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軍空突小隊苦苦尋覓、到死都沒找到的入口,其實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在站臺上一根被偽裝成地鐵隧道承重柱的柱子里。
早就不是第一次來這地方的康納斯來到柱子跟前,隨手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朝著嵌在柱子表面上的一塊金屬盤連敲五下——三重兩輕。
不多時,柱子根部的石板就被人由內而外,緩緩推開。
“搞什么鬼!?外面怎么這么大動靜,你在干什么康納斯。”
“嘿嘿,沒干什么。”
跟這位“熱情”組織的看門兄弟已經是老熟人了,咧嘴一笑的康納斯隨即看向了周遭以示意。
“博納特派了一群忠犬來到處聞味兒,我呢順手幫你們打掃院子,免得你們家門口被這群狗拉上一泡,就這么簡單。”
雖然只是個看大門的,但能在總部暗道看門的黑幫分子,也自然不會是啥等閑之輩。
在前政府時期可是掛著少尉軍銜的這黑幫分子瞧了瞧、看了看,先是瞅見了已經死滿地的博軍尸體,緊隨其后又報以怪異的眼神,投向了面前的康納斯。
“你身上的衣裳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不怎么回事,就是穿了博軍這身狗皮,才能方便接近再干掉他們,僅此而已。”
如康納斯所言。
其身上現在的著裝,已經不是方才的安德羅部隊那身行頭,而是趁戰斗結束間隙,換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博軍野戰部隊軍裝,與他常穿的那身警備部隊行頭有很大的不同。
講通俗點就可以理解成是美國陸軍和SWAT的區別,差不多是這么個情況。
而康納斯這么做的目的也不難猜,依舊是為了給各方勢力造成誤導,把水攪渾。不能讓“熱情”組織知道自己是靠安德羅部隊的偽裝才蒙混過關的,一旦走漏了風聲那可就麻煩了。
聽到康納斯解釋的守門人頓了頓,也沒察覺出有什么蹊蹺古怪之處,最后又親眼確認了一遍周遭的情況這才放行。
“行,進來吧。”
聞言的康納斯也不多說,朝身旁左右、同樣身著博軍野戰部隊裝束的手下們打了個響指,便先行入內。
從中空柱子往下的暗道并不寬闊,順著樓梯下去之后也就只有三個人的寬度,充其量只能容納手推車一類的小型車輛通過。
主要是因為這條暗道本身也不是什么經常用的通道,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給康納斯這樣的外人,或者走地鐵隧道去辦事的組織內少量成員專用的,再一個用途就是緊急情況下的撤離通道之一。
已經走過好幾次,對這條暗道倒是不陌生的康納斯,此刻正與守門人并排向前走著,還邊走邊問起了事兒。
“你好像對我的到來不意外?”
“意外?當然不,就算上面不說,我也猜到了你大概會在這種時候過來。”
“哦?”
聞言來了興趣的康納斯,倒很是會來事。
先不聲不響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沓百元美鈔,悄無聲息地就塞到了守門人的懷里,這才用“你懂的”的語氣接著問道。
“那就是說,你的上頭知道我會來咯?”
“......”
