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那架歸屬于伏爾加第聶伯,而非空天軍紅色五角星的伊爾-76運輸機,出現在視野當空時。
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周正,隨即起身作勢。
“終于來了,去會會那幫土耳其人,看看這幫上了談判桌就擺城門的家伙有啥能耐。”
知道自己送周正就送到這兒,前往土耳其之路將交由克勞澤一路護送,隨周正一起從長椅上起身的喬什也說道。
“那,就到這里了,等你回來,指揮員同志。”
“指揮員?”
估摸著喬什這是聽克勞澤老這么叫,跟著俄式叫法喊中文喊順口了,報以一笑的周正緊接回道。
“罷了,你還是叫我周吧。這兒又沒啥外人,犯不上那么嚴肅,咱倆誰跟誰啊。”
“那——哈,好吧,周。”
“哎~這就對了嘛。”
嘮著嗑的功夫,在塔臺指引下的伊爾-76運輸機,已經順利降落轉入滑行道,憑自身動力駛入了貨場裝卸區。
提前雇好機場裝卸貨叉車隊的周正隨即示意開始,將那些用大塑料箱封裝好的神秘貨物往飛機上運。
另一邊,帶著兩名隨行戰士下機而來的克勞澤,也已經邁步走到了周正跟前,并腿、立正、昂頭,抬手便是一記標準的俄式軍禮。
“報告指揮員同志,克勞澤率隊完成所有任務歸來,請指示。”
正經行伍出身的精銳,那到底是跟地痞混混的武裝分子大有不同。
就喜歡克勞澤這種嚴肅認真勁兒的周正笑著點頭,也趕忙上前抬手拍了拍自己“心腹大將”的肩膀,順帶看了眼伴隨克勞澤左右身后的兩名戰士、連聲開口。
“好啊,干得很好!”
“這次紅海行動辛苦你們了!發回的作戰報告我已經詳細看過了,非常精彩,也堪稱模范,足以當做樣板戰例了。”
“雖然有突發情況,也遭受了一定程度的損失,但你們終究是按照預期計劃好的那樣,最終完成了既定作戰任務,達成了目標。”
“為此,我要特別向你們表示祝賀,也感謝你們,感謝全體指戰員在本次行動中的不懼艱辛、無畏付出。”
“嘉獎儀式什么的,等這趟回來,該有的一樣都不會少,我保證。”
“總之,辛苦同志們了,每一個人都是。請允許我代表軍事統帥部,向你們表達最崇高的敬意。”
雖說咱安德羅集團條件有限、實力也就那樣,放到國際舞臺上算不得啥入流角色,這的確是事實。
但人不能把自己看扁了,想讓別人瞧得起,首先得自己重視自己。
明白此理的周正,在軍事指揮體系和組織架構上也搞得有板有眼。哪怕實力有限、人員偏少,也得先把基本架子搭起來再說。
所謂“軍事統帥部”便是這樣的情況。
這一軍事職能部門下真正掛名又掌權的,實際上就倆人——安德羅和周正。
但人少不妨礙行使部門職能,作為上級首長,實際的最高軍事指揮員。
周正拿“軍事統帥部”的名義關懷褒獎部隊,既無不妥也更有必要。
那畢竟咱安德羅集團,不是土匪一窩的草臺班子不是?
該講正經話的時候就要講,要是開門見山就來一句“弟兄們打得好,我二當家給大伙行賞!”,那才叫有問題。
而本就是正經行伍出身的克勞澤,還有身后的兩名老兵戰士,更不會覺得這有何不妥。
克勞澤對此也是頗有認同感地應聲回道。
“謝謝,指揮員同志,這是集體的功勞。”
“需要的‘任務目標’都已經帶來了,就在飛機上,隨時可以查驗。”
“嗯......”
