，不是無量存在，已經無人能夠企及。
“少坊主，此人好厲害的隱匿手段！”謝庭蘭身后的一位壯漢，低聲說道。
謝庭蘭也不在意，揮了揮手，制止了此人追查：“柳伯，無妨，他不愿留名就算了。”
被稱作柳伯的壯漢，顯然是謝庭蘭的護法一類，實力同樣無比高深，赫然也是一位至臻神尊。
而且他的氣息，忽隱忽現，忽強忽弱，在鐵棠眼中，比謝庭蘭還要強悍。
“天都丹坊的千金，出門竟然有一位無量存在的化身守護，實在是恐怖。”
鐵棠所見過的每一位無量，都有一股稱霸寰宇、唯我獨尊的氣質。
這些人的實力，也的確配得上這種氣質。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無量存在甘愿充當他人的護法，哪怕來的只是一個身外化身。
“哇哇哇……碧落仙丹，竟然是能夠抵擋天災的碧落仙丹？
兄臺，這如何使得，太貴重了，太貴重了！”
一聲大叫，從遠處快速接近，哭天喊地，立刻就吸引了會場中許多人的目光。
只見盤瓠褲腰帶都沒系好，踩踏黃云幾步就沖了過來，哇哇大叫，滿場找著鐵棠。
原來他剛剛竄稀之際，想看看鐵棠給的葫蘆里，有沒有一些止瀉丹藥。
不料一打開，竟然是超脫以上才會用到的碧落仙丹。
碧綠仙丹乃是太元天宮的獨門大丹，就算是天都丹坊，也難以大批量制造，世間流傳極少，向來只在天宮內部流通。
鐵棠這一葫蘆碧落仙丹，還是從何玄衣手上賭斗贏來的。
自從他渡過阿鼻天罰以后，天災已經不可能殺死他，這碧落仙丹也就無用了。
不過這仙丹對他沒用，對其他超脫寂滅，乃至對渡厄神尊，卻都是有大用的。
青的實力強橫無比，有著京州超脫第一人的美稱，可他也需要這碧落仙丹。
渡地難、天災修行，乃是這方世界的本源之道，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在渡劫之時，會不會出現意外。
何況天災的位階不低，僅次于神難，對大部分超脫而言，都是極其棘手的災劫，絕不是那么容易渡過。
可有了碧綠仙丹就不同，一枚碧落仙丹，或許就可以在關鍵時刻保住一命。
性命攸關之事，向來是頭等大事。
也難怪盤瓠這般吃驚，呼天喊地，驚擾到了許多人。
鐵棠從虛空走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盤兄，別叫了，好丟人啊！”
“這他娘的是化解天災的碧綠仙丹，我能不激動嗎？你是不是給錯葫蘆了，還給你，還給你，這也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盤瓠一直以為眼前這個天問，只是個野路子，哪里會知道對方一出手就是百枚仙丹？
“這東西對我無用了，況且我渾身上下，也就這一葫蘆丹藥，你要我給其他的，我還真沒有。”
盤瓠繞著他轉了兩圈，看了好久，才道：“合著我今天運道來了，碰見你這等隱世高人？”
鐵棠哈哈一笑，怕又引來謝庭蘭那批人的注意，拉著盤瓠先行離開了這個會場。
可柳伯的目光，卻早已鎖定在了二人。
“少坊主，碧綠仙丹乃是太元天宮的秘傳大丹，此人必是天宮嫡傳無疑。
只不過元氏一族，似乎不以身法聞名，他倒是個另類。”
謝庭蘭還在挑選著仙門弟子的各種創新發明，聞言不在意道：
“太元天宮的神尊，這些年甚少在世間露面，但我也見過不少，其中并沒有太過出色之輩。
倒是那位天河常氏的武斗之神，名氣很大，我卻是沒有見過，不知實力如何？”
“武斗之神常霸仙，乃是太元圣母的親傳弟子，實力自是毋庸置疑。