明顯不是第一次收康納斯“小費”的守門人一臉波瀾不驚,一把就將鈔票揣進了兜里,隨即多少有些顧慮地回道。
“你就別打聽太多了,現在這節骨眼上我也不敢跟你說太多,只能說上面對你的到來確實有預料。”
“上校還特意叮囑我,要我留意隧道里的情況,看見你來就趕緊把你請進來同時通報,那重視程度跟平常不一樣,我只能跟你說這么多。”
“嗯——倒也不用太多,這就夠了。”
談判這事很多時候就是誰急誰先完蛋草,一急就容易暴露底牌底色,進而被對手看穿拿捏。
康納斯這種“三姓家奴”老油條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花錢就是為了從守門人這兒打聽這樣的消息,這樣才能為下一步的談判做好準備。
畢竟談判桌上的那些事也講究個情報收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提前搞點盤外招再正常不過。
另一方面,“熱情”組織的老大現在著急上火地等著自己上門而來,這一信息對康納斯判斷當前形勢也很重要。
意味著“熱情”組織現在已經到了火燒眉毛,起碼是動了要向安德羅那邊妥協退讓的念頭了,否則不會焦急等待自己這個“談判代表”上門來見。
“很好,看來這次的事兒好辦多了,趕緊解決也好讓我跟俄國人那邊交差。”
穿過悠長的暗道一進入“熱情”組織總部內,康納斯便發現這里的氣氛已經相當不對頭。
有大量的組織成員正在忙前忙后、四處奔走,手里頭還大包小包地拎著很多東西,搞得跟搬家似的。
更有甚者在通風口邊架起了空汽油桶,在桶里點火不斷焚燒著手中的各種檔案與文件。
雖然是黑幫性質沒錯,但“熱情”組織畢竟不同于一般的地痞流氓黑幫,而是由一群失敗的正規軍為骨干所組成的。
這種特殊出身使得“熱情”組織,至今還保留著許多軍隊特征和職業化軍事素養。
就比如說建立系統性的管理檔案,用管理軍隊的方式自上而下去管理黑幫;組織內的很多大事要事執行也要記錄在案,包括流程與最終結果,并收納入庫進行統一管理。
那站在汽油桶邊上的黑幫成員正在焚毀的,便是這些平日里保密級別最高、重要性拉滿的東西,光瞅那慌里慌張的神態就知道此事有多么十萬火急。
同樣是職業軍人出身的康納斯,將這一幕場景看在眼里、記在心上。
由此能更進一步判斷“熱情”組織的頭目們,眼下到底是個什么狀態,下一步的決策的大致方向又會是什么。
“我們到了,老大就在里面,我已經通報過你來了。”
“我就不進去了,你自己一個人就行,你的人我會幫你照看好的,在老地方可以找到他們。”
“熱情”組織的總部這種地方,那必然不是想來就來、想進就能進的。
康納斯有權限進入,這不稀奇,但他那些手下們就沒這待遇了,眼下可都在“隨行人員等候室”里被安排著呢。
聞言的康納斯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朝負責引路的守門人點了點頭,而后便伸手推開房門徑直入內。
“什么!?三號街區已經丟了?到底是已經丟了還是快要丟了!?”
“別他媽跟我鬼扯!我不要理由!你現在的任務是釘死在三號街區,給我守住!援兵馬上就到!丟了三號街區,我他媽親自過去斃了你!”
啪——
望著塔諾尼上校那一把撂下電話的氣鼓鼓模樣,能把方才的通話內容猜個八九不離十的康納斯頓時一笑。
“局勢不太妙啊,上校,需要我搭把手嗎?”
“......”
在自己的指揮室內也沒啥忌諱,瞟了康納斯一眼的塔諾尼上校徑直坐向了會客沙發。
“我就猜到你大概會在這個時候過來,看來我的判斷沒錯。”
眼看對方還擱這兒故弄玄虛賣關子,對當前局勢和談判態勢已經了若指掌的康納斯,可不打算浪費時間,向著沙發坐去的同時便一口回道。
“得了吧,上校,你我都知道現在不是磨嘴皮子的時候。”
“我知道你期待著我上門來是意味著什么,而你也知道我這時候上門來是意味著什么。”
“安德羅的部隊隨時都有能力化解這場危機,隨便你喜歡與否,這就是事實,唯一需要你做的事就是點頭同意。”
“......但代價是什么?”
無論怎么談都免不了提條件的環節,對此早有準備的康納斯再度一笑。
“帶上你的人,去干掉尼特里亞的城防司令部,安德羅的部隊會為你們提供遠程的必要支援,但實地情況和準確坐標只有你們才清楚,不是嗎?”
“干掉城防司令部!?”
一聽這話的塔諾尼上校頓時傻眼了。
雖然早料到當前這種局面下,對方肯定會坐地起價、抬高談判價碼,但此等價碼卻還是來得太過夸張了些,著實是超出了塔諾尼的事先預料。
“康納斯,你確定這就是安德羅開出的合作條件嗎?”
無聊到已經開始用牙簽剔牙的康納斯覺得,這話問得就毫無意義,但仍出于談判的基本禮儀和希望達成共識的態度而回道。
“如果不是的話我會在這里嗎?或者說,你覺得事情都到這地步了,還有很大討價還價的空間嗎?”
