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度不低？這我倒是挺好奇的，方便先說說具體情況嗎？“
眼見周正來了興趣，略微思索了片刻后的安德羅，這才說出了一個久遠但并不算復雜的故事。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蒙德特原本是南非空軍的一名少校，結果因為為人剛正替遭到霸凌的戰友出頭、毆打了上級，而被開除出軍隊。”
“正巧那時候的前政府軍空軍正在擴增兵力，在南非待不下去的蒙德特跑來另謀出路，因為能力出眾加上領兵有方，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不斷獲得晉升。”
“直到博納特發動內戰前，蒙德特已經是哦前政府軍空軍戰斗機部隊的司令，兼任空軍發展總監，在權力上是名副其實的空軍二把手，僅次于已經投靠到博納特麾下的空軍司令。當然，現在不論是他亦或是博納特，我想用“光桿司令”來形容應當更合適些。”
聽到安德羅臨了還不忘開個玩笑，確實也被逗笑了一下的周正緊跟著發問。
“那他，這個蒙德特，為什么沒有跟著空軍司令一起投靠博納特？”
“因為他同樣瞧不上博納特的所作所為，為了奪權，博納特殺害了許多對他有威脅的人，包括昔日那些曾經和他一起并肩作戰的老戰友。”
“任何對他忠誠不絕對的人就會被他視作絕對不忠誠，單是我知道的被他殺害的前政府軍校級以上軍官，就有不下二十人之多，那些膽敢反抗他的士兵更是死傷不計其數。”
“......但博納特沒有對你痛下殺手，僅僅只是把你趕出了核心權力圈。”
話出此言的周正能明顯看到安德羅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似哀嘆也似對往昔歲月的某種追憶。
美好時光已經一去不返，清楚知道這一點的安德羅很快恢復了常態繼續開口。
“之前我跟你說過，自打留學歸來參軍入伍的那一天開始，我和博納特就是生死與共的戰友。”
“我們一起執行過很多次差點把命都搭進去的任務，為了接應我帶領的偵察連，他曾公然違抗上級命令拒絕撤退；反之我也曾為了保護他，而吃了不止一顆子彈。”
說著，抬手掀起自己上衣的安德羅露出腹部的疤痕，很顯然是槍傷留下的痕跡。
足足3處早已愈合的子彈傷口卻沒要了安德羅的命，說一聲“強運護體”并不算過分。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后來隨著我們都身居高位后逐漸開始漸行漸遠。我不清楚他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變成這樣的，他一直很好地隱藏了自己真實的想法，就好像是一夜之間變了個人似的突然發動內戰。”
“但他所做的那些準備和布局顯然不是一夜之間就能完成的，而是用了數年時間處心積慮來給自己布局。和他關系較好走得較近的人卻一點都沒察覺到，當然也包括我。”
“嗯......聽起來像是勇者少年墮落成惡龍的故事，有點意思。也許將來某一天等我們活捉了這老混蛋后，你可以親自問問他到底為什么這么做。”
隨著相互信任的不斷深入，安德羅愿意主動講給周正聽的一些往昔之事開始越來越多。
周正認知中的博納特形象也在一點點填充、更加完整起來，這對于周正預判敵人下一步可能的行動會有所幫助。
不過眼下還是話歸正題，繼續說說那位前政府軍空軍戰斗機部隊的司令為好。
“既然這個蒙德特同樣瞧不上博納特，那他為什么不加入你，跟你一起打敗他。”
“因為我太窮了......”
“啊這......”
沒想到安德羅給出的原因能如此不假思索加樸實無華，倒是周正一時間顯得有些尷尬，緊接著就聽到嘆了口氣的安德羅繼續開口。
“我嘗試著聯系過他，邀請他加入我一起聯手對抗博納特。”
“但你猜他怎么說？他說像你這種連一架航模玩具都沒有的部隊，難道要我去幫你指揮步兵嗎？還是說想讓我拎著條步槍給你當私人警衛員？總而言之就是以我沒有硬件基礎為由拒絕了，話雖然不好聽但也確實是實話，我這里沒有他們的用武之地。”
“他們？你是說......”