太古魔域的大祭司曾經評價過，如果常霸仙成就無量，也有很大可能延續武斗之神的名號！”
謝庭蘭一聽，雙蛾輕蹙，如煙籠寒潭：“無量之境的武斗之神？
這個稱贊……未免過譽了吧？”
“我也沒有親眼見過常霸仙，不好輕易下定論，但是坊主與幾位司主卻是見過此人，也稱贊極高。”
“剛剛這人，身法鬼魅，連我都看不透，想來他便是太元天宮的武斗之神。
他來參加開天大會，莫非是已經有了晉升無量的把握，想借盤古斧之力，打破桎梏？”
柳伯神色嚴峻：“此人若是常霸仙，那少坊主此行……就有些麻煩了。”
“倒也沒有什么，我也想看看，太元天宮的武斗之神，是不是有傳聞中那么厲害。”
“可是……那一絲混沌元胎之氣，也是少坊主煉化周身藥力殘渣，突破無量的關鍵之一。”
“三百甲子，盤古斧才誕生一縷混沌元胎之氣，一萬八千年，這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不過我等得起，他也等得起。
要是我在盤古斧內輸了，跟他買過來就是，柳伯無需擔憂。”
……
鐵棠拉著盤瓠離開之后，這莊稼漢老實厚道的本性消失，變成了一個碎嘴皮子，一路跟著他問個不停。
“盤兄，鴻蒙仙門真是慧眼識人，能把你調去看守大門，那是半點沒錯的。”
“呵~我那是被人穿了小鞋，不過看門也是為仙門做貢獻，這倒也沒什么。
倒是兄臺你……搞得神神秘秘，這碧落仙丹不會是從太元天宮那里搶來的吧？”
鐵棠臉色一黑：“你把心放肚子里，這丹藥沒有災劫，你那酒，卻是讓你我都遭了一劫。”
一提這事，盤瓠立刻閉嘴。
不過也就清凈了片刻。
“兄臺這次前來，不知是要去登哪條天梯？小弟我可以給你透露一些獨門隱秘。”
這話鐵棠是信的。
畢竟盤瓠好歹是仙門中人，十大天梯的各種彎彎道道，有哪些小訣竅，他肯定比外人知道的更多。
可惜。
自己用不到。
“你怎知我要登梯？”
盤瓠一副你不說我也懂的樣子：“別裝了，像你這樣性情孤僻，喜歡扮豬吃老虎的人，我這些年也見過一些。
有的人就等著在開天大會上一舉揚名，兄臺你也是這么想的吧。”
鐵棠笑道：“還真讓盤兄猜中了一半。”
若是自己沒有太元圣母的符詔，也會這般行事，到時登上天梯前十之時，自然也會一鳴驚人。
盤瓠正色道：“若是往年，兄臺還真有可能成功，不過這次嘛……你可要小心了。
外人不知，我偷偷告訴你，可別告訴別人。
這次我仙門中的七大氏族，都派出了自己族中最厲害的超脫。
就連我族，這次也出了九十九個嫡傳，要與開天榜的一百位，一起進入盤古斧。
你要是沒有幾分真本事，最好還是去搶奪絕藝那條天梯，因為我門中之人大多不善琴棋書畫一道。
至于其他九條天梯，你還是不要多想了。”
“哦？”鐵棠微微皺眉：“難道這次的盤古斧，里面會有什么異變？”
“這我是真不知道了，但是如同這次，各派系真傳齊出的狀況，我是第一次見。”
鐵棠腳步放緩，陷入了沉思。
太元圣母派他前來，可不是干什么好事的，怎么就恰巧碰到了這種事？
天宮宮主的算計，不存在任何巧合，一切必然是預料之中。
盤古斧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變化，才會讓鴻蒙仙門的人都一起出現。
“走吧，盤兄，帶我去真正的會場。”
“馬上就到了，其實這里沒什么好看的，還不如我剛剛帶你去的地方。
我那些師兄啊，個頂個的厲害，他們總是能搞出一些新花樣……”
“所以你才會釀了這種‘好’酒？”
“……”
