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原來如此，好，我知道了。我會妥善處理此事，還請上校放心，待到事情有結果后，我會給你一個說法，我保證。”
“好，那就先這樣，預祝戰事順利、捷報頻傳。”
聽到屋里的博納特掛斷了視頻連線，一直待在一旁偏室內等候的博納特小舅子，警衛營營長兼副官——卡曼卡少校，這才敢不做打擾的緩緩走出，來到了博納特的辦公桌前。
“所以，斯蒂文說的事是真的，有這么回事對嗎？”
確實收到過類似消息的卡曼卡隨即點頭，面色又似有猶豫，不知送到嘴邊的話該不該說，又該如何開口。
“有屁就放，別在我面前顯得你多能憋。”
“......”
好在博納特眼下的心情不算太壞，估摸著就算現在說出來，也應該問題不大的卡曼卡隨即開口。
“稍早前一些時候，將軍，我們收到了基祖城城防司令部發來的報告。”
“安卡托司令在報告中控訴了未來科技部隊不分敵我、亂殺一氣的行為，他們甚至以保密為由，不愿意和我們有任何事先的作戰計劃溝通。只是單方面要求基祖城城防司令部上交作戰計劃給他們看，但卻不愿意將任何他們的行動計劃告知我們的部隊。”
“結果就是這樣了，將軍。未來科技部隊利用作戰計劃單向透明這點，針對性地部署了拿我們當誘餌的作戰計劃。”
“那斯蒂文上校一定明白市中心市政廳建筑群對我們的重要性，知道我們的部隊會死守那里、纏住敵人。然后利用安德羅的部隊正與我們激戰，撤不下去的機會，進行無差別轟炸打擊消滅區域內的所有人。”
“他們只在乎消滅敵人，其它任何事都是次要的。與其說我們是他們的盟友，不如說是魚餌，雖然我也不愿意承認這一點，但......將軍，這就是發生在基祖城市政廳建筑群的實情，這就是無可辯駁的事實，真實的行為比任何虛偽的說辭都更有力。”
誠然自家這小舅子卡曼卡也是個好色之徒，而且跟自己一樣，也對別人的老婆跟情人有特殊嗜好和興趣。
但并不完全走“用人唯親”路線的博納特，還是比較看重個人能力的，再親的人養在手下當廢物、只會把糧吃貴那也沒用。
好在參謀系畢業的卡曼卡是正統科班出身，雖然不是啥全球知名軍校，但起碼在軍事和情報分析能力上還有兩下子，養在身邊給自己出謀劃策、說說心腹之事給點意見倒也正巧合適。
本就對此事頗有不滿的博納特眼下一聽這話，微閉的雙眼再度睜開時已經閃過一絲兇意。
但卻不是對自家的小舅子，而是那伙便宜占盡不說還背信棄義之徒，縱使是自己有不得不有求于人的地方也仍然令博納特感到十分不爽。
如若不是未來科技勢大，不敢得罪死。
換做博納特手下自己的人干出這種事來，那眼下唯一的下場就只能是送進獅群的肚子里造大糞，掌握“直升機投食獅群”專業技能的博納特就愛干這事兒。
“媽的，這幫殖民狗的渣滓后代，和他們那壞事做盡的先人一樣無法無天。”
光說敵人渣滓不談自己走狗的博納特敲著桌子，擺出一幅陷入思索的架勢默然不語。
杵在辦公桌前的卡曼卡也不敢打斷，生怕面前這位爺一個不高興，把自己送進獅群肚子里造大糞，真以為親戚這層身份對博納特管用的話那可就太天真了。
“安卡托有就這件事表過態嗎？”
處理的軍務雜事太多，已經忘了詳細情況的博納特感嘆自己上了年紀有些記憶力衰退，不比年輕時腦子靈光好使。
聞言的卡曼卡卻是不敢怠慢，開動腦子飛速思索組織語言緊跟著答道。
“是的，將軍，安卡托司令確實明確表過態。”
“他說正是因為未來科技部隊對市政廳建筑群的無差別覆蓋轟炸，才導致他不得不下令部隊后撤重新組織防御。傷亡實在是太大了，僅一波轟炸就有數百近千人傷亡。命令是他親自簽發下達的，他愿意為此承擔任何相應的后果。”
“那些白磷彈落下的時候，我們的部隊正在和安德羅的部隊激戰，毫無防備。加上我們也缺乏專業的應對措施，很多戰士和下級軍官連白磷彈是什么都不知道，慌亂之下這才......”
“嗯，這倒是符合安卡托的為人處事，很好。”
“......”
猜不出性情無常的博納特口中這個“很好”究竟意味著什么，未做開口的卡曼卡只是依舊杵在原地，等待命令。
片刻之后，思索完畢、停止了單手敲桌的博納特終于再次開口。
“告訴安卡托，援軍已經啟程上路，兩天之內就能趕到他那里。”
“在這兩天時間里無論如何都要守住防線，基祖城的城防不容有失。我寧愿把這座城市化為一片焦土，也不能讓安德羅完整的得到它，建筑、人口、基礎設施，所有可以摧毀的東西都可以往爛的打，這是我給他的充分授權，必須要讓安德羅的部隊在這片焦土之上把血流干。”
“另外......”