聞言的周正敏銳捕捉到了安德羅話語中的關鍵點，而安德羅接下來的回答則直接證實了周正的猜測。
“沒錯，蒙德特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帶領他麾下幾名心腹飛行員前往了利比亞，那里也在發生內戰，正缺少訓練有素的軍事飛行員。多半是為了用自己的本事掙一大筆錢，聽說東部的國民軍武裝給他們開出了相當豐厚的報酬，而且有不錯的戰機供他們使用。”
“利比亞？國民軍？？？”
從安德羅的口中得知了這一情況的周正猛然間一怔，倒不是因為驚訝，而是因為如果是在東部國民軍武裝當飛行雇傭兵的話，那么接下來的事應該就會好辦得多。
原因無他，利比亞東部國民軍武裝背后的最大支持者便是俄國人。
多年來俄國人陸續向國民軍武裝提供了大量武器裝備供應，包括經沙特之手，將鎧甲S1彈炮合一野戰防空系統這種相當先進昂貴的陸戰裝備支援到位。
同時還借由瓦格納這幅白手套，直接向國民軍提供兵力支援以及軍事訓練指導。
如果前政府軍空軍戰斗機部隊司令蒙德特和他麾下的心腹飛行員，是在國民軍這邊打“你出錢，我賣命”的仗，那么周正自問自己就有相當的把握，靠施加影響的方式把這批人給要回來。
區區幾個人而已，合作已經發展到如今這一步的俄國人理應會賣自己這面子。
但俄國人愿意放人是一回事，蒙德特和他麾下的心腹飛行員愿不愿意回來繼續干，這就又是另一回事。
聽安德羅剛才說那話的意思，應當是之前的安德羅過于“家境貧寒”，別說是正經的空軍，就連小號的FPV無人機都沒有，而且在內戰中處于失敗者的劣勢地位。
這種情況下想必那蒙德特就算看博納特不爽，但也沒理由把腦袋別褲腰帶上，跟著安德羅這種看不見前途希望的劣勢地方武裝一起行作死之事。
而到了利比亞不但有大把的票子掙，還有免費提供的戰機可供自己發揮職業技能，如此看來當“飛行雇傭兵”確實是這些人更好的選擇。
“好吧，利比亞那邊我還認識幾個老朋友能搭上線。等忙完這攤以后，我會找機會看看能不能把蒙德特和他麾下的飛行員拉到咱們這邊來的，隨便他們想要錢還是戰機，咱們都可以提供。”
“......你沒開玩笑嗎？周。我以為你讓恢復那座機場，難道不是為了使用無人機嗎？”
望著安德羅那一臉驚訝的樣子，隨意笑了笑的周正也知道，是時候把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告訴安德羅了。
“是為了使用無人機沒錯，目前確實是。不過以后還會有載人戰斗機入駐的，而且要不了太久，相信我。”
“我聯系上了幾個老朋友，搞到了幾架過時淘汰的老舊戰機，是F-4鬼怪。地勤人員招募和零部件供應保障的問題我都能解決，但是負責操縱戰機升空作戰的飛行員，我想找點靠譜而且足夠能打的，如果是你之前的老戰友那就再好不過了。”
“對了，說起這個，你和那蒙德特的私交怎么樣？別告訴我關系差到沒法說，互相看對方都像死對頭一樣。”
如果單純只是嫌棄安德羅窮，那還好說。
手握大把鈔票和足夠數量戰機的周正，有把握逆轉這種刻板印象。
但如果是私交甚差，彼此間形同水火互相看對方不順眼，那這事兒就有些麻煩了。
真要是既看不上博納特又跟安德羅有仇，那周正估摸著自己只能另尋高明了，至少這位前政府軍空軍戰斗機部隊司令是指望不上了。
好在，安德羅接下來的回答直接打消了周正在此方面的顧慮。
“我和他私交不錯，甚至他之前還給我打過電話，讓我帶人去他那邊干。那邊許諾給我加官進爵再劃拉一座城市當封地，聽起來簡直跟三國時候的諸侯沒什么兩樣。”
“臥槽？還有這事兒？”
初聞之下驚訝，轉念一想確實。
安德羅麾下部隊的戰斗素養以非洲標準來看無疑是拔尖較高的，裝備是差了點但兵是真有戰斗力，無論到哪個戰場上都稱得上是一支舉足輕重的戰力。
“然后你就把他拒絕了，沒去利比亞掙大錢？”
“呵，有些事不是拿錢能衡量的，更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哪怕我這輩子到最后窮困潦倒、兵敗身亡，我也要做我認為對的和有意義的事，而不是拜倒在金錢與欲望下甘為奴隸。”
“當雇傭兵頭子吃人血饅頭這種事，無論到什么時候都不會適合我，我也不會去做。”
除了暗自夸贊安德羅一聲“真男人”之外，周正也更加在乎安德羅話語中提到的有效信息。
照這么看，那蒙德特之前純粹就是嫌跟著安德羅混沒前途，而不是出于私交上的厭惡與反感。再加上更看不慣博納特那無恥血腥的手段，索性就帶著自己的心腹遠走他鄉另謀高就去了。
從統戰價值的角度考慮，周正覺得蒙德特這種人無疑是相當值得盡力爭取的。
至于能不能爭取到？不好說，但總得試試才知道。
想要打敗博納特這老混蛋，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非常有必要。
尤其是把蒙德特這種在前政府軍里本就位高權重之人請回來，借用其威望強化己方陣營的影響力與博納特唱對臺戲。由此得來的增益可不只是戰場層面，更關乎人心。