當二人來到開天大會真正的會場，鐵棠才真正看到了震撼人心的場景。
眼前除了少數的仙門子弟，幾乎清一色都是超脫至尊。
密密麻麻，人山人海，如圣如神，充斥在天上地下。
鴻蒙仙門開辟了九曲十八彎的亭臺樓閣，從蒼穹一直蔓延到地底，井然有序。
一座座樓宇、庭院，都有廊橋、虹光相連，占滿了大半個天地。
這等規模，要容納上萬超脫，那是輕輕松松。
在虛空的正中央，有一座百丈寬的神臺懸浮，幾位鴻蒙仙門的渡厄神尊，正坐在其上，閉目養神。
天上地下的各個超脫，或是與一些熟悉之人交談，或是結識著新的人脈，也有一些人擺攤販賣，與他人互通有無。
鐵棠只是看了一眼，心中便由衷感嘆：“這才是神通偉力的真正盛世！
偏偏此時，卻是一個連大道都未誕生的時代。
為何！為何！
后世會是那等模樣……”
上萬超脫至尊，彼此之間，并行無礙，只有講經說法，暢談古今的壯志豪情。
這樣的情景，鐵棠是第一次看見，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后世再也不會有了。
“不知何時……我才能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盤瓠也收起了碎嘴，頗為感嘆。
“你已接近圓滿，距離超脫不過一線之隔，為何不閉關，修心養性，以期破開天塹的那一刻？”
盤瓠聽到鐵棠發問，神色略顯惆悵：“不瞞兄臺，我體內血脈不純，只得了一個盤姓，卻是有名無實。
這駁雜的血脈，也阻礙了我的修為，想要邁入超脫，比常人艱難十倍不止。
他們或許只需渡過一個神難，我卻最少要五個，甚至可能是九個！
九個神難……超脫寂滅成就神尊，也不過如此。
以我如今的實力，渡一個天災都九死一生，何況是神難？
無望啊，這輩子只怕都難登超脫之路。”
鐵棠一聽，也知道厲害。
他自己就渡過神難，深知個中艱難！
阿鼻域的魔威，連青這等京州第一超脫都戰戰兢兢，何況是只有仙皇境的盤瓠？
若是一個神難，耗盡家財底蘊，或許還有一絲機會。
可九個神難……
那的確是死路一條，無望晉升！
除非盤瓠背后，有謝庭蘭、元庚這樣的實力背景。
不過他得了盤姓，卻又血脈駁雜，顯然這里面也有一番故事，不可能是盤古族的真正嫡傳。
鐵棠沉吟片刻，便打算出手。
他覺得盤瓠這人，豪爽大方，待人接物不卑不亢，挺對自己胃口。
而且盤瓠這個名字，自己在后世也沒聽過，多半不會影響到什么。
“盤古族的血脈，有何不同？盤兄可否讓我看看？”
盤瓠呼吸一滯，搓了搓手，道：“這確實有些不方便。
而且不是我小看兄臺你，我的問題，很多超脫都束手無策，不是那么簡單的。
小弟在此，先謝過你的好意，出手就免了！”
他到底是個老實的莊稼漢，收了鐵棠一葫蘆碧落仙丹已經是受之有愧，此時哪里還敢麻煩別人。
“盤兄……我乃是太元天宮的嫡系真傳，太元圣母的親傳弟子。
別的超脫做不到，我卻是有幾分把握！”
“？？？”
盤瓠轉過腦袋，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還未散盡的酒氣，此時也從天靈蓋嗖嗖嗖地冒出。
“你你你……”
他這一刻的震驚，好似山呼海嘯，連舌頭都有些捊不直。
“原來閣下就是太元天宮的武斗之神常霸仙！”
謝庭蘭帶著一眾隨從，大踏步從九曲十八彎的亭臺樓閣走了下來。
她這一句話，讓本來人聲鼎沸的大會會場，逐漸變得清清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