知道這“人販子”是非當不可了的周正,現在也沒啥多余可顧忌的了。
事不宜遲需盡快出發,現場簡短做了番安排的周正,很快便告別了與克勞澤簡短問候完的喬什一行。在裝運貨物完畢后,搭乘著“人貨同運”的伊爾-76再度騰空而起。
一開始還不怎么習慣,總覺得毛子這伊爾-76的折疊小座板硌屁股。
但時間長了,空天軍和伏爾加第聶伯的伊爾-76,乃至于安-124都坐了個遍之后,周正也漸漸習慣了這種感覺、不再矯情。
眼下,坐在因為氣流沖擊還有點晃的運輸機內,面前除了大箱貨物就是人的周正,望了眼罩著頭套的俘虜們。
隨即向身旁的克勞澤問道。
“看著還挺老實,一路過來都是這樣嗎?”
“是,伊朗人給她們上了點手段,好讓她們安靜下來,看起來‘卓有成效’。”
“嗯......”
對伊朗人的專門對外策動部隊能力不假懷疑。
只是提起伊朗人來,就想到自己還有事要辦的周正,多少就有些撓頭。
“等這趟土耳其的事辦完,你還得陪我再跑一趟伊朗,克勞澤。”
“我也有段時間沒過去了,跟伊朗人那邊攢了一攤子事,有些事情線上處理不了只能線下面談,這次差不多是不得不去了。”
“我知道剛打完一場苦戰,再這么連續跑,辛苦你和同志們了。但時間緊、任務重,我也沒別的辦法,希望你還能理解。”
周正的態度很誠懇,完全沒有拿命令壓人的意思,就只是商量的口氣。
而對打過太多惡仗狠仗,曾一度藏在腐尸里躲避敵人追擊的克勞澤來說,這點“小小的強度”還不算是什么問題。
“可以的,指揮員同志。只管下命令就好,只要在我能力范疇之內,我都會盡全力完成。”
“哦,對了,說起那些伊朗人——”
沒忘記臨上飛機前,來自杜克囑托的克勞澤,這就把伊朗人說給杜克、杜克又拜托自己代為轉告的話,完整復述告知給了周正。
知道伊朗人有現實物質需求的周正,一聽這話就笑了。
看來你伊朗人是把哥們當“寶箱怪”了,隔段時間不爆點裝備出來就心里癢癢,擱這兒地下城與勇士刷深淵呢?
不過也無妨,你伊朗人要別的,哥們可能沒有,要各種武器裝備那倒有的是。
早就盤算好給伊朗人什么東西的周正,現在只差過去做“當面交易”。
另一方面,除了給伊朗人道謝,對上次的敘東部作戰行動中提供的支援,表達謝意之外。
周正也盤算著跟伊朗人談點別的交易,包括但不限于調查未來科技那檔子事兒。
“我——我想喝水,我好渴,請問有沒有水喝?”
“嗯?”
思路被突如其來的請求聲打斷。
抬頭一望的周正,只見坐在對面座椅板上,被瓦格納戰士嚴加看押中的某位女俘虜,從頭套下發出了聽上去就口干舌燥的怯懦聲。
想來這批俘虜從被押送到基地開始,直至上飛機到現在,一路上是滴水未進。
覺得有必要跟周正說明一下的克勞澤隨即開口。
“確實挺久沒喝水了,起碼有四個小時了,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給水,總得把‘貨物’完好交到客戶手里才行。”
說這話時,周正特意加重了一下“交到客戶手里”的語氣,好讓對面的俘虜們聽到,也算有意試探一下。
略有意外的是,當這些俘虜聽到,自己即將被交給不知道什么人時,其中的絕大多數立刻像全身過電一般顫抖起來,好似對什么事相當恐懼。
對此情況并不意外,只是內心感嘆著“你們這幫娘們也有害怕時候”的周正一笑,隨即看到拿著水壺的瓦格納戰士走上前去。
唰——
罩在腦袋上的頭套被一把薅掉,力道和動作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意思,瓦格納老哥們可不興這套。