“行了，籌備空軍的事兒差不多就先到這兒，按照目前現有的計劃先有序推進著。”
“至于收拾博納特，我的想法是這樣的。目標還是火車站，但這次不僅僅局限于火車站本身了，而是把整個小鎮都給它打下來。”
與安德羅并行來到了懸掛于墻面的紙制戰區地圖前，如果不是有什么時效性戰場信息需要特別關注的話，用大尺寸的紙制地圖來討論一下作戰方案其實挺好的。
雖然比不上超大屏幕上的衛星地圖，但實際效果也大差不差了，條件有限有時候就不得不將就一下。
“你繼續說，我在聽。”
確實有類似戰術構想的安德羅還想聽聽更進一步的分析講解，沒打算藏著掖著的周正隨即開口直說。
“衛星圖像顯示上次的炮兵襲擊戰結束后，博納特麾下的工程兵部隊就一直在嘗試修復火車站。”
“工程進度并不快，比起本地一般的民工隊好點但是好的有限，目前為止依舊恢復了一條鐵路線的基本運作，正在修復剩下的另一條。”
“博納特除了這么做以外沒有別的辦法，沒有了鐵路線的運輸和補給，他的部隊往后就是發起戰役攻勢也難以持續。拿下這座車站小鎮，整個戰區內地面戰場的主動權就是我們的，博納特將不得不為了奪回小鎮而展開后續行動。”
“此外，我們也得以將戰線推進到以小鎮為核心的周圍區域內，從而使戰火盡量遠離你老家的這片城區，避免你的后方大本營遭到嚴重的戰火波及與破壞。”
“所以無論從戰役還是戰略層面來講，這對我們而言都是一舉兩得。既能持續性地掌握現階段和下一階段的戰役主動權，同時還能保證你的后方大本營戰略安全。”
“沒有了空軍，博納特只能采取地面進攻的方式來嘗試奪回火車站，依托小鎮城區進行防守會于我們有利。只要條件允許，我情愿將這座小鎮變成一座血肉磨坊，盡最大可能高效率殺傷消耗博納特部隊的有生力量，從而為我們的戰略反攻創造機會。”
“以上就是我的想法，當然這只是建議，具體怎么打還得你來拿主意，咱們可以再商量合計一下。”
聽完周正給出的作戰方案后隨即點了點頭，確實也還有話要補充的安德羅緊接著開口。
“我基本認可你這個方案，但有一點，攻占小鎮勢必涉及到巷戰，如果無法速戰速決，很有可能會導致戰斗被拖入到消耗戰環節。到那時我們在城內立足未聞、僵持不下，城外還有博納特的增援部隊夾擊堵截，很可能就陷在城里出不去了。”
“陷在城里出不去”其實都算比較好聽的說法，說難聽點那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全軍覆沒。
安德羅的擔心并非多余，而是必須要考慮到的現實情況。
同樣也能意識到此方面問題的周正稍加思考，早先也確實考慮到了對應的解決方案，很快便再度補充開口。
“目前來看，小鎮里還沒有進入各處都有兵力駐防的完全軍事化狀態，僅在部分主干道路口和重要設施附近有小規模的兵力駐防。”
“自打吃了上次炮兵襲擊的虧之后，博納特將大部分部隊都移到了城外更遠的地方駐扎，同時進一步前推外圍偵察警戒線，看樣子是想和拉開距離避免再次遭到炮兵襲擊，而這恰恰是我們的機會。”
“如果我們能在開戰伊始就干掉博納特城防部隊設在城中的兵營，在他們人員密集的休息期，使用遠程打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話，應當就能解決掉絕大部分的城防守備兵力，同時派遣高機動性的機械化部隊快速沖入城內解決殘敵。”
“只要兵種間配合得當，就能夠趕在博納特駐扎在城外的大部隊回援之前，快速奪下小鎮的控制權。到那時攻守逆轉，博納特的增援部隊就得親自面對我們駐守下的小鎮城防了。”
“至于用何種手段來解決他們的兵營......”
周正并不是很喜歡“一招鮮，吃遍天”這種無腦套路，但不得不承認眼下這實際作戰需求又非常合適。
對付兵營這種不會動且無防護人員密集的固定目標，用見證者-136這種威力十足又具備精確制導能力，不會導致大規模無辜平民傷亡的小無人機來干，確實再適合不過。
但說起誤傷平民這事兒，周正意識到還有一個重點是有必要立刻向安德羅說明的。
“對了，還有件事。一旦我們奪取了小鎮的控制權后，平民的疏散撤離要抓緊時間進行。等博納特的大部隊打過來，晚了可能就撤不出去了。”
巨大量的平民滯留城內，對戰局于事無補不說反而會成為累贅。
周正看安德羅也不是那種會把平民當肉盾使的人，而博納特也不是什么會在乎平民傷亡而束手束腳的主，既然如此還不如趁早把妨礙打仗的平民清出城了事。
整個作戰計劃基本制定完畢，行動開始的時間定在了明日太陽升起前的拂曉時分。
一直在緊抓戰備工作的安德羅麾下，有足夠強力且隨時待命的主力部隊來執行此次的任務。
但在涉及由誰來帶隊指揮此次戰斗的問題上，周正又一次在安德羅面前語出驚人。
“不用考慮別人了，我來親自帶隊上，你留在這兒坐鎮后方統攬全局就行。如果有需要，別忘了給我派增援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