話說一半稍作沉吟的博納特似有什么不確定之事，尚需思考片刻。
但眼神游離飄忽間倒也未持續太久，打定了主意隨之開口說道。
“讓安卡托盡量配合未來科技的行動，但前提是不能再出現和這次類似的情況了。未來科技在毫無征兆的前提下首次偷襲了我們的部隊，這錯不在他，但如果再次發生類似的事，那就只能說明有人記吃不記打。”
“我的部隊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更不是未來科技放在便池旁隨手就用的擦屁股紙。如果未來科技再有干這種事的征兆，安卡托可以伺機行事，我會給予他必要的支持，讓他只管放手去做。”
一口“伺機行事”說起來簡單，但實際做起來很難把握到底怎樣的度才是合適的。
擔心手下大將畏手畏腳的博納特，臨了不忘加上了一句“給予必要的支持，只管放手去做”。
聽起來似乎做了什么保證、許下了承諾，但若仔細分析一通其實還是講了堆批話。
說來說去，壓根沒有什么承諾是確定以及肯定、邊界清楚要求明確的，歸根結底還是“聽君一席話，勝聽一席話”的錘子用不頂。
放到一般職場上，博納特這種上位者行為，有一種更加精準恰當且簡單直白的描述形容，叫做“畫大餅”。
能聽出這話中味道的卡曼卡揣著明白裝糊涂，知道是咋回事但是又不敢說，到頭來也只能應聲作答、領命而去。
在這之后不久的另一邊，基祖城北部城郊未來科技部隊前沿指揮所內，自成一脈、獨立運行指揮體系的斯蒂文上校也很快接到了消息。
“長官，博納特發來回復消息，作為補償，他會命令基祖城內的所有博軍配合我們接下來的行動。”
“還解釋說這次發生的意外，是因為基祖城城防司令部沒有收到任何事先通報與戰場信息交互溝通，不清楚我們的作戰計劃只能在遭受嚴重打擊之后后撤重整，避免更大的損失。強調希望兩軍之間能加強協作，避免此類溝通不暢事故的再次發生。”
“......”
比起博納特那邊還算行的心情，斯蒂文上校眼下的情緒可謂糟透了。
因為對轟炸打擊效果的判斷出現了重大失誤，海外軍事行動打了這么多次，還是頭一次遇見能在如此密集的白磷彈打擊后，依舊成建制保有戰斗力的第三世界武裝。
此番出乎預料的情況，最終導致了輕敵冒進的未來科技部隊，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闖入了敵軍早已設好的伏擊圈。
并被敵人有效利用白磷彈打擊后遺留的煙霧遮擋、阻礙視線，進而嚴重削弱了未來科技部隊，在熱成像等先進戰場態勢感知能力上的裝備優勢。
再加上敵人還“令人震驚”的沿街部署了大口徑重型榴彈炮，用放平炮管的直瞄射擊，將成隊的未來科技步兵與車輛轟飛上天。
種種不利與巧合因素疊加在一起，一層摞一層，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樣，最終導致了未來科技部隊如此重大的首戰失敗。
做完了戰后分析報告的斯蒂文上校已經完全了解了這些情況，要說不惱火、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
當兵從軍之人誰還沒點火氣，尤其是久經上位者還遭遇了如此窩囊的首戰失利。
一直以來都對自己很有自信的斯蒂文上校，眼下再一聽博納特這陰陽怪氣般的正式回復，差點就給氣得當場罵人。
想想還是算了，事都已經這樣了也犯不上。
況且嚴格來說，博納特這回復還真就挑不出毛病。
你未來科技又沒跟我說作戰計劃，是我們找你要、你們不給，那我咋能知道你們需要在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被掩護側翼？
我們遭受了如此嚴重的損失趕緊后撤重整，防止被敵軍抓住機會一波沖垮進而全軍覆沒，這難道不是合乎常理的很正常之事嗎？
博納特當然不是這么明著說的，但上位者之間你言我語本身就不需要挑明了說，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斯蒂文上校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給分享作戰計劃起初是想利用博軍來拖住敵人，進而最大化增強轟炸打擊效果，使博軍在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近盡心竭力當好魚餌。
只要能一波轟炸重創敵人，抓緊機會快速跟進，最終一鼓作氣拿下市政廳建筑群。
斯蒂文上校有理由相信博納特這種草菅人命的渣滓，面對擺在眼前的戰果，是不會跟自己去計較那些炮灰的損失的，反倒還得謝謝自己。
但計劃與實際情況現在卻又完全不同，一手好戲玩砸了的斯蒂文上校現在不僅要承受部隊損失，還得再被博納特陰陽怪氣一通。