剛剛“重見光明”的女俘虜還沒反應過來,依舊雙手反綁,被看押在座椅上動彈不得,只見擰開了蓋的軍用水壺已經來到了面前。
“喝,半分鐘,抓緊時間。”
對待男女俘虜沒有絲毫差別,動作和言語都干脆利落的瓦格納老兵,絲毫不拖泥帶水。
知道這機會難得的女兵俘虜趕忙張開嘴,手中水壺往前一湊的瓦格納老哥,當即開始給對方口中往下灌。
灌上兩下還停一停,起碼的人道主義還是有,不是在故意折騰俘虜。
從開口時開始算起的半分鐘時間一到,也不管俘虜喝夠了沒有,將水壺從口中一把拔出的瓦格納老哥,隨即走向下一個俘虜。
一旁負責看押的戰士也熟絡得很,顯然不是第一次處置類似情況,當即拿起手中的頭套就要給俘虜腦袋上罩回去、繼續黑著。
對這女兵俘虜而言。
一來是看清楚了自己現在在大型運輸機里,正擱天上飛著。
二來是看明白了機艙內的環境、周圍都有哪些人,更加通過基本的察言觀色能力,確定了機艙里這些不明身份武裝分子的頭目首領,正是那個西裝革履商務裝的黃種男性。
“等等,等等!我有話要說,有話要說!”
“嗯?”
尋思這么干坐著反正沒啥意思,都快閑到無聊掏出手機玩單機了,不如聽聽這女人到底有何話說的周正當即抬手下令。
“慢著,先別戴套,讓她把話說完。”
總覺得“先別戴套”這話雖沒毛病,但似乎有點不對勁,不過重點也不在這里便是。
饒有興致豎起耳朵的周正,很快便等來了繼續焦急開口的話語。
“你要把我們交出去?交給誰?你到底要把我們交給誰!?”
“我們是已經投降的俘虜,理應享受基本的俘虜待遇!我們還是女性,你要合理對待弱勢方,你要——”
“要什么?是不是還要把你們當公主伺候上,再給你們買兩身好看的新衣裳、弄兩雙JC高跟鞋穿穿?你看我長得像舔狗嗎?”
“......”
周正這一通機關槍式不打絆子的迅猛輸出,直接把對面座椅板上話都沒說完的女俘虜整不會了。
現在正眼一瞧,周正還發現這女俘虜長得蠻有姿色。
一襲包頭短發雖然一看就知道有段日子沒洗過了,臟兮兮的都打結了。臉蛋上也是黑一道、灰一道,烏漆嘛黑一整坨,還殘留著戰場上帶下來的污漬。
可即便如此,這二十來歲的女俘虜也仍是姿色可人。
沒有美顏照騙、也沒有刀光劍影過的天然瓜子臉,比8成以上的虛假網紅都來得好看且真實。
再加上這受過正經軍事化訓練的有型身材,那不比健身房里背對鏡子搞擺拍的娘們強得多了?
放平時,可能會有興趣和這樣的妹子嘮上兩句。
但現在,在不同的身份處境面對面之下,腦子里只有“利益”而沒有“情誼”的周正,緊接笑著開口。
“剛剛你說俘虜待遇?那好,換我來問問你。”
“聯合國框架下有關于俘虜待遇的國際公約和國際法,你們簽了哪幾條?哪幾份?”
“沒簽?沒簽你說個屁。一沒有正規官方背書、二沒有任何國際法和國際公約支持,你拿什么跟我談所謂的‘俘虜待遇’?拿你的臉蛋嗎?那你還不如去東歐的紅燈區跟嫖客談,起碼他們可能會愿意聽。”
“......”
不待那女俘虜腦回路接上回話,開口輸出就是個不停的周正已然繼續。
“哪怕是從基本的道義層面而言,你們這些人,有什么資格跟我談‘俘虜待遇’?”
“也許你們自己沒有做過,但你們的同族殘殺敘利亞當地平民,把尸體吊起來示眾的時候想過道義嗎?把平民尸體丟在路邊,跟畜生的尸體一起腐爛發臭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道義是什么味道?”
