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周正遞上來的平板電腦,逐一瀏覽其上的文字信息和配圖。
被戰火摧殘的斑駁城市、廢墟遍布的貧瘠之地,還有能把人烤干的空氣和熟悉的美軍基地。
往昔回憶的一幕幕接連浮現在眼前,看過平板電腦上詳細任務信息后的杜克未做多想,緊接著答道。
“沒問題,長官。”
“我在敘利亞當地還認識些朋友,希望他們還活著。到那兒之后我可以聯系他們,看看能不能提供一些有價值的情報,這會有助于我的行動。”
“哦?朋友?”
駐敘美軍在當地的名聲可不太好,甚至于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程度。
光是裝甲巡邏隊出去溜一圈,就會被沿途的老鄉們丟不少石頭塊上來砸車。
偏偏車里的美軍還得到嚴令,禁止擅自開火。
縱使車子被老鄉們砸得叮咣亂響,也只能忍著受著。
為什么?
當然不是因為美軍是善男信女活菩薩,而是俄軍的裝甲巡邏隊就在一旁不遠處看著。
擱別的地界上,你還真就很難看到這種美俄兩軍“和諧相處,攜手巡邏”的畫面,但在敘利亞當地早已是見怪不怪的日常而已。
話歸當下,知道美國人在當地“不受歡迎”的周正,倒是對杜克在當地居然還有“老朋友”這事挺好奇的。
轉念一想也不禁開口發問。
“是本地人嗎?他們和美軍......嗯,關系還不錯?”
“不是當地人,是阿富汗逃難過去的一些翻譯和外包雇員,之前我在阿富汗服役的時候,這些人曾經配屬給我的部隊。我認得他們當中的某些人,在他們逃過去之后,還曾和他們取得過聯系。”
“他們詢問我能否幫助他們,告訴我他們的錢快用光了,生活沒有著落,衣食住行都無法保證。之前對接他們的聯絡官已經聯系不上了,完全拋棄了他們。”
“只是那時候,我和我的人剛剛逃到南美,在巴西給當地軍閥打黑工,臨時落腳準備逃往下一個地方。”
“我和我的人尚且自身難保,擔心被任何不懷好意、不值得信任的人出賣給未來科技換取賞金,更沒有能力去幫助他們。”
故事到這里本該就此結束,但話鋒一轉的杜克,卻又說起了另一件讓人意外的事,有那么點“峰回路轉”的意思。
“不過,我倒是還有些槍械和裝備藏在當地。這些東西在敘利亞本身就是硬通貨,能換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比鈔票更可靠。”
“所以我就把藏匿地點告訴了他們,就當是一筆“救濟款”了。那時我想,我這輩子可能再也沒機會回到敘利亞了,不如把這些東西給他們,就當是做好事了,總比永遠埋在地下室里強。”
“但現在不同了,既然他們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刻拿過我給的救命錢,那就得為我辦事。”
“否則,我不介意親自“上門收債”。”
“......藏在當地的,武器裝備?”
杜克這一席話說出口,可是給周正整了個當場懵逼沒想到。
武器裝備在敘利亞當地是硬通貨,比錢還值錢、市值堅挺穩定,這沒問題,親身去過當地的周正也了解這一情況。
只是杜克在敘利亞藏了一批武器裝備“以備后用”,這就有點意思了。
周正不禁好奇這起初是打算拿來干啥,以及是何來源,隨即悄然發問。
“這些武器裝備......是你搗騰出來倒賣的?還是別的什么來源?”
美軍內部倒賣武器裝備,這事兒早就不是啥新鮮事,而是日常情況。
具體有多離譜?
連五角大樓發布的公開報告里都承認,一年下來具體丟多少條槍是真不知道,根本算不清。
甚至不止是丟槍,連40毫米榴彈和整箱的12.7毫米機槍彈鏈都丟。
在長槍短炮遍地都是、槍比人還多的美國,根本查不到這些倒賣出去的軍械彈藥最后流向了何方、被干啥使用,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周正下意識以為,是在敘利亞服役期間的杜克,也干過這種“美式跑滴滴”賺外快。
但杜克接下來要說的事實情況顯然并非如此。
“不是倒賣,駐敘美軍要面對的是高風險任務,還沒有倒賣成風,通常來說也不會干這種賣自己保命家伙的事。”
“這批武器裝備的來源是搜查繳獲,經常會有一些來路不明,既不是俄國人支持、也不是敘軍的武裝亂匪,到基地周圍偷雞摸狗,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雖然他們的目標不是我們,可我們的目標卻是他們。”
“從他們身上扒下來的武器裝備雖然品相不好,很多都是破爛貨。但在當地武器市場,起碼能賣個還不錯的價錢。很多人都有需要,根本不愁賣,只要價格合適就能立刻脫手。”
“......所以,這是你們賺外快的一種方式?靠這個搞副業撈錢?”