偏偏還不能就此事再過深究什么，本身就是己方下黑手在先、道義上不占理，現在又大敵當前、正值大敗，這時候要再繼續為了這點已經過去的破事搞窩里斗的話。
斯蒂文上校自己都估計這仗也別打了，還是盡早收拾東西走人為妙。
但如此徹底的失敗還不知道要被公司那邊怎么追責，哪怕是自己背后有人有關系也會麻煩棘手。
“文官領軍”的未來科技公司內部可是不問仗怎么打，只問公司利益和目標是否通過武力手段得以實現的。
董事會的那幫人可不會聽自己的太多解釋，他們只會看結果。
想到這里的斯蒂文上校縱使有再多的不情愿、不樂意，也只能就此把這事先翻篇而過，考慮著如何用博納特這“先陰陽怪氣，再給個甜棗”的“部隊配合”來開展下一步的計劃。
望著面前大屏幕上的戰區地圖，思量著該從哪兒下手的斯蒂文，忽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卻一直沒進展的事，趕忙向著身旁待命的作戰參謀轉頭問道。
“空軍派遣的事怎么樣了？公司那邊還沒有討論出結果嗎？”
聞言的作戰參謀顯然知道最新進展，只是兀自搖頭。
“還沒有，長官。”
“以瑞貝卡女士為首的董事會派系，仍然拒絕將空軍派往我們這里，在最新一輪的董事會會議上投下了超過三分之一的反對票。”
“她們主張應該把握住東歐劇變的時機開拓市場，用公司現有的任何現貨戰機去做市場推銷，以短期內就能定制化升級改進并交付的服務作為賣點，以此來搶占更多的市場份額。至于被調用的公司機隊，可以在之后再做另行生產補充。”
“她們擔心一旦東歐戰事結束，市場對于定制化現貨戰機的需求會呈指數級下降，所以必須抓緊時間把握機會。”
“意思是說那該死的臭女人，正和舔她臭腳的那幫狗東西一起，打算把公司空軍的戰機都拿去賣了？”
很遺憾，一臉難以置信神色的斯蒂文上校，最終只得到了自己最不想聽到的回答。
“恐怕正是您理解的這樣，長官。”
“沙灘之子！這該死的臭婊子！她懂他媽屁的軍事，狗娘養的！”
只顧賺錢不看戰場的那幫公司二逼，現在不光不給自己派空軍支援，還為了抓緊時間賺錢，怕“過了這村沒這店”的想把公司空軍自己的戰機都給賣了。
反正就突出一個“唯業績論”，甭管之后如何先把錢賺到手再說，萬事再大大不過搞錢，尤其是近在眼前之利更不能放過。
被如此蠢豬行為氣得夠嗆的斯蒂文上校捏著眉心、正舒緩神經，下一秒卻聽得略加思考后的作戰參謀補充開口。
“還有一件事，長官。”
“瑞貝卡女士在董事會上發言時指出，現階段的非洲戰事還用不著空軍支援，這是和公司合作的奧爾蘭智庫與基森戰略研究所聯合研討后給出的結論報告。”
“瑞貝卡女士以這份報告作為論據，說服了相當一部分董事會成員支持她的主張。”
“現在董事會的主流觀點都認為我們會很快取得一次突破性的勝利，徹底扭轉博軍的不利頹勢，將接觸線一鼓作氣推向南方。”
“部分董事甚至提出應當考慮在必要時刻扶持安德羅，以此來抗衡不是那么聽話的博納特，最好要讓這片土地陷入兩強相爭的局面才符合公司的長遠利益。”
前方的仗打得一團糟，而那些后方飲酒作樂之人，卻已經在考慮如何瓜分處理勝利所得。
放在打這仗之前聽到這話，斯蒂文最多也就吐槽兩下，罵罵這幫西裝革履之人搞攪屎棍手段精通而已。
但眼下正值如此大敗，再讓斯蒂文聽到這話已經是頗有一種哭笑不得之感，這種時候半場開香檳只會讓真正懂軍事的人無言以對。
不過，倒也正是這番話從側面提醒了斯蒂文。
兩只眼睛在眼眶里不停打轉，飛速思索一番后的斯蒂文眼中精芒一閃，來了主意之下緊跟著開口說道。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非洲戰事進展不利之后，瑞貝卡這婊子和那幫舔她臭腳的狗東西還能說什么鬼話。”
“長官，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說......”
聞言一笑的斯蒂文再度轉身，繼續直視著面前的大屏幕專心研究戰事，回答身旁作戰參謀的不過是不假思索的一語。
“戰報會說謊，但戰線不會。”
“俄國人給安德羅的支持力度幾乎超出了我們的預期，看得出來他們志在必得。”
“現階段沒有空軍的情況下，單靠地面部隊很難對付得了這種戰斗。單是敵人的高空無人機就是個麻煩，除了從源頭上解決問題打掉地面控制站，我們幾乎沒有合適的野戰防空手段來擊落它們，這一直以來都是整個北約、也包括是公司的裝備短板。”
“雖然我不想這么說，但必須得承認我們要做好失敗的準備。中國人的《孫子兵法》說過“未謀勝，先謀敗”，呵，有時候只有身臨其境的情況下你才會發現，這幫老古董說的挺有道理，他們早在幾千年前就精通了戰爭的真諦。”
“或許等到戰線被完全推到北方的時候，那時公司董事會的那伙人才會明白，到底是戰場還是市場更需要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