顯然是不打算直接接受這條件的塔諾尼干脆回道。
“你以為我已經站到了懸崖邊上無路可退?”
“哈~那你倒是說說看,你還能往哪兒退,我洗耳恭聽。”
不待塔諾尼說些什么,純屬自說自話的康納斯便接著說道。
“啊,對~你現在是想焚毀文件,再強令你的哪個部下守住第三街區那邊,打算從地鐵隧道退往那里再做打算,或者是想想辦法干脆從第三街區溜出城去,是不是?”
啪-啪-啪——
突然鼓起掌來的康納斯依舊在笑,笑得既嘲諷又讓人捉摸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
“妙啊,是個好主意!”
“可我要是告訴你,博納特已經知道了你總部的大概方位,且已經派遣了一支精干分隊,順著地鐵隧道摸到了你總部這兒來,只是沒找到入口外加運氣不好撞見了我,被我順手弄死了的話,你又該怎么辦呢?”
“什么!?”
總部里里外外已經忙成了一團,也不知是疏漏還是暫且沒來得及通報,總之塔諾尼確實是從康納斯口中得知的這最新戰況。
乍一聽還有些不信的塔諾尼表示懷疑,立馬起身來到辦公桌前抓起有線電話,連問了好幾個參謀和崗哨才確定真有此事。
并且,塔諾尼還從電話里得知了一個更糟糕的最新消息。
己方設在地鐵隧道里的數個暗哨和流動哨,此刻已經全部失去聯系了,暫不清楚是被敵人干掉還是通訊手段遭到了破壞。
當班的作戰參謀,呃雖然黑幫總部里有作戰參謀這個職務確實有點不合常理,但確實是作戰參謀已經派出了好幾組人前去確認情況,不過截至目前還沒有一組人回來或是傳回消息的。
“該死!這么重要的消息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你是干什么吃的!?”
面對塔諾尼的勃然大怒,電話那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參謀哆嗦著回道。
“我——我本想進一步確認情況再向您匯報的,只是——”
“行了!不要再說了!”
“再敢有下次!我就讓人把你塞進汽油桶里給點了!好自為之吧!”
啪——
又是怒氣沖沖地撂下了電話,但塔諾尼腦子里此刻的實際情況卻要冷靜得多,或者說是因為過于后怕而冷靜也可以。
從電話里得知的最新匯報,結合從康納斯那兒剛剛聽到的那些話,已經足夠讓塔諾尼得出一個基本判斷。
確實有一股博軍精銳部隊已經摸進了地鐵隧道,亦如康納斯所說的那樣,并非無頭蒼蠅一般在隧道里四處亂撞,而是掌握了一定可靠情報的有針對性行動。
否則,你無法解釋為什么博軍能那么精準地找到隧道里的暗哨、流動哨,再悄無聲息地加以抹除;亦或干凈利落地破壞掉“熱情”組織,在地鐵隧道內布設的有線通訊網。
再加上康納斯在自己總部門口,干掉了一股博軍精銳小部隊這事,現在也得到了確認。
意識到博軍打上門來,沖入總部大開殺戒,只剩下最后那么一丁點距離,即便下一秒就發生都絲毫不讓人覺得意外。
塔諾尼算是明白了康納斯這份勝券在握的談判自信,究竟從何而來。
隨即坐回到沙發前,有些失魂落魄地緩緩開口。
“為什么會讓我去干掉城防司令部?你可是守備部隊的高級指揮官,你難道不是更容易混進去嗎?”
“我?呵,快別開玩笑了。”
隨手一擺的康納斯就像是聽到了一個無比好笑的笑話一樣。
“這是冒著巨大風險去替別人做事,我為什么要上趕著去做?去承擔不屬于我的不必要風險。”
“現在是你有利益置換的需求,塔諾尼,用你的行動換取安德羅的出手相救,安德羅要求的是你而不是我,千萬搞清楚這點。”
“就算你的組織遭受了一定打擊,但我很確信你依然有能力在短時間內號集力量,在安德羅部隊的必要支援下,去拔掉城防司令部這顆釘子。”
“有句話不是說得挺好嗎?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現在該輪到你給出答案了。”
“做決定吧,塔諾尼,生命已經像秒針一樣在滴答作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