“一幫自稱的苦難者,在另一群苦難者世代生存的故土上肆意踐踏殺戮,到頭來還要踩著尸體說是人家發賤活該,自己才是真正的苦難者。”
“來,你倒是跟我講講,這他媽有哪一點稱得上是道義了?我又該用怎樣配得上如此行為的‘俘虜待遇’,來對待你們?”
周正所言雖不多,沒有什么長篇大論、現場演講,但卻句句扎心、一針見血。
一幫整天給自己賣慘的人,跑到人家的地盤上,屠完另一群更慘的人后來講他媽的“道義”、要求“俘虜待遇”。
這事兒本身就很可笑,是生而為人的基本正向價值觀下,能一眼辨得清是非的。
另一方面,這吃驚錯愕中的女俘虜,也聽出了對面這黃種年輕男人,對己方干過啥事、有啥背景,完全了如指掌。
知道在此前提下再去狡辯,多少顯得有點憨、又浪費時間,更加可能會觸怒對方而導致毫無意義,甚至適得其反。
腦子轉得飛快的女俘虜不過片刻,便趕忙再次開口、連聲說道。
“我——我從沒有干過這樣的事,這與我無關!我只是,只是——”
“只是殺了一個土耳其人的鍍金公子哥?沒想過這可能會帶來的后果嗎?”
“......”
就算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眼下聽到周正這話,本就預感不好的女俘虜也該明白一些事了。
“你是,你是要把我們,交給那些土耳其人?”
“不然呢?你覺得除了他們,還會有誰愿意下大價錢來買你們的命?”
事已至此,已經大局在握、沒有懸念的周正,不打算再做什么隱瞞。
花了大價錢就是為了能報仇加找回面子的土耳其人,斷然沒有可能放過這些“作案元兇”。
既然如此,本著“好歹讓你死個明白”的基本人道主義,眼下說出真相的周正是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更未曾猶豫。
不過這對面對面坐著的女俘虜而言,那可就不一樣了。
一聽到真的是土耳其人“花錢雇兇”,那女俘虜整個人都瞬間不好了,幾乎完全嚇傻癱軟在座位上。
有的是時間的周正不著急,反正“庫狗土狗亂咬”這種事就圖個樂子,閑暇之余看個熱鬧也沒什么不好,總比這會兒掏出手機玩游戲打發時間有意思不是?
周正的看樂子等待沒持續太久。
很快,那回過神來的女俘虜已然再度開口。
只是這一次,語氣對比方才,卻已經是完全大變樣。
“拜托,求求你了!別這么做,我不想落到那些土耳其人手里!拜托!”
“我會沒命的,而且會以最凄慘的方式死去!我還年輕,我不想死!我想活著!”
“我——我什么都能做,為你!我全身心都屬于你,你可以把我當做奴隸!隨你喜歡,怎么樣都行!”
“看看吧,看看我的臉、我的身體,還不錯對嗎?求你了,別把我交給那些人,我——”
“你要再說一句,就該戴頭套了,信嗎?”
“......”
還沒徹底說完的話語,被周正的抬手示意無情打斷。
冰冷的警告中完全沒有絲毫溫度,壓根不為所動,不可能就這么被誘惑到的周正,繼續以冷冰冰的語氣悄然開口。
“你和你的同伙殺了我的人,讓我最優秀的陸戰隊員們死在你們手里。你覺得你能頂得上我那些優秀的戰士?是沒睡醒還是失了智?”
“告訴你,我其實相信一個道理。”
“惡人最終會有應得的下場,但那不一定是受害者、主持公道的人來完成。也可能是另一波‘惡人’,以狗咬狗的方式來完成。”
“中國人有句古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隨便你聽不聽得懂,但——”
話語戛然而止的周正一笑,而這笑容在那女俘虜的眼里,卻顯得極其恐怖滲人。
“祈禱那些土耳其人能跟你講‘道義’和‘人道主義’吧,就像敘利亞的平民也曾這么祈禱過你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