周正覺得自己應該沒理解錯,杜克的應聲點頭也當即證實了這一猜測。
“是的,其實我一開始是不贊同這么做的,我擔心會影響到部隊秩序和令行禁止。”
“但后來其他友軍單位都在做,每個月都有外快進賬,錢包都裝的鼓鼓的。就我的陸戰隊干著最苦最累的活兒,拿著最少的錢。下面的士兵們有怨氣,開始流傳一些不好的傳言,我到最后就妥協了。”
“反正是清理基地周圍的蟲子,確保安全。只要不是直接和敘軍跟俄國人對上,那就不會有太大的麻煩,所以就默許了。”
“......”
合著這撈外快還是普遍情況?
只能說初聞之下好似離譜,但細細一想卻又覺得合理,要是不撈點外快反而不正常。
還有些好奇的周正繼續發問。
“那——你剛說不好的傳言,具體是什么?你的下屬質疑你的命令嗎?”
“這倒不是,大伙其實也理解我的用意,只是與此同時覺得不公平罷了。”
沒打算對周正藏私的杜克就像老伙計一般,自顧自地拉了把椅子過來,坐到周正的辦公桌跟前繼續說道。
“士兵們抱怨說駐扎在日本有櫻花妹,駐扎在韓國有人造人,駐扎在歐洲有金絲貓,可是駐扎在敘利亞就只有羊。想出去找女人快活快活,還得擔心衣服下面是不是會塞著倆手雷,到最后床上沒快活成,反而去見了上帝。”
“男人嘛,就這么點需求。既然這方面無法滿足,那就只能搞點別的副業來找補。不是說這種情況有多么無法忍受,而是一對比之下就顯得很糟、特別糟。”
“噗——”
剛拿起水杯灌了一口的周正屬實沒想到還有這事,一下子沒忍住就給噴了出來。
說笑間不止是找點樂子,也無形中和杜克拉近了距離,加深了彼此間的相互了解。
也是通過這些交流,周正發現其實杜克這人還算挺好相處。
起碼能坐在一塊跟你談點男人們都愛聽的樂子事,不至于整天咋咋呼呼,跟個精神病院墻塌了跑出來的貴物一樣。
言談說笑間算是把敘利亞這邊的事給定了下來。
杜克也答應等到時機成熟,有需要的時候,會親自帶人過去跑一趟看看,而且有足夠的理由行動起來。
既然是未來科技的運輸隊,那自然得干他媽的。
給未來科技砸場子、屁股上點火這種事兒,那可是干多少次都不嫌多。
一件大事已定,還有另一件大事要安排的周正也沒間隔太久,轉而說起了另一件已經定好、只待執行的事兒。
“我聯系上了些新朋友,是也門胡塞武裝。”
“未來科技的運輸船隊整天在紅海航線上來去自由、隨心所欲,再讓他們把大件的武器裝備這么隨隨便便運過來,咱們的生命財產安全可就要夠嗆了。”
接下來的話語里,周正詳細跟杜克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計劃,總結來說就是倆字——劫船。
動手的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出手就會打草驚蛇,所以務必一次性成功。
若是失敗,更是會淪為未來科技的羞辱對象和新鮮笑柄。
再被未來科技趁機給宣傳一波,那他娘的丟人就丟上國際新聞了。
既不干賠本買賣也挺好面子的周老板不興這么整,所以要派遣精干力量確保一擊得手。
恰巧杜克又是正經的海軍陸戰隊出身,海上登船作戰的活兒,那是他老本行和業務專精,再加上異常了解對手、熟知如何應對的巨大優勢。
有一說一,周正想不到比杜克更合適的人選,真就指望著杜克出手來搞定問題了。
聽到周正的完整敘述,再加上手里的平板電腦上,還有圖文并茂的任務簡報信息。
搭配在一起很容易理解自己需要干什么,并未做太多思考的杜克也很快點頭。
“劫船嗎?這不難做,被扔進未來科技的集中營里之前,我負責主持的最后一個項目課題就是這個。”
“執行任務沒問題,不過我也有個要求,長官。請務必答應我,這樣任務的成功率就會大大提高。”
“嗯?什么要求?”
能提要求是好事,說明對任務還挺上心,仔細去想怎么樣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務。
眼見周正似有意答應,覺得要求本身也不難辦的杜克隨即開口。
“我的人手不夠用,考慮到未來科技可能會在船上派遣數目不少的護衛隊,而且他們還占據著防守方的有利地形,就我這三十來號人上去,很可能會遇上麻煩。”
“并且我也不打算讓當地人配合我,我知道胡塞是一支勁旅,這我承認。但我不會把這么重要的配合任務,托付在一群欠缺登船作戰經驗的人身上。”
“......嗯。”
知道杜克這是說明情況,真正的要求還在后面的周正只是點頭示意,并未開口說什么。
只聽繼續開口的杜克這邊緊接說道。
“所以,我需要再派給我一隊人,長官,是你麾下的另一支精銳。”
“誰?”
雖然周正此時,已經隱隱猜到了杜克會要誰來幫忙。
可等到杜克真把這話說出口的時候,饒是有心理準備的周正仍然不免一驚。
“克勞澤,阿列克謝.伊里諾維奇.克勞澤上尉,就那個俄德混血的瓦格納。”
“他是黑海艦隊海軍步兵出身,而且還是近衛軍,不是嗎?這就很好。我看得出他的本事、也相信他的能力,更想親眼看看上次救了我們的俄國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
好嘛,海軍步兵和海軍陸戰隊還湊一塊了。
克勞澤當然掌握登船作戰技能,人家原本的出身就是練這個的。而且就毛子那彪樣,讓克勞澤去打跳幫戰估計都行。
而且也正如杜克所言,克勞澤確實是個很有本事的人。
之前的戰斗中各種花式整狠活兒,著實是給未來科技的“天兵”們整的夠嗆。
照這么來看,已經有過多次交手經驗的克勞澤,對未來科技部隊也不缺乏實戰了解,應當能應付得來、知道咋打。
但問題在于,美國人和俄國人從訓練大綱到戰術戰法都不一樣,說是“牛頭不對馬嘴”都行。
周正擔心到時候可能出現“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打各的”的情況,更不要說這美國人和俄國人能不能對付的來、尿不尿得到一個壺里都還不好說。
也是看出了周正在此方面的疑慮,已經有所準備的杜克隨即補充說道。
“關于和瓦格納配合的事,還請放心,長官。”
“我知道現在就談什么“克勞澤同志很信任我杜克”這類的話,純屬放屁。但他是個理智的人,知道上了戰場該怎么做。”
“只要我們提前磨合訓練,搞清楚該怎么配合,做好戰時預案。我想應該問題不大,只要能力到位,其它一切就都沒有那么難。”
“至少,我覺得我們應該試試,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選擇。”
確實得說杜克這老小子把情況分析得頭頭是道,起碼周正聽完以后是挑不出啥毛病和問題。
再者,就目前手頭這些人選,確實也找不出比克勞澤更適合的人,去帶隊配合杜克的行動。
克勞澤手下的海軍步兵出身瓦格納,大約有三十來個,和杜克這邊的人數基本對等。
兩邊湊一起就是70人,雖然這么些人撒在一艘動輒八萬、甚至十幾萬噸的貨輪上還是顯少。但考慮到未來科技那邊,也不會放太多護衛隊在船上,兩相對比之下這就應該足夠。
“好吧,我原則上同意你提的這個要求。”
“只要克勞澤不是抵觸情緒太強烈,我會盡力安排撮合你們一起執行任務。不過,有句話我可得說在前面,你們兩隊人之間千萬不能起任何沖突,否則就是讓未來科技看了我們的笑話,這對我們任何人都沒有半點好處。”
“所以就算有矛盾,也得等打完了再說。”
“打完了到我這兒來,我給你們主持公道當法官都行。但在戰場上,千萬要忍住,不論發生什么都要以大局為重,明白嗎?”
周正可是知道杜克手下這些人的不穩定性,就跟液體炸藥一樣晃一晃都有危險。
所以周正這話的意思也很明顯,你杜克得約束好自己的部下,千萬別給我擱戰場上整爛活兒、坑隊友。
明白其中道理的杜克也是不假思索,當即痛快點頭回道。
“放心交給我,長官。”
“但有一點,同樣的話,請別忘了跟俄國人也講一遍。我能確保我的人沒問題,我希望俄國人那邊也能做到。”
目送著受領了任務、許下承諾的杜克離開,獨自一人留在辦公室里的周正,還在尋思著眼下剛發生的事到將來該如何發展。
既然以后在中東那邊要長期開展行動,不如考慮考慮給杜克放出更大的權力。
讓這把未來科技恨到骨子里、還有指揮官能力的優秀人才,去中東帶一支隊伍搞長期駐扎,也方便給未來科技長期整活兒點屁股。
至于忠誠度方面的事,起碼目前來看還不成問題。
只要未來科技一天不倒臺崩潰,杜克就一天有理由跟在自己的麾下。
再者,如果屆時真讓他去中東帶隊伍,所有的裝備和彈藥供應、后勤補給,就都是自己這邊來提供。
一支命根子都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武裝力量,是沒有辦法掀起什么大風大浪的。
到時候再讓中東那邊的“朋友們”幫忙盯著點,多重手段復合保障下應當問題不大。
現在,也是時候拉起一支屬于自己的PMC隊伍出來了。有杜克當明面上的“一號人物”,也方便自己隱于幕后、低調行事。
無論怎么想,這都是一個非常不錯的起點開局。
接下來需要做的,就是一點點推動計劃轉變為現實。
至于說眼下,周正還有別的大事要做。
望著杜克留在桌子上,存著“獨家游戲錄像”的存儲卡。
早就已經把計劃中的其它部分都安排好了的周正,隨即拿起手機撥通電話。
“老牙,不忙吧?東西到手了,剩下的事就都交